沈明酥没用勺子,一手捏着他的腮,一手往凌墨尘嘴里猛灌。 灌得太急,凌墨尘很快呕了出来。 身后几人看着,个个神色紧张,“这,这能成吗......” 沈明酥没理会,一碗药灌完,吩咐冯肃,“再多倒几碗。” 上回冯肃见过她的医术,并没怀疑,又去倒了一碗。 沈明酥接着灌。 凌墨尘整个人趴在她的腿上,被她灌得面色涨红,苦胆都呕了出来,沈明酥才松手,让冯肃清理干净,扶他躺在了床榻上。 半个时辰后,沈明酥开始喂他第二剂药。 这回是解毒的方子,甘草,蓝实,升麻等煎熬出来,沈明酥喂得很慢,拿着勺子一勺一勺地喂到他嘴里,等他自己吞下去了,才喂第二勺。 喂完了药,沈明酥便让冯肃用温水替他擦拭四肢。 一番折腾,等凌墨尘出了一场大汗,彻底清醒过来时,外面的天色已经黑透了。 冯肃点了灯,沈明酥坐在凌墨尘床边,这回没睡,一直看着他,等他慢慢地睁开眼睛,才转头同候在身后急得直挠头的几人道,“好了。” 几人忙凑了过来,“殿......公子醒了?” 凌墨尘点了下头,目光却看向了站在一旁的沈明酥,唇角一扯,虚弱地道:“我又欠了丹十一条命。” 沈明酥一笑,“欠我命的人多了,债一时讨不过来,国师不必着急还。”吩咐冯肃,“半夜再给他煎一次药,还是第二剂的药......” 她又救了主子一回,冯肃目露感激,“多谢沈娘子。” “不必言谢。” 时候不早了,如今她的身份不同以往,沈明酥又看了一眼凌墨尘,“国师好好歇息。”转身走了出去。 冯肃忙跟上,“在下送沈娘子回去。” 沈明酥立马谢绝,“为了你主子安全,你还是别送了,派个车夫把我捎到封府门口便是。” 作者有话说: 宝儿们来啦。(狗子要给女儿树立名声了,但追妻路还是很漫长。)继续红包。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嫁衣◎ 冯肃明白她那话的意思, 封重彦若是知道沈娘子救了主子,八成又要发疯,找主子的不对, 回头看了一眼床上虚弱的主子,送沈明酥到了马车前, 踌躇道:“沈娘子,这两日若是得空,还能再过来一趟吗?” 他怕主子病情又发作, 自己再上门去请, 怕就难了。 人救了一半,也不可能不管,沈明酥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 “明日我再过来。” 冯肃心里的石头落地, 欣喜地道了谢, “多谢沈娘子。” 回到封家已是戌时末,往日这时候, 封重彦还未回来, 沈明酥一路并未着急,一下马车却见连胜和婉月站在门口, 手里提着纱灯, 一人立一边, 见她从马车上下来, 影在灯后一张脸险些哭了。 午后连胜去娶嫁衣,留婉月一人在屋里, 去取个茶叶的功夫, 回来便不见了人。 院子里找遍了, 也没找着, 去了沈月摇那一趟,也没见到人。 连胜取了嫁衣回来,知道人不见了,也跟着一道找,偏偏还不敢声张,不能大张旗鼓地寻人,怕闹到了封夫人耳里。 到封重彦回来,还是没见到人。 往日沈娘子虽喜欢往外跑,但今日连胜提前同她说好了,要试穿嫁衣,且她也答应了,就算出去,也应该打一声招呼。 这般忽然不见了人,连胜一时六神无主,同封重彦说了来龙去脉,“奴婢怕沈娘子有急事去办,并未声张......” 一堆人正着急,沈月摇来了院子,同封重彦道:“姐姐同我打过招呼,有事出去一趟,晚些时候回来。” 婉月一愣,脸色颇有些埋怨,“二娘子怎不早说......”适才找过去时,她要是说这么一句,大伙儿也不用这般着急了。 一屋子人从黄昏后便开始等人,等到天黑,眼见夜色越来越深,个个的心都悬着不落。 福安一人去了趟前院,不久后回来,进屋走到封重彦跟前,压低了声音禀报道:“午后门房那边一名小丫鬟来报,说是沈娘子娘家来了人,那人姓冯,沈娘子出去后,便没再回来。” 姓冯,沈家压根儿就没有姓冯的亲戚。 还能有谁,凌墨尘身边的冯肃。 福安心里不由暗骂,这凌墨尘简直就是一块狗皮膏药,是打算缠上沈娘子不放了。 封重彦迟迟没出声,坐在圈椅内,背着光,瞧不见他脸上的神色,福安候了片刻,没听到他的吩咐,主动道:“奴才这就去寻人。” “不必。”封重彦忽然出声,“等她自己回来。” 这一等便等到了亥时。 出门太急,沈明酥没打招呼,天色又这么晚了,倒是不意外两位姑姑守在门口,下了马车,并没同两人去解释,径直上了长廊。 两位姑姑一前一后提着灯跟在她身后,见她不说话,连胜便轻声道:“奴婢午后便把嫁衣取了过来,待会儿娘子先试穿......” 沈明酥脚步微微一顿,竟是把试穿嫁衣一事忘了个一干二净。 婉月也道:“省主酉时已回了府,正等着娘子......” 两句话似乎对她的晚归并没在意,但该说的又都说了,沈明酥心里有了准备,却不想一回到静院,便见封重彦立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件披风。 夜风轻漾,卷起了他紫色的衣摆,还是一身官服。 到了这个份上,沈明酥也没什么可辩解的,深院里的规矩繁琐,想必她这回犯的条规有些多。 封重彦却并没去质问她,上前把手里的披风搭在了她肩上,温声问:“出去怎么也不披件披风。” 沈明酥没抬头,“不冷。” 话音刚落,封重彦便弯身牵住了她的手,当场揭穿,“手都凉了。” 沈明酥没再说话。 “先进屋。”封重彦拉着她进了东暖阁,秋季还未烧地龙,吩咐连胜打了一盆热水,亲自替她净了手,又拿了布巾为她擦干。 两人坐去软塌上,婉月奉了热茶,沈明酥饮了些,身子渐渐地暖了。 封重彦也端起了茶杯,抿了一口后,放下时才忽然道:“去哪儿了?”似是不经意地一问,并不在意。 沈明酥眸子轻轻一顿,犹豫了几息,到底还是没说出实情,“见了一位朋友,之前柳巷的人。” 凌墨尘那伤,确实经不起再折腾。 香炉里的香片已燃烬,寥寥青烟断了线,空留一缕残香,越来越淡,也要随之消散了去,抓不住留不住。 曾经一幕又浮出了脑海。 ...... “待会儿他们要是问起,你就说咱们去采药了,别说咱去游了湖,更不能说吃了烧鸡。” “这是撒谎?” 她对他一笑,“这不是撒谎,这是咱们之间的小秘密。封哥哥放心,我以后绝对不会骗你。” 她终究还是学会了对自己说谎。 心口忽然被撕扯,浓郁的夜色压过了身旁的纱灯烛火,心猛往下沉去,封重彦面上却一片平静,应了她一声,“嗯。” 沈明酥见他如此,放了心。 为杜绝像今日这般让他等,又提前同他禀报:“明日我还得出去一趟。” 这回封重彦沉默了很久才道:“好,早些回来。” 沈明酥点头,“嗯。” 时候不早了,封重彦起身,声音里透出了几分倦怠的沙哑,“早点歇息。” 沈明酥跟着起身。 走了两步,封重彦忽然又回过头来,直勾勾地看着她不出声。 那目光里含着一抹轻云,深邃不见底,似痛非痛,又似悲非悲,情绪太杂,她一时竟也分辨不出来他到底在想什么。 沈明酥面露疑惑。 便听他轻声道:“阿锦往后有什么事,大可同我说,就像从前那般,不必瞒着我。” 沈明酥一愣。 封重彦转身走了出去,红润的珠帘,颗颗饱满,在她眼前来回摇摆相撞,沈明酥立了一阵才回过神,不太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若当真知道她今晚去了哪儿,他必然不会是这反应。 — 第二日早上,沈明酥才试穿了嫁衣,她没有娘家人,嫁衣也是封家准备的,婚服倒是比她想象的还要奢华。 青绿缎子为主,里外共九件,内衬、霞帔金帔坠、大袖衫、百迭裙..... 最为华丽的是那顶凤冠。 帽檐一圈镶嵌了十颗东珠,还是最为罕见的彩珠,颗颗大小匀称,寓意着十全十美,冠身上又排列了三层宝石,粒粒饱满明亮,皆是上品,高鬓以金枝鸟兽装扮,凤冠两侧则垂着以绿玉相配的红色珊瑚串。 连胜昨日拿到手时,便觉得诧异,这样的凤冠,已到了公主、郡主的等级。 转念一想,封家乃国公之爵,省主又是一国丞相,将来的丞相夫人,自然也配得上这样一顶华冠。 做嫁衣之前,府上请了专门的裁缝上门量好尺寸,比着尺寸做出来的嫁衣,一般不会有偏差,沈明酥穿上后很适合。 婉月把头冠小心翼翼地盖在了沈明酥头上,一并看向了铜镜中的人。 沈娘子长相明艳,平日里即便一身素色也遮挡不住她的艳丽,如今再穿上华服,如同明珠披了朝晖霞光,楚宫倾城,逼得人不敢直视。 婉月当下一叹,“咱们少奶奶的姿容,昌都还真找不出第二个来。” 听那语气倒不是故意要讨好她,沈明酥没仔细瞧,恍惚瞟了一眼,便被那一身喜色灼了眼睛。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亲曾亲手为她写下的婚书,如今亲事在即,他的愿望即将完成了,却永远也看不到她穿嫁衣的这一幕。 心中微涩,偏头让婉月取下来,“都合适,替我多谢封夫人。” 取了一半,封重彦掀帘走了进来,立在一旁,看着她还未褪去的婚服,目光迟迟移不开,半晌后笑着夸道:“好看。” 沈明酥没料到他还没出门,他一进来,连胜和婉月便退到了一边,头上的凤冠还未拆完,沈明酥只能自己扶着,由他慢慢端详。 呆呆愣愣的模样,倒与从前有几分像,绵绵暖意拂过胸口,封重彦唇角一扬,没再为难她,脚步往外退去,“酉时前我回来。” 沈明酥随意一听,没去在意,胳膊举久了有些麻,盼着他早些出去,自己好换衣,匆匆点头道,“好。” — 离婚期还有十日不到,封夫人每一样都是亲自督办,听连胜过来回复嫁衣合适,便算了了一桩大事,松下一口气,忽然想了起来,转头问春素,“今日可是初一了?” 婚期将至,府上个个都记得日子,春素点头,“是。” 封夫人揉了揉太阳穴,叹息道:“竟是忙忘了,去提醒一下福安,他主子今日生辰,别大伙儿都给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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