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凌墨尘要是死了,即便季阑松过几日游街,揭穿十七年前的真相,也没有人再相信。 凌墨尘不能死。 至少是在今夜,不能死。 这狗皇帝可真会选时候,选在了主子大婚之日,是想趁着众人都没注意,杀人杀得神不知鬼不觉...... 封重彦脸色越来越沉,扫了一眼跟前热闹的人群,转头同福安道,“去把三公子叫过来,应付宾客。” “卫常风留下,看着少奶奶。” 封重彦疾步朝着门外走去,身上还穿着婚服,吩咐乔阳,“立马把周家太子还活着的消息传到国子监,越多的人知道越好。” 乔阳明白了。 皇帝想耍暗招,主子偏要同他打一场明仗。 前不久皇帝厚待前朝太子的名声才打了出去,接下来就看看他‘得知’前太子还活着后,会是什么反应。 乔阳应了一声,“是。”又问道:“主子去哪儿?” “明家和文家。”他去请两位阁老。 今日是他大婚,喜红的灯笼从院子里延绵到了长巷,婚红的光芒落在青石板上,与明月相呼应,一半如白霜,一半如红纱。 封重彦翻身上了马背,勒住手里的缰绳,往后院的地方望了一眼,猛地夹紧了马肚,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下。 — 沈明酥被嬷嬷一路相扶,扶到了喜床上。 两人的婚房,便是之前沈明酥住的东暖阁,不过重新布置了一番,幔帐换成了大红,褥子也是大红,屋内又添了一些喜庆的摆件。 盖头换成了团扇,不用再等着新郎官过来掀盖头,新娘子可以坐在床上,稍作歇息,等到新郎官应付完宾客回来,再饮合卺酒,闹洞房...... 前院宾客众多,省主怕是一时半会儿过不来,连胜知道她一日没吃东西,替她泡了一盏茶递给了她,“少奶奶,先喝口热茶,奴婢去拿些点心过来,少奶奶垫垫肚子。” 沈明酥确实有些饿了,接过了茶盏。 饮完了热茶,手心有些潮湿,转头吩咐婉月打了一盆水进来,婚服的袖口太宽,她挽到了手弯,左手上那串佛珠贴在她白皙的皓腕,格外现眼。 那日太子妃给她戴在了手上后,巧合遮住了手腕内侧的那道疤痕,她便再也没有取下,沐浴更衣也未曾摘过。 轻轻往上推了推,洗好了手腕,再推回去,佛珠随之一滚,忽然露出了一道小小的字样。 沈明酥一愣,抬起手,凑到了灯火下,字迹非常小,但还是能看清,是个“十”字。 沈明酥并不知道这佛珠上还有字样,接着往下转,一颗一颗地仔细查看,很快又找到了第二颗,是个‘全’字。 紧接着又是一个‘十’字。 当看到最后那个‘锦’字时,沈明酥不觉已屏住了呼吸,全身血液倒流,呆呆地立在了那。 “十全。” “十锦。” 十全十美。 多好听的名字。 她不是沈家的亲生女儿,可她从未想过,那她又是谁。 天底下又怎会有如此想象的两人,堂堂太子妃又怎会无端地对她好。 “如果阿锦愿意,我便是阿锦的母亲……” 一股悲凉从心底涌上来,灭顶的疼痛封住了她的喉咙,胳膊无力地垂下,四肢都没了力气,连胜正好进来,一时没有去看她的脸色,把手里的糕点放在了桌上,唤她:“少奶奶,先吃点东西。” 沈明酥没动,忽然问她:“姑姑,若是有人生了双生子会如何?” 那声音很轻,轻到她自己彷佛都听不见。 “双生子?”连胜不明白她怎么问起了这个,顺口答道:“虽不吉利,但也不是不能生养,有的人户啊,都是保下一个,另一个则暗里送到庄子上藏着,也能过一辈子......” 沈明酥又问:“若还是阴年阴日出生的呢。” 连胜一愣,抬头朝她看去,沈明酥立在面盆架子前,没有转过身,连胜看不见她的脸色,只能答道:“若是如此,便是煞星投胎,多半都活不成了。” 青绿色的婚服原是极为华丽的颜色,如今垂头看去,只是一团模糊的晕影。 灵魂一瞬坠入深渊里。 空洞的脑海里,只剩下了一句话反复来回…… 原来如此。 “少奶奶怎么忽然问起这个。”连胜见她半天都没动,正欲上前去扶她,却见她缓缓地转过身来,那脸色白得吓人。 连胜心头一跳,失声道:“少奶奶......” 沈明酥打断:“你们都出去吧。” 连胜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见她又坐在了婚床上,面色虽不好,并无其他反应,一时也不敢忤逆,退了出去。 刚出去不久,沈月摇便进来了,神色匆匆,径直走到了她的床边,“姐姐......” 沈明酥抬头看向她,目光轻飘。 沈月摇并没注意到她的失常,从她进封家,便一直暗中跟着乔阳,知道他是替封重彦打听消息的人,适才她亲耳听到乔阳说的话,潘永今夜要灭口。 凌墨尘要是死了,她怎么办。 沈家的仇怎么办。 凌墨尘不能死,他们就差一步了,凌墨尘说过,秋季一过便会清算,她们得助他成功。 已经没有时间了,封重彦先一步出了府门,沈月摇面色着急,继续道:“皇帝今日要杀凌墨尘,封重彦也去了,一旦凌墨尘落在他们手里,爹娘的仇便无望了,姐姐......” “月摇。”沈明酥忽然开口,轻声道:“你想要姐姐怎么做?” 还是同样的话,之前她在东宫之时,她问过一回,如今是第二回,她目光虚虚地看着沈月摇的眼睛,却又像是紧瞅着她不放,眼底带着最后一丝期盼。 如同路边被遗弃的一位乞儿,在等着她的施舍和解救。 沈月摇却没去看她的神色,她想好了,她不能失去姐姐,她是父亲养大的,永远都是沈家人,昨夜她说她只有自己一个亲人了,她又何尝不是。 爹娘没了,她在这个世上最亲近的人只有她,沈眀酥,若不是父亲当年救下她,她早就死了,如今太子妃,殿下,他们又去哪里找回亲人? 爹娘已经没了,姐姐只能是她一个人的,谁也不能与她来抢。 她们应该杀了赵家人,杀了赵帝。替爹娘报完仇后便回去幽州好好过日子。 封重彦的那个院子修得再像,可到底不是沈家。 沈家只有一个,无可复制,无可替代。 沈月摇目中带着偏执,眼底已被仇恨浸染,声音决绝地道:“姐姐得救下凌墨尘,只有他才能帮助咱们推翻赵帝,等到他成功的那一日,咱们便能手刃赵帝,再杀光赵家人,替爹娘报仇,替沈家的十八条人命讨回命债……” 作者有话说: 宝儿们加更来了!(终于终于要到关键的一点了!)呜呜呜,明天接着几场大剧情哈,红包继续。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我以为你想要我的命,但我没想到你要诛我的心◎ 话语声落在耳边, 像一把刀子生生地剜着她的五脏六腑,沈明酥闭上了眼睛,掩去了眼底所有的伤痛。 眼角一滴泪水无声地落下, 快速地滴到了她的手背上,没有一丝温度, 寒彻入骨。 她到底一无所有了。 记忆里的一切温暖像是一场她幻想出来的虚影,她被强行地拽离出来,画面一瞬化成了流沙, 慢慢地消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 她才应了一声:“好。” 她答应过母亲,要好好照顾她,即便自己死了, 也要让她好好的活着。答应了, 便不能食言, 十七年的养育之恩,她不能不报。 她要自己去替沈家报仇, 没有错。 “是先去救凌墨尘吗?”沈明酥有些恍惚, 向她确认了一句。 沈月摇点头,太着急, 太害怕, 怕她迷失在了这一桩婚姻里, 更怕她贪念起了太子妃和赵佐凌那片刻的温情, 从而下不去手。 只要她彻底离开赵家,自己便会陪她永远陪在她身边, 她们姐妹两人一辈子都不再分开。 沈月摇怕她再犹豫下去, 急切地点头, “对, 皇帝的人马已经找上门了,姐姐得快些......” “好。” 沈明酥起身拿上了封重彦送给她的那把弯刀。 连胜和婉月守在外面,本以为沈家二娘子定能哄得少奶奶开怀,不曾想两人竟一前一后地冲了出来。 连胜一愣,慌忙上前去拦,“少奶奶,今儿可是您的大婚,不可再出去......” 沈明酥袖口一样,一把药粉撒了过去,连胜话还没说话,便同一旁的婉月软软地瘫在了地上。 旁的丫鬟,不敢去拦,便齐齐跪在了地上,“少奶奶......” 沈明酥像是没有听见,径直走向了门口。 房门一开,卫常风便堵在了门口。 沈明酥没多说一句,忽然拔出弯刀,锐利的刀口对准了自己的喉咙,脖子微仰,声音冷冷地道:“不想新婚夜,封家的少奶奶血溅婚房,便让开。” 卫常风脸色一变。 再看她的神情,悲戚决然,又带着几分恍惚,眼底一潭死水,彷佛随时准备好了结束自己的生命。 主子一走,他就知道今夜没那么简单,手里的长刀握了握,到底不敢上前,“今日乃主子和少奶奶的新婚,主子很快就会回来,少奶奶先把刀放下。” “退开。”沈明酥无视他的话,又说了一遍,见卫常风还是不动,刀子毫不犹豫地往里一送,刀口瞬间划破了皮肤,鲜红的血珠子映在雪颈上,格外的妖魅。 卫常风面色白了白,忙往后退了几步。 沈明酥从他身侧的垂花门走了出去,沈月摇紧随其后。 前院灯火亮堂,一片欢笑声,都是在为她今日的婚宴而庆祝,可那些声音此时却同她没有半点关系。 她只是一个局外人。 走出了那片灯火的光芒,隐入黑暗中,那才是她应该走的路,她是个不祥之人,天降灾星,注定了一辈子孤独,从一开始便不该去贪念那一抹曙光。 — 封家今日的大婚轰动了全城,百姓同庆,九街之上烟花绚烂,光影映在菜市口前,却是另一番境地。 季阑松被推搡着出来,赤脚踩在地上,双手双脚皆戴上了镣铐,由内侍省的人押送而来。 “让开。” “肃静!” 所有的斩刑,皆在午时前,鲜少有刑犯会在夜里行刑,原本看烟花的人群一阵骚动,慢慢地围了过来。 内侍省的公公尖着嗓子道:“逆贼季阑松,残杀前朝太子,其罪孽深重,今夜游街示众,于明日午时前,在菜市口行斩。” 游街一个晚上,这样的刑斩还是头一回见,百姓们一时七嘴八舌,九月中旬,天气已经寒凉,这般赤脚戴着镣铐,走上一夜,能不能活到明日还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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