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 “沈明酥......” “姐姐......” “郡主!” 耳朵恢复的一瞬,太多的声音涌了过来。 她跪在了雪地里,鲜红的血滴像是绽放的梅花,慢慢地在她身旁晕开。 疼痛唤醒了她麻木的身体,沈明酥抬起头,看着不远处一脸崩溃,朝着他急急奔来的赵佐凌,弯唇一笑,“兄长,好好活下去,你不是灾星,你是最善良最干净的少年,也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兄长。” 她永远都记得,他头一回站在荧幕前,慌张又悲切地叫着,“慢斩!” 身处黑暗时,她在他身上看到了阳光。 “凌墨尘。”沈明酥忽然转过头,看向侧方脸色同样苍白的凌墨尘,声音仰着风雪,扬声道:“我虽杀不了你,但你身上的余毒未解,没有我的雲骨,你也活不成。” 这天下姓不了周。 没有人知道‘雲骨’在哪儿,她死了一切都会结束。 凌墨尘似乎没听清她说了什么,神色像是冻僵了一般,目光只盯着她身上的鲜血,脚步笨拙地往前走,越走越无力,忽然跌坐在地上,怒吼了一声,“沈明酥,你是傻子吗!” “对不起。”沈明酥对他抱歉一笑,“你的那个故事,我无法替你圆满了。” 那朵寒火草,原本是他的。 但她还不了了。 沈明酥说完又转头看向不远处从重围中飞奔而来的人影。 封重彦。 似乎每回都在救她,也该解脱了。 封重彦看着她朝自己望了过来,耳边的风雪声像是一道一道悲鸣,那股不祥的预感,彻底地降临在了他头上,以最残忍的方式。 从宣门到内宫,是封重彦这辈子走过最长的一段路。 如今还没走到头。 人就在眼前,他看到了她把刀插进了腹部,看到鲜血慢慢地流淌在她周围,他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异常清晰,手里的弯刀忘了防御,只顾着往前飞奔。 胳膊被砍了一刀,顾不得去看是谁,继续往前。 可还是有人在拦他的路,他没有纠缠,张唇喃声道,“滚开!”彷佛多说一个字,多用一丝力气,都会浪费时间。 手里的两把弯刀同时甩了出去,从人身上飞跃而过,腿上被人割了一刀,摔在了地上,狼狈地爬起来,再往前走。 膝盖上全是雪水,终于抢先跪在了沈明酥跟前,扶住了她强撑着的身子,手在颤抖,声音也在发抖,“阿锦......” 沈明酥点了下头,嘴唇发白,吹了一夜,此时好像感觉到冷了。 “刀口在腹部,咱们先去止血,很快就能治好。”封重彦双目赤红,努力控制住内心的恐惧,小心翼翼地把她抱了起来,腿脚一时有些软,踉跄了两步,及时站稳,疾步往殿门前走,鲜血浸湿了她的衣衫,流到了他的手背,心中的悲痛到底没有绷住,唇角颤了颤,流出两行泪来,对身后的人吼道:“开道,备马!” 赵佐凌也终于从重围里杀了过来,从雪地里爬起,“所有禁军,东宫府军听令,护送封大人去太医院,拦路者,斩!” 大殿安静地出奇。 玉阶上的众臣子也都闭了声。 周党一派很快冷静,手中的刀紧握不放,正欲上前,便听身后凌墨尘道:“让路!” “殿下......”不能让,这一让所有的努力都将白费。 凌墨尘疯了一般,忽然将刀对准了自己的脖子,“我让你们让路!听不清楚吗?” 所有的声音彷佛被风雪凝住了一般,谁也摸不清这是什么情况,只见三方兵马,如潮水般撤退,齐齐让开了道路。 赵佐凌率先先打马奔向太医院,憋住心口的着急和眼里的泪水,高声道:“所有人避让......” 封重彦抱着人上了马背,走在后面,不敢太快,也不敢太慢。 沈明酥能感觉到他的紧张,雪还在落,他半弯着腰,把她裹在了臂弯里,没让风雪粘到她的脸,她也终于看清了他身上的婚服。 料子如流墨一样光滑,胸前用金丝线绣出了祥云图腾,栩栩如生,一条线勾到底,瞧不见半点结节,一针一线,皆是一丝不苟,和她的婚服一样华丽,可惜被血迹染污了。 算起来,她如今也是他的夫人了。 但她什么都给不了他。 沈明酥忽然唤了很久之前的那个称呼:“封哥哥。” 封重彦喉咙一涩,“嗯。” 沈明酥看向他紧绷的下颚,说出了那句梗在心里已久的话,“我在想,要是当初我进封家的那一日,你能给我这样一个拥抱,我是不是就不会坠得这么深。” 非要去替沈家寻仇。 最后害死了这个世上最爱她的人。 漫长的沉默后,封重彦喉咙里发出了低沉的呜咽声,混着风雪,没有人听到,只有沈明酥感觉到了他胸腔在颤动。 “我不怪你,封哥哥要好好活着。”她好冷,也好累,沈明酥释然地闭上了眼睛,最后道:“帮我告诉兄长,别难过。” 她走了。 去找母妃。 封重彦还未从她那句如刀锋利刃的话里,缓过神来,胳膊忽然一重,搭在他身上的那双手也无力地垂下。 封重彦身子猛然僵住,灵魂如同坠入万丈深渊,莫大的恐慌席卷而来,他僵硬地低头瞧去,那张脸苍白如雪,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周围一切都静止了。 “阿锦,醒醒......”封重彦不信,夹了一下马背,加快了脚下的速度,哑声道:“再坚持一会儿,很快就到了,我的医术不比阿锦的差,到了太医院,我替你治好,一定能治好......” 她没动。 也没睁开眼睛。 封重彦情绪已然到了崩溃的边缘,拿额头去温暖她冰凉的脸颊,“阿锦,你醒醒,求求你了......” “阿锦。” 他不断地去拿自己的温度暖和着她,语无伦次,“我错了,阿锦,我不该推开你,只要你醒过来,我都听你的,好不好......你要是想去幽州,咱们便开一家医馆,专门救死扶伤。你若喜欢昌都,我也陪着你,等太子回来,便赐你一个封号,咱们再建一座公主府,种上满院子的花......” 他想好了未来。 只求她能醒过来。 可那双眼睛依旧紧闭,身子也越来越凉。 沈明酥。 别离开他。 内心的恐慌烧得他六神无主,封重彦继续去蹭着她的脸,咽哽几回,哑声道:“我也会难过。” “啊!”终究还是崩溃,一道悲鸣,再一次划破了风雪,低下头瞧见的是一片冰天雪地,仰起头来,还是白茫茫一团。 头顶突然旋转了起来,他终于看到了太医院的牌匾,听到有人在耳边叫他,来牵住了他的马。 太医院的人疾步奔来。 他什么都听不见,看得也模糊,脚步却极为稳沉,小心翼翼地抱着手里的人,不愿交给任何人,到了门口,已经到了极致,膝盖一软,人直直地跪了下去,双手没有松开半分,紧紧地护住了怀里的人。 “省主,交给奴才吧。” 太医院的人刚从他手里抱走了人,胸口一阵翻涌,一口鲜血便呕了出来。 — 五年后。 青州。 “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老先生将手里的醒木,‘啪——’一声落在了桌上,捏了一把胡子,扬声道:“咱们今日就来讲讲,五年前太医院的那场大火......” “麻烦让让......” 青州靠近北部,每年冬季尤其冷,说书楼里人满为患,因里头放了火盆,个个都想往里挤。 刘婆子心疼几个铜板,没进去,挨在门槛处蹭着里面的热气,肩膀被人一推,正欲发火,回头见到了一张熟人脸,愣了愣,“哟,张媳妇,你家的牛崽子生了?” “生了。”妇人一笑,凑近她耳朵,喜悦难掩,“四十多斤。” “了不得了,这都能生下来。”刘婆子问:“又是金白金接的生?” “除了她谁还有这本事。” “那你可得庆祝一番。”刘婆子神色生羡,一头牛崽子,得卖好几两银子了。 张媳妇倒也大方,拉着她便往里面走,“不就是几个铜板,走吧,我请婶子进去烤火。” 两人往里挤去,找了个火盆,坐在了旁边的长凳上。 说书先生饮了一口茶,继续道:“五年前,也是这么个天,只见寒风呼啸,大雪纷飞,殡宫前那是血流成河啊......” 作者有话说: 来啦来啦,宝儿们。(后来都是戳心的火葬场了。)红包继续!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9章 ◎重新批命◎ 火盆里的炭火刚烧上, 乃下等炭,冒着缕缕白烟,红彤彤的火星子从里烧到外, 暖意一烘,周身寒气往外退, 张媳妇不由打了个寒颤,一听大雪更冷了,伸手往火盆上烤了烤, 又搓了搓掌心, 竖着耳朵听。 屋内安静,都在等着说书先生往下说。 只因五年前那场宫变,实在是轰动, 其中故事又匪夷所思, 说书的讲了五年, 每回都有他们没听过的新段子。 “谁能想到周家太子还活着?顺景帝当年驾崩,传言朝中太子因思亲成疾, 一病不起, 不久也跟着先帝去了。国不可一日无主,是以赵帝不得不登基。谁知十七年后, 周家太子竟然回来了, 跑到赵帝跟前讨要周家的江山, 你们说, 赵帝当给还是不给呢?” 不等大伙儿回应,说书的拍了一下醒木, “自然是没给, 不仅没给, 当年赵帝毒杀前朝太子, 篡位登基的真相也公布于众。” “赵帝失德,杀人偿命,周家太子没死,回来报仇了,带着兵马屯在了宣门外,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啪——”说书先生声音一仰,“谁知赵帝竟先死了,死在了太子妃手里,也就是殁了的文贤太后。” 五年前,固安帝登基之时,追封太子妃为文贤皇后,一月后,固安帝又驾崩,如今的新帝登基,便成了文贤太后。 “说起文贤太后,咱们不得不先说另外一件事,那就是当朝长公主,赵十锦......” 角落里坐着的一位十七八岁的年轻姑娘,纱布挡住了面容,已经听了好一阵了,终于听到了这一段,忍不住出声,“我知道她,封家大奶奶,封重彦的妻子,老先生您快快讲。” 老先生被打断,停顿了一阵才续上话,从头说起,“二十二年前,东宫诞下了一对龙凤胎。双生子,又乃阴年阴时出生,孩子一落地,便被钦天官断定为天降灾星,乃灭国之兆。为保住江山,赵帝下令,即刻赐死。” “身为父母,如何忍心看着自己刚出生的孩子被赐死?当时还是太子的固安帝抗旨阻拦,保住了两个孩子......” “这个我知道,当今陛下被篡改出生日,留在了宫中,长公主则被沈家所救,流落在外十七年。”适才那位姑娘再次出声,“先生您说后面的,从殡宫门前血流成河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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