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话都被她说完了,沈明酥没什么好说的呢。 云冉继续道:“我能在这儿平安度过一夜,姐姐还帮我看了猫儿,这二两银子便是值了,况且往后还得继续叨唠姐姐呢。” 说白了就是还要住下去。 管她是哪家大户人家的在逃新婚小娇妻,日子是她自己的,与她无关。 沈明酥收了她的银子,提前与她说好,“我不会做饭,屋里那位老头子也不会,温饱问题自己解决。” 说完便跨上药箱去了刘婶子家,替她去看家里那头不肯吃食的猪崽。 不过十月底,青州已进入了严冬,寒风一裹雪粒子如筛盐直往人颈子里钻。沈明酥双手拢了拢披风的领子,一路哈着白气,到了刘婶子家。 一炷香不到便出来了。 药箱里的药材所剩无几,沈明酥去了药材铺。 到了铺子,竟遇上了青州军营里的两位药童,也来拿药,拿的都是止血药,沈明酥留心看了一眼,问道:“又打仗了?” 军营扎在青州多年,附近几个村子但凡有点名头的人都认识,沈明酥以接生畜生崽子出名,还有她脸上的那道伤疤,记忆尤深,药童一眼便认了出来,唤了一声白金娘子,叹道:“冬季来了,后山林子里的熊不安分,昨儿夜里出来,袭击了军营,咬伤了几十人......”死的也有。 自五年前与胡人的那一战,固安帝在青州驾崩,封国公乘胜追击,夺回了德州后,便把大邺的战线挪到了德州,青州这一块几年来反而慢慢太平了起来。 哪里来的什么熊这么厉害,一夜之间竟然伤了几十个人? 横竖没什么事,沈明酥跟着两位药童去了军营,打算去看个热闹。 边界的防线不在这儿了,青州的军队也撤走得七七八八,空出来一块地方,全被积雪覆盖,茫茫一片,辽阔无边,望不到头。 因是跟着药童而来,沈明酥顺利地进了军营。 还在营帐外,沈明酥便听到了里面的叫骂声。 “这畜生玩意儿,是把咱们当过冬的食物了。” “下回再让老子碰上,定要扒了它的皮当大氅......” 前面的药童掀开帘子,沈明酥跟着进去,抬眼一望,场面惨不忍睹,十几个人躺在草垫做成的榻上,有的伤的手,有的是腿。 鲜血淋漓。 几个大夫根本忙不过来,药童也没功夫管她。 沈明酥怕挡住了路,让到了一边,抬头一看,跟前的伤者腿膝盖处已经见了骨,再不医治,这条腿多半保不住了。 沈明酥扫了一眼旁边的大夫,都在忙,犹豫片刻走上前,打开了自己的药箱。 那人疼得意识模糊,也没看清是谁在替他处理,以为是大夫来了,松了一口气,还未缓过来,消毒的盐水洒在伤口上,瞬间大叫一声,疼晕了过来。 在青州她只是一名兽医。 但人与畜生都乃血肉之躯,大同小异,也能解释。 营帐里的人都在叫,没人注意到沈明酥这儿,沈明酥接好骨,去了腐肉,再涂上草药,正包扎,身后的帘子忽然被人掀开,随后进来了几人。 为首的那人,穿一身青色剑袖,腰配金牌,英气逼人。 一排草榻上躺着的将士,只要是醒着的,齐齐挣扎起身,陆续唤道:“卫统领。” 沈明酥一愣,回头望去。 本想着姓卫的何其多,且如今青州没有战事,不会就那么巧,触目却见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比之前成熟了许多,气势倒是和之前没什么变化,什么主子养什么人,神色间还是带着一股孤高。 是个有出息的。 五年没见,从侍卫升到统领了。 “都躺下,不必多礼。”卫常风问:“情况如何了?” 立在他身旁的一名将领回复:“不太乐观,几头熊半夜从后山下来,夜里突袭,闯进营帐时,个个都在睡觉......” “缺什么随时上报,务必以伤者为先。” 卫常风站在帘子处,没往里走,转头扫了一圈,视线从众人身上略过,“有没有哪个伤势轻点,可以行走的,待会儿来一趟,封大人问话。” 里面的伤者个个神色怔愣, 将领跟着卫常风一道退出去,也是一脸意外,追上他脚步便问:“封大人也来了?” 卫常风点头:“嗯,刚到。” 将领满脸疑惑,“封大人不是刚离开德州回昌都了,怎么拐到青州来了。” 将领姓秦,名叫秦智,是之前封胥的部下,因腿脚受了伤,走路有些跛,封胥领兵迁去德州后,便留他在青州驻守。 这等百年难遇的好热闹,自然是越多的人知道越好,卫常风不妨告诉他,“你们封二公子刚娶的新夫人跑了,几日前有人在允州见过,应该是来了青州。” 秦智一愣,自我怀疑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不是,就咱二公子那人才,也,也能被嫌弃?” 那可是他们军营里的一颗星。 还是最亮的。 那少夫人到底是什么眼神儿,竟然连二公子都瞧不上了。 “你们二公子怎么了?”卫常风把那位二少夫人的原话传达到位,“不就是个莽夫。” 实际那位新少奶奶压根儿就没见到封胥。 封胥心里只有胡人的头颅,无心成婚,被二夫人一个月一封家书催回来成亲,不情不愿,半路上还跑去猎了鹿,因此错过了自己的新婚夜。 等到第二日归家,新娘子已经不见了。 封胥也不着急,不见了就不见了,当日便打道回府,回了德州,二夫人没了办法,差人给正在德州的封重彦去了信。 封重彦却已从德州出发,半路上接到信,便自个儿跑了这一趟,拐来了青州寻人。 ...... 风雪忽然大了起来,像是漫天柳絮,不断往下落,沈明酥挎着药箱,走得太急,脸颊生出了两团红晕,靴子底下沾了一层厚厚的积雪,又重又滑。 到了路边的茶肆,沈明酥没着急回去,坐了下来,要了一杯热茶,打算等这一阵雪花下过了再走。 路上多数都是孩童,不怕冷也不怕摔,跑到雪底下滚着雪团玩。沈明酥捧着热茶,坐在屋檐下的木墩上,含笑看他们打闹。 茶肆老板见她今儿难得过来光顾,递了一碟瓜子,同她聊了起来,“小孩子也不嫌冷,就盼着下雪呢,可不高兴坏了。” 沈明酥笑了笑,问他:“生意怎么样?” 老板摇了摇头,“马上年关了,出门的人少,村子里的人这会儿怕是都围着火堆,谁肯出来......” 沈明酥宽慰道:“趁这段日子正好歇歇,明年开春这茶棚,又要被挤爆,哪儿还有我的位置。” 茶肆老板一笑,不可置否,青州没了战事,这几年生意也就冬季清淡一些,其余时候,一天忙得茶水都喝不上,没再抱怨,问她:“大雪天,白金娘子这是上哪儿来......” 沈明酥还未回答,身后忽然传出一道孩童的哭声,“哇——” 应该是摔了。 茶肆的老板慌忙起身,沈明酥也回过了头。 却见雪地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位路人,那人身上披着深色大氅,个头极高,左手撑着伞,挡住了面容,正弯身朝那摔在地上的孩童伸了手,“能起来吗?” 作者有话说: 重逢来了,猜封哥能不能认出来。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2章 ◎封二公子的新婚媳妇跑了◎ 声音落在雪地里, 带了几分与时下寒雪相应的孤冷,低哑又磁,陡然入耳, 太过于遥远,熟悉中多了一股久违的陌生。 沈明酥还握着茶杯, 手指不由一紧。 跟前的孩童似是也被那道声音吸引,忘记了哭泣,递出自己被冰雪冻得通红的小手, 那人五指一握, 将其轻轻带了起来,油纸伞底下的一张脸也随之露出。 大氅下是一件锦蓝色的圆领长袍,银冠墨发, 肤色被白雪一映, 过于白皙, 几近于苍白,俊朗的眉目笼了一层淡淡的霜雪, 神色疏淡, 即便此时扶了孩童起来,也瞧不出半点亲近感。 没有了记忆中的凛冽。 单薄了许多, 苍白了许多。 这五年来, 她也并非双耳塞豆, 一心不闻窗外事, 青州人多言杂,听来了不少昌都的传言。 传闻这位封大人久病了一场, 之后身子一直不好, 极少露面, 也极少见客。 她当是子虚乌有, 今日一瞧,倒是真像大病之人。 沈明酥有些诧异。 雪粒子如同筛盐往下落,她扭着脖子,对面的孩童已经跑开,路面上又走来了几人,踩着积雪,立在封重彦身后。 沈明酥也认识。 一个是福安。 一个是他府上的客卿严先生。 福安接了他手里的伞,“省主,大雪天寒,咱们先进州府吧。” 封重彦点头。 “咳——”忽然一声轻咳,似是忍耐已久,封重彦抵拳放在唇边,再抬起头来,侧目轻轻一扫,望向了茶肆屋檐下。 两道视线隔着朦胧雪花轻轻相碰,模糊不清,碰到的瞬间,沈明酥淡然地瞥开目光,转回了头。 “多谢大人。”身后茶肆的老板一个劲儿地致谢。 跟前火炉子上的茶壶已沸腾,‘咕噜咕噜——’冒出热烟,沈明酥伸手提起来,替老板移开,放在了地上。 脚步踩着积雪,越走越远。 茶肆的老板很快回来,坐在她对面的木墩上,神色紧张又兴奋,“白金娘子适才可瞧见了?” 沈明酥一笑,“瞧见什么了。” “封丞相啊。”茶肆老板神色难掩激动,“人长得是真好看,这贵人果然同咱们不一样,要说是天上的神仙我也信......” 沈明酥笑笑,自己提茶壶,往杯子里添了热茶。 “只可惜,瞧那身子,确实抱了恙。”茶肆老板叹息道:“当年长公主可是死在了他怀里,之后又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大火吞灭,刚娶回来的夫人,新婚夜还未过呢,两人就阴阳相隔了,换谁,谁不伤心?这人啊,一旦伤了心,便会折损元气,这辈子只怕是难愈了......” 他也是早年丧了妻,至今仍忘不了,宁愿一人拉扯着孩子,也不愿意再续。 沈明酥还是没搭腔。 转头一看,雪好像小了一些。 茶肆老板忽然问她:“你说封大人这回来青州,不知道是为何?” 沈明酥摇头道不知,“上面的人怎么想,咱们怎知道。”迎头喝完了杯子里的热茶,从荷包内掏出一个铜板放在了桌上,也没再留,起身挎上了药箱。 “不多坐一会儿?”大雪天没人,茶肆的老板好不容易逮到个说话的。 “家里还有老人。”沈明酥冲他挥了一下手,把披风的帽子盖在头上,冲进了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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