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地想要靠近她,即便她如今用的是自己的身体,却也忍不住想要听听她的声音。明明是那么吵闹的一个人,却让他觉得,只要能和她待在同一个空间里,心里便会如同一汪温泉似的,温暖且平静。 他不确定自己每一次的亲吻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目的,他只知道那样的感觉不坏,甚至还很喜欢。喜欢到那日在湖底,哪怕下一秒他随时都会因缺氧窒息而死,他也甘愿沉沦在那一吻。 这样的想法让他有些恐惧,甚至头一次生出了要杀了她的想法,他从小便被教导遇到任何事、任何人都不能轻易地失去理智。身为一个帝王,不能让任何私情影响到自己的决策,永远保持清醒,当遇到能够牵动自己情绪之人,最好的处理办法,便是解决到生出问题的那个人。 但是那晚,他犹豫了好久,手指在她的颈间划过又松开。反反复复,挣扎许久最终所有的纠结化作一吻,那一瞬间,仿佛困惑他已久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 秋明月听到这话连忙从案桌前爬起来,活动了下筋骨,身上各处发出‘噼啪’的响声。可见已经保持方才那个姿势许久了,身子各处早已僵硬,她便揉着手腕,便急声问他,“你说的,可以歇会儿,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可不能玩赖。” 高行也叹了口气,将书本摆好,回眸望她,无可奈何,“只有你才会玩赖,朕从不将虚言。” 秋明月捡起一块糕饼,塞到嘴里便含含糊糊地争道:“你有,你上次还说要让我去你的私库挑东西,许我花钱。可这么些日子了,我连一个铜板都未曾见过。” 说到铜板,她顿了顿,伸手指着他瞪着眼睛说道:“你还花我的钱,那可是我攒了许久将来用来养老的钱呢!” 高行也愣了下,歪头不解,“养老?” 她点点头,不知想到了什么面容有些狰狞,一连几个表情交换,最后改为一副痛心疾首的面容。她心疼的握紧了手里的糕饼,想着那是自己计划好买种子的钱,又可能是她准备冬日买棉衣的钱,就这么被高行也给花用了,更是心痛的无法呼吸。 果然有钱人共情不了打工人,他只会觉得宫里什么都有,为何要省吃俭用,连花自己一块银子都要被揪着好久不放。殊不知在她来之前,原主无论是吃穿用度,早已将她从家里带来的银子给掏空了,就算如此,她用的还不是最上乘的。 果然在这皇宫里,花钱便如同呼吸那般容易,无论是请人带话、跑腿、做事,办事费跑腿费便要花上许多,买东西的钱更是要比自己亲自去买贵上一倍,这些都不是京城物价高,而是实实在在进了那些宫人的口袋里去。 于是在内务府还没克扣的日子里,原主早已入不敷出,在开始克扣之后,更是连吃饭穿衣都要省得不能再省。直到花完荷包里最后一块银子,原主忍不下被克扣送来的下等饭食,饿了几天,身子又不好染了风寒,便一命呜呼了。 秋明月每每想到原主的下场,便总是会半夜突然惊醒,然后告诉自己要想尽办法存钱,但凡能自己动手做的,绝不会花钱请人。甚至计算好了自己要攒多少钱才能在老年生活里不算太过凄惨,辛苦攒了许久,才攒了百两银子,如今又不知被那狗皇帝花用了多少,这怎么能让她不气。 可是话又说回来,她现在已经找到回家的办法了,只要能完成任务,就能顺利回去,根本不需要再努力攒钱。况且,撩男人怎么能小气呢,自己的男人自己养,只要能够提升好感度,他想花多少花多少,钱不够她甚至能亲自动手,将那银块掰成几瓣给他花。 秋明月点点头,将嘴里的点心咽下,喝了口茶水润了润嗓子,“对啊,你看这后宫是由张贵妃掌管的。无论是妃子的衣食用度,还是参加宴席,都是要贵妃娘娘点头才可成事。这山中无老虎,猴子成大王,贵妃并不打理这样的琐事,只让底下人按照旧历照办,她只偶尔过目便可。” “可是,在这宫里混迹依旧的宫人,哪个是省事的。见了这样的肥差谁不上手捞几把?那些胆子大大宫人们,便是油锅里的银子都敢伸手捞了去花,更别说,这上面有这么大的一个靠山让他们做倚仗。这除了家世显赫,被陛下十分看重的妃子能够正常取到衣食用度,其余妃子自然是被他们一再地克扣。” “臣妾自进宫后,因着吃不惯宫里送来的冷汤饭菜,便自己用从家里带的银子贴补,这才好过了两年。可这宫里的人情世故,不论是哪里都需要钱,才短短两年,臣妾的钱便花用得什么都不剩了。臣妾也不是没想过去请贵妃娘娘做主,可这办事的都是她的人,即便贵妃不屑这些白物,可底下的人犯了事被找上来面子上也是过不去,更何况也没人敢找到娘娘跟前去。” “臣妾给自己算了笔账,只要臣妾攒够一定数量的钱,在臣妾老了以后便可用这些钱安度晚年,不至于被人克扣导致下场凄惨。” 高行也的眉头皱的越发紧了,只是沉默了许久,才想起这些话她早就对自己说过。那时她只当是后宫争宠,他不愿过多在意,只要事情没影响到自己,那便不算什么。 可是今日再听到这番话,心中竟然有些莫名的闷堵,有一种陌生的情绪在他心头划过,如果他知道的话,便会明白,这样的情绪是心疼。他将方才姜忠送进来的一个食盒打开,里面摆着许多精致的小盒子,一一取出后,打开其中一个。 盒子里放着的是颗颗圆润明亮的糖果,这是那日他们去过的那家李记果脯的果子,那日见她喜欢,便多留意了一番。伸手取出一颗来,朝着她走过去,迎上她不解的目光,将糖果塞进她的口中。 秋明月眨巴了几下眼睛,听到他问,“甜吗?” 她点点头,高行也满意地笑了笑,从袖中取出帕子,将手指上的糖渍擦拭干净。目光柔和又专注地看着她,“再等等,很快一切就要结束了。” 秋明月嚼着嘴里的糖块,那琉璃一样的糖果在口中碎裂,甜腻的味道散满整个口腔。她歪着头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高行也伸手戳了戳她脸颊上凸出来的糖果形状,轻笑一声,“朕方才说,吃完糖你就该去看书了。” “啊?”秋明月瞪大了眼睛,满脸的质疑,“不对,你方才说的明明是什么要结束了,你当是在骗小狗吗?” 高行也点点头,看着她笑意越发浓厚,“没错,朕方才在骗你。”
第六十七章 岳州剿匪一事进行的异常顺利,昨日秋明月收到密信,赢霍已取代两位丞相的势力,将人拉下了台。许是两位老大人的属下觉得天高皇帝远,所以斗起来更是如火如荼,根本不管身旁人的死活,于是轻易地就被捏到了错处。 倘若只是派遣新的官员去代替副节度使的位子,只怕过不了几日便会死于非命,可赢霍并非是高行也指定的代替人选。此次前去也只是带兵剿匪,且领命于陛下,倘若有阻碍剿匪之人便可杀无赦。 一个只是途经此处、手握兵权,并不会有任何后顾之忧的人,哪怕是地头蛇也得怪怪地盘起来。只是人虽已落马,这替代的人选还是该仔细一些,既要能在位子上稳得住,也得忠心于陛下。 秋明月替他磨墨,看着他思虑许久,这才动笔写了封密信派暗卫送出。新的内容她大概也明白一些,具体便是让两位丞相的子嗣分别前往各自掌管的领地,将节度使一职划分为大小几个官位,根据人头划分,但凡能使得上力的子嗣皆可承受此次皇恩。 这一决定,看似是在安抚两位丞相,实则是在让对方交换人质。你的儿子在我手上,倘若你敢对我儿子做出什么事来,你的儿子一个也别想活。更何况两位丞相早已恨不得将对方拉下马。如今终于有了机会,可以在对方的势力中插一把手,甚至还有可能会取代对方,这更让他们心中激情澎湃。 好似一群赌红了眼的赌徒,明明看上去便是一条看不到头的路,却非要往里闯,好似只要有那么一丝丝的可能,只要自己肯去做便一定会成事。 这道圣旨下达不久后,京中果然更热闹了,先前那些对于长公主宠爱面首冷落驸马的折子也如秋后蚂蚱,渐渐听不见什么声响了。 正当秋明月以为此事就这么过去之时,一天夜里她又再次听到了高清云的消息。天色已晚,殿外下着雨,雨势很大又急将外面与紫宸殿用水幕隔了起来,雨水冲刷在地将周遭一切细微的声响遮掩。 一小太监步履匆匆地跑了过来,他衣着不似宫中太监打扮,姜忠眯着眼辨认了许久,才瞧出这人是公主府的人。他一袭灰杏色衣袍,身上被雨淋湿了个通透,直到上了台阶有了可以避雨的地方也未曾有时间将脸上的雨水擦去。 他一到姜忠面前便立刻跪下,眼睛被雨水迷得睁不开眼,脚上的黑靴也在不停地渗出水来。而他倒像是对此毫无察觉似的,只磕了几个头,冲着姜忠喊道:“长公主府贴身太监齐玉求见陛下。” 姜忠见他如此大声无礼,于是上前便是一个窝心脚,“狼嚎鬼叫什么呢,天色已晚陛下已经歇着了,长公主若是有什么事明日再说也不迟。” 这样的事也不是没有见过,往日里这公主府的人便总是拿各种理由将陛下请去公主府,每次借口都是有要事相谈,可去了才知道是高清云无聊了,想和高行也吵一架。 原本高行也还为着她被迫出嫁一事一忍再忍,可这次数多了,不仅高行也开始找机会躲着,就连姜忠也次次找各种理由回绝。这位齐玉也是个熟面孔了,往日里来紫宸殿也是十分有礼,可今日却不知为何,在这个时间前来也就罢了,竟敢在御前失仪。 姜忠扫了他一眼,更是看都不想再看,直接伸手示意将人拉走,只是往日里从来都不疾不徐的人,今日确实不知怎么发了性。推开一旁上前来欲图拉住他的宫人,仍旧朝着殿内大喊,“长公主府贴身太监齐玉求见陛下!!!” 姜忠一见他这般情形,便有了怒了,吊起了三白眼,指着他道:“嘿!你小子,是不是不知道你姜爷爷的厉害。今日没杖责你是看在同样身为阉人,且你又是为长公主做事的,这才轻易放你一马。你竟不知主贵,还敢在这大吵大嚷,咱家今日不给你点厉害瞧,你还真当咱家是你齐玉的传话筒不成?!” 说着便虎着脸,伸手笔画一下,一旁未曾挪动的侍卫也瞬间一拥而上。玄衣侍卫将他一脚踢倒,执着长刀的手抵着他的后背。齐玉甩在地上狼狈不堪,头上束好的发冠散落,发丝粘连在脸上,面色苍白如雪,只是姜忠却未曾生出任何不忍之心。 只是上前来踩着他的头,将人在地上撵了几下,冲他啐了一口,“呸!什么东西,折腾几次也便罢了,竟日这样的天气竟然还敢来找晦气。你是长公主身边的贴身太监,不知劝主子也就罢了,还敢这般纵容,连自己的身份也忘了,咱家今日便让你想起来,自己当日在宫里做小火者时的日子,想来是你齐玉这些时日过的实在太松快了,竟敢如此胆大妄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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