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玉被他踩在地上,确实并未生气,只是从面上逼出一丝谄媚的笑,对姜忠说道:“公公,奴才今日失仪实在罪该万死,只是今日当真不是诚心的,公主府有要紧事告知陛下,还请公公今日高抬贵手,行个方便让奴才进去。” 此话一出,姜忠勃然大怒,只当这人是把他方才的话当成了耳旁风。抬脚便是狠狠一踩,“你这狗东西,在长公主身边待得久了正当自己是个人物了?你也别忘了,当日是哪个狗东西,在你姜爷爷面前跪了两日,替你爷爷我刷洗恭桶,浣洗衣物,求了许久这次啊有机会到了长公主身边侍奉,这才几年的光景,自己怎么出来的便全然忘了?” 被人当中揭穿此事,齐玉面色更白了,他眼底通红,眼珠更是结了蛛丝一般。狠狠地在地上叩头,声音更是抑制不住地哽咽,“求公公看在往日的情面上,今日让奴才见陛下一面吧,等明日奴才还替公公刷洗恭桶。今日就算是奴才死,也一定要见到陛下。” 他目光坚毅无比,惹得姜忠倒退一步,瞪大了眼睛好半天才摇头说道:“真是个疯子,你可是疯了不成?”
第六十八章 殿外的争吵声终是引来了高行也的注意,两人才睡下没多久,殿外大雨倾盆,那些争吵声几乎微不可察。可也不知怎的,高行也心中总是有种不好的预感,心跳频率不断飙升,右手小臂竟在微微颤抖,好似什么东西正从他的手中流逝、失控一般。 他偏头看了眼熟睡的秋明月起身下榻,身上随意披了件外袍,朝往外室去了。殿外的雨势仍不见小,他悄声走到门口,将门推开透过门缝往外看。 只见姜忠正背对着他站在屋檐下指挥着一群小火者,几个身穿绿衣黑靴的家伙们老鼠般冒出来,迅速将一个杏色身影摁倒在地,台阶下暴雨冲刷着地面,那花岗岩石坚硬无比,雨水落在上头比落在普通砖石发出的响声要响亮得多。 齐玉的脸被人踩着贴在地面,先前来时梳理整齐的头发早已散乱不堪,他挣扎几下却被人狠踹一脚。脊背上传来一阵剧痛,紫宸殿侍奉的小火者们都是从小训练过身手的,比之那些带刀侍卫也不差什么,倘若他们不想让人开口,多的是办法。 这脊梁的手段也是常用的一种,只是对于齐玉到底下手轻了,毕竟还是长公主贴身侍奉的人,姜忠也不会非要了他的命不可。只是在这种情况下想要再发声到底是不能了,姜忠见他如自己所料安静了下来,满意地笑了笑,对着台阶下狼狈不堪的人喊道:“齐玉,咱家给你个机会,你现在向你姜爷爷我磕头认错,此事也就罢了,咱家不是那种不讲情面的人,到底伺候过咱家一场,焉能不念旧情?不过倘若咱家放开你,你还是大吵大嚷惹得咱家不快,今日你就别想回去了。” 齐玉面色惨白,脊背上那难以忍受的痛处被人用脚时不时加重几下,他双目冲红忍不住□□几声。他想开口说些什么,嘴唇一张一合声音却被雨声遮盖一丝不露。 姜忠远远地看着,瞧着他嘴唇张合,眯起了眼睛挥了挥手,“起开一点,让他喘口气,让咱家听听他在说什么。” 几个小火者闻声散开围着齐玉形成一个半圆,脊背上的压力猛然散开,终于得到喘息,他大口大口的呼吸,雨水顺着脸颊滴进嘴里,略微酸涩的味道在口腔里弥漫开。 他慢慢挺直了腰板,挣扎着从地上起来,几次没成功摔倒在地狼狈不堪。几个小火者借着雨声笑着,齐玉冷眼看着周围众人,双手撑着地面慢慢站起,用手将头发整理好后,深吸口气,忍着脊背上传来的痛楚,朝着大殿喊道:“长公主内侍齐玉求见陛下!!!长公主贴身内侍齐玉求见......” 话没说完便又被人从后背一脚踹翻在地,这次没有姜忠的命令周围的小火者们也知道该如何行事,众人围着他抬起脚便雨点儿般朝他砸过去,那几只黑靴子不断精准地踩在他的脊背上,齐玉一口血喷出,几乎只剩半口气。 高行也蹙起眉头,彻底将门推开,吱呀一声在雨中并不甚明显,却及时地被姜忠捕捉到。他忙迎上来,一改方才的厉色,不慌不忙的用身体挡住他的视线,慈眉善目道:“贵人怎的出来了,可是陛下有什么吩咐?” 高行也并不正眼瞧他,只越过他的肩头看向雨幕中那奄奄一息的杏色身影,他简短有力地命令道:“陛下方才听到殿外有响动,让我传唤齐内侍进殿。” “这?”姜忠目光犹疑,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 高行也见他仍站在原地,眸光一冷转头看向他,“怎的,姜公公如今权势越发的大了,连陛下的吩咐也使唤不动了是吗?陛下方才说了要见齐玉,倘若此刻这人死了,姜公公可知道自己有何下场,陛下可是从未对任何人留过情面。” 此话一出,姜忠也忘记了此时站在自己面前的是‘秋贵人’,一时间竟是惶恐不安,他身子瞬间弓成一团,踉跄转身朝着几个小火者喊道:“停!都给咱家停手!!!” 又怕几人被雨声掩住耳朵,自己也顾不得衣衫被淋湿,一头扎进雨中,将还在连踩带踹的几个小火者扒拉开。他这才看清地上那个看不出人样的齐玉,姜忠用手将他脸上打成绺子的头发拨开,一张毫无生气的脸被雨水冲刷着,眼睛被雨水浸得酸涩,睫毛微微颤动着。 姜忠伸手朝他脸上连拍几下,尖声道:“齐玉,陛下要见你,你可听见了。咱家不管你现在能不能听得见,但凡你还剩一口气,待会儿都要留着到陛下,否则,咱家就把你存着的命根搜罗出来喂猫,将你裸着暴尸荒野,你就是死也别想留个全尸。” 对于太监来说,命根是他们除了性命以外最重要的东西,除此之外便是这残躯。有的人会因为担心自己将来死得不体面,便早早地攒下了银钱,寻上一位可托付之人,互相承诺谁先死了便为对方料理丧事。 那些有权有势的太监们早早地便将自己的墓地选好,连同寿衣棺椁,还有墓中要用什么陪葬品都一应俱全地选好,就算出了意外死了,也不至于暴尸荒野被野狗啃食。这些也不算是最重要的,最关键的是,死后得体面,衣冠整齐,自己的残躯不会暴露在他人面前。 越国的太监们十分注重体面,也是因着那些文人轻贱他们的缘故,一个人越被攻击什么,心中也就越在意什么。也是因为文人地位崇高,且又都在意自己的名声和体面,这些太监们即便知晓自己不被他人所喜,甚至心中仇视那些文人,也不免学着他们的行为处事。 许是‘曝尸荒野’和‘残躯’几个字力道实在太大,竟让齐玉逐渐醒了几分神志,他眼珠子一转,眼皮掀开一条缝。入眼便是姜忠那张硕大的棺材脸,只不过不知为何会和他一起站在雨里,显得同样狼狈不堪。 耳边逐渐能够听到了声响,他一字一句地把姜忠的话听完,张开嘴唇用尽全身的力气回道:“谢姜公公成全。” 见他还能喘气回话,姜忠生怕他再出什么意外,便叫人连拖带抬地把人送进了紫宸殿。几个小火者退出去,姜忠原想跟着进去,却被高行也一把拦下,以陛下不曾传唤为由,将人堵了回去。 他吩咐好一切后才慢悠悠地进去将门关好,雨声顿时被隔绝在外,殿内安静得仿佛能听到齐玉身子疼到打颤的声音。高行也叹了口气,沉默不语地绕过他走到齐玉对面的太师椅前坐下。 齐玉跪在地上,身上的衣衫早已被雨水浸透,那雨珠从衣衫上顺延而下,将他跪着的那一片红色地毯洇湿加深成了暗红色。他平复一会儿,确认自己可以完整的说完整话,这才缓缓抬起头,看向高行也的下巴,规规矩矩地问道:“这位贵人,奴才是长公主身边的内侍,有重要之事与陛下相告,还请贵人屈尊替奴才传句话。” 说完便连叩几个头,本就惨白的脸越发的雪上加霜,额头顿时碰得通红,一张毫无血色的脸上这才终于出现了一抹亮色。他叩头之后只锁着脖子,垂眼盯着自己放在膝盖上交迭的手,即便这样的姿势让他受伤的脊柱十分不适,也不敢随意变换,生怕惹来眼前这位陌生贵人的不悦。 高行也见他如此,全然不似以往要将他偏往公主府,使他被高清云戏耍为乐的模样。心中顿时有些不安,不免开始猜测是否又是高清云的一时心血来潮。 他忍住心中略微烦躁的心绪,道:“陛下已经安睡,此时不宜惊动,方才我也是听到殿外有所响动,这才出去谎称陛下传唤,这才救你一命。你若有什么事,且先告诉我,待陛下醒来我自会相告。” 见他不愿为自己传话,齐玉顿时慌了神,双手扶着地面,膝行至高行也的脚踏边,拽着他的衣角,神色恳切地哀求道:“奴才也顾不得这些了,实在是长公主出了事,耽搁不得,今日即便是要奴才死,齐玉也要见到陛下。” 高行也闻声大惊,一时慌了神从椅子上蹭地站起,吓得齐玉后退一步差点将一旁的矮桌碰倒。只他脊背处因着这个意外疼得越发严重,他忍着疼,勉强睁开一只眼看向他。 “你说,高清云出了事,她怎么了,你倒是快说。”高行也感觉自己的心跳越发地剧烈,竟有些喘不上气来,他一把拽着齐玉的衣领。手指在极度紧张和压力之下,竟缓慢地抖动起来。 他似乎察觉到了自己这点,顿时将手松开,左手包着右拳,试图抚平自己这不寻常的慌乱。“可是她又因着那个什么江暮云绝食了不曾?朕就知道她不会轻易忘记这个男人。” 说罢便又警觉自己言有所失,只是齐玉太过紧张不曾发觉,只低着头将自己知道的情形禀报给他,“今日长公主心情不佳,便要嚷着出去逛,谁知刚出了公主府,到了城门脚下西街,瞧见一家布庄绣娘的帕子绣的很好,便要进去看。谁知这一进去,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了一群蒙面人,将公主殿下掳了去,天色又暗。即便奴才派人去追,也很快不见了踪影,奴才怕此事声张出去会毁了殿下的清誉,便急忙进宫来报。” “还请贵人行好,替奴才及时转告给陛下,长公主殿下的事,不可再耽搁了。那帮子贼匪也不知是何来路,若是,若是......”
第六十九章 齐玉的话没能说完便被他一个眼刀给逼了回去,殿外风雨交加时不时传来几声雷鸣,高行也额头青筋直跳简直无法维持理智。幸而秋明月听到雷声醒来,瞧见自己身边没了人便出来寻。 恰好听到这么一段,便掀开珠帘从内室里走出来,齐玉听见脚步声,微微抬头瞧见来人激动地连叩几个头,便要禀明自己的来意。秋明月与高行也一个对视,将他的话了,拦了下去,“朕方才都听见了,此事朕自有声张,你身上有伤,让姜忠带你先到偏殿的宫人排房内安寝,长公主的事还要你守口如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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