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她又笑了,只是笑得极为牵强,眼底水光波动,她就这样一字一顿,咬着唇,说:“朝朝,想要九十九根糖葫芦,还有……九十九本话本子。” 说完,周遭安静了一瞬。 听着她语调里的轻颤,洛文礼还来不及安慰,豆大的泪珠顺着她眼尾滑落,一瞬间,情绪如开了闸的洪水猛兽,纷涌而来,两个月了,洛朝朝也抑制得够久了,这个少了贺霖佑的生辰让她压抑的两个月的情绪终于决堤,再也克制不住了。 似乎从五岁开始,洛朝朝便没有如此动容地哭过,抽噎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让众人都慌了神。 洛兴尧赶忙吩咐下人去买糖葫芦和话本子,可是却被洛朝朝拉住。小丫头脸上满是泪痕,口中吐着模糊的几个字:“不要了,不要了,再也不要了。” 周围的人都不知道她为何要这两样东西,但是隐隐猜得出,许是和贺霖佑有关。 见洛朝朝执意不让人去买,便也只能由着她。 当着大家的面哭终是丢人,况且她如今也不是小孩子了,崩溃片刻以后,洛朝朝收拾了一下情绪,尽管依旧带着哭腔,但是比刚才平静上许多。 “朝朝失礼了,让祖父祖母担心了,你们快去休息吧,朝朝今日也累了,也要回去睡觉了。”说完,欠了欠身子,不等洛兴尧夫妇回话,便直离去。 洛文礼知道,就这一会,她根本还没宣泄出来,于是他追了出去。果不其然,在去洛朝朝小院的路上,又看见了蹲在树旁边哭得不能自已的洛朝朝。 树影下,抱着膝盖的人儿哭得可怜,云桑和云芽只敢默默守在一边不敢打扰,洛文礼追出来以后,洛兴尧夫妇也跟了出来,但是看见洛朝朝一个人锁在角落又不敢靠近,只能指示站在前面的洛文礼,快上去安慰安慰。 他们以为贺霖佑走了以后,洛朝朝没事,却没想到,这丫头终究是长大了,心里能藏事了,居然将情绪压在心里没让他们瞧出来。 洛文礼缓步上前,一抬手示意身边两个丫鬟下去,也和洛兴尧夫妇递了眼神,让二老回去休息,这里交给他就可以了。 小丫鬟是退下去了,洛兴尧倒也想走,可是齐氏不放心,最后还是被洛兴尧给硬生生拉走了。 洛朝朝听出了洛文礼的脚步声,只是依旧将小脸埋在了自己的臂弯里,带着哭腔的声音低低软软,问洛文礼:“哥,贺霖佑是不是不要我了?” “你管他要不要你呢,你又不是只有他。”洛文礼来了这么一句,瞬间洛朝朝的哭音更重了。 把贺霖佑当兄弟的洛文礼知道贺霖佑不辞而别的时候,也非常生气,甚至此刻也如洛朝朝一样,眼睛有点酸,是条狗养这么多年也都该养熟了,而贺霖佑却给你来了一出不辞而别,只不过他与洛朝朝不同,他是愤怒大于委屈,而他的傻妹妹,怕是因为贺霖佑的离开,委屈很久了。 他望着无边的夜色,一手拍着洛朝朝的背,柔声安慰:“贺霖佑不要你,不是还有哥哥,祖父祖母,还有小叔,贺霖佑或许只是在你人生当中,微不足道的一个人,等时间久了,你也就把他忘了。” “你是不是也觉得,贺霖佑不会回来了,再也不会回鸾州了。” 这些天,她一直幻想着第二日起来去书院,能看见贺霖佑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所以近段时间,她去书院是前所未有的积极,可是等了一天又一天,一个月又一个月,她逐渐接受贺霖佑可能真的走了,而且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明明夜里已经偷偷哭过,可是今日还是克制不住情绪崩溃。 洛文礼道:“他若是敢回来,哥就替你找他算账去,若是不回来,我们就当从没结识过这号人。” 洛朝朝缓缓扬起了小脸,满是泪水的脸上又红又水润,鬓边的发丝都湿润了,鼻子一吸一吸,还在抽噎。 前几日肖桐青说的话犹在耳边,洛朝朝忍不住猜想:“你说,他是不是知道了我当初接近他是因为和柳悦意他们打赌,所以才故意赌气不和我们辞别。” 洛文礼敲了一下洛朝朝的小脑袋:“他若是真是这样的人,我就当没结交过这个朋友。” “哥,你说,我们这一辈子,会有机会去京城吗?” “当然啊,你想去哪都可以,只不过,能不能见到自己想见的人又是另一回事。” 暗夜寂静,除了微微荡过的风,就只剩下二人忽远忽近的低语声。 洛朝朝感觉自己从未如此平静过,心里还是隐隐犯痛,可是洛文礼告诉她,贺霖佑或许是迫不得已离开的呢,说不定哪个风和日丽的日子,便会有自远方传来的书信,上面有着她熟悉的字迹,以及向她说明当初为何不辞而别。
第54章 这一等, 转眼就是三年,大雪飞扬迎来春日复苏,绿叶枯黄变为漫天飘雪, 接连三载,洛文礼的父亲及第登科, 圣上赐翰林院编修之职, 不日举家迁往京城。 洛云铎破敌有功, 封为定远将军, 京城赐将军府, 诏书不久就送到了他手里。 京城安置好了以后, 洛云铎还去鸾州,想将洛朝朝接入京城。 一个月内,接连两个儿子封官,洛兴尧是万万没想到的,本以为小孙女会留在鸾州一辈子,却不想, 转眼就要去京城了。 洛云铎在京城谋了官职,以后也不会日日不着家了,这两年,他也续了弦,那女子和离带有一儿子,是洛云铎在边关救下的, 见二人情投意合,这事也就无人阻挠。 那女子生的娴静如水, 淡雅温柔, 待洛朝朝也算不错,那带来的小孩, 更是阿姐长阿姐短的叫洛朝朝,见一家子相处和睦,洛兴尧自然是没有将洛朝朝留在鸾州的道理。 于是硬拖了半个月,洛云庭和洛云铎两家才启程去京城。 说来也是奇怪,当初书院的那批人,似乎都不在京城了。柳家姐弟在贺霖佑离开的第二年,其父就回京了,说是病养好了,便回京一家团圆了,肖桐青嫁的那举人也已经入京赶考,其父也在京城买了一个小官当当,也一道去了京城。安从郡王任命兵部侍郎,自然也就回京了。 这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洛朝朝望着马车外湛蓝的天空,心里不由得浮现一个模糊的身影。 曾经那个第一个去京城的人,如今不知过得如何了,听闻如今太子式微,他身为三皇子,应该风头正盛,可能,已经成亲了也不一定。 她也是后来无意间听说三皇子回京了,而巧的是,三皇子的名字读音和贺霖佑一样,她多了一会心眼,回家问了祖父。那晚,祖父才将他所知道的全盘托出,甚至连贺霖佑那句,与她仅仅只是朋友的话也说给了她听。 身份天差地别,那一刻,洛朝朝忽然能理解他为何不辞而别且三年毫无书信给她了,他是皇子,以后定有数不清的贵女上赶着攀附,她一介平民之女,确实不值得他留恋。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没有书信便没有书信吧,断了也好。 可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写字的时候,下棋的时候,看见书画的时候,她还是会克制不住想起他,只是再也不会如一开始那般,痛哭流涕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阿姐,你又在发呆。” 洛朝朝眼前多出了一只小手。洛文阔年仅八岁,原名林阔,此刻手里正拿着一块点心,递到了洛朝朝唇边,可是因为洛朝朝看着外面发呆,倒是忽视了他。 而他另一只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正吃得香。 洛朝朝看了他一眼,接过他手里的点心,语气带笑,拖着尾音:“谢啦。” “路途劳累,若是累了,便睡一会。” 马车正中央,林氏眉眼温婉,语气轻柔地和洛朝朝道。 洛朝朝摇摇头:“不累,只是沿途看看风景,打发下时间。” “不然我去找文礼哥哥陪阿姐下棋。”洛文阔道。 洛朝朝摇摇头:“说不定他在睡大觉呢。” 也不知为何,洛文礼极不喜欢这小子,要他具体说出个什么过节来,他也说不出来,就是看洛文阔不顺眼,所以洛朝朝还是不叫洛文阔去打搅他了。 算算时辰,可能还有三天就到京城了,到时候,能见到柔柔了。 洛朝朝忍不住唇角微弯,露出喜悦的神色。 马车悠悠荡荡,终于到了京城的城门前。 伟岸高耸的城墙撞入眼帘,接踵而至的,是车水马龙的喧闹。 洛朝朝两手撑着窗边,眼底皆是兴奋的光芒,似乎对外面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不得不说,在这京城,道路都要比鸾州的宽一些,人也是更多,楼宇又多有高,鳞次栉比,瞧着多热闹啊。 路过热闹的长街,马车驶入小巷,周遭也逐渐安静了下来。 马车停在了将军府门口,小厮的声音自马车外幽幽传来:“夫人,小姐,到家了。” 洛文礼他们的宅子也在附近,但是此刻已经与他们分道扬镳了,洛府门口仅有洛朝朝他们。 洛云铎先下了马,站在几人的马车前,说起了自己这座新府邸。 “圣上赐府的时候,也就只有这处离宫门近,不过身在闹市,可能会吵一些,你们且忍一忍,以后有好去处,我们再另外置办宅子。” 此时,洛朝朝正掀开帘子下马车,听到洛云铎的一番话以后,笑道:“那爹爹可得买一处大宅子了,怎么说得比我们鸾州的家大,如此,我与弟弟,才好玩得开。” 洛云铎听了,笑得牙不见眼。 洛府到街上不过几步之遥,朱雀街上高一些的酒楼,一眼便能窥见将军府门口的风景。 环春楼四层的厢房内,一面窗正朝着洛府门口方向大敞着。 屋内熏香袅袅,陈设华贵。 一面如冠玉的男子坐在离窗户不远的坐榻上,悠闲地品茶,抿一口放下杯盏,拿着折扇遥遥一指站在窗前偷窥的挺拔身影。 “你的心可真黑啊,就给那么几处破宅子,让人非得选这闹市之中的宅子,以便你监视。” 立在窗边的身影并没有回应他,依旧抱臂站在那。 那人一身雾色暗纹长袍,窄腰扣金玉蹀躞带,身高背挺,气质凛冽,一句话不说地站在那,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外之感。 不过胡景义热脸贴冷屁股早已习以为常了。 见贺霖佑不打理他,他便缓缓起身,挨着贺霖佑,循着他的目光看去。 洛府门口的马车上,他一眼便将目光锁在了那小娘子身上。肌白如雪,明眸善睐,轻薄的夏衫罩在她身上,清风一荡,薄纱朦胧,身姿袅娜,宛如天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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