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这是离开鸾州太久了,忘了鸾州的百姓口味喜甜了。” 正要坐下的她一脸惊讶地看着洛文礼,眼睛都忍不住瞪大,似在质问:你凑什么热闹啊??? 显然,露出这副表情的不只有洛朝朝一人,洛云庭甚至直接暗自给了一脚,但洛文礼不为所动,甚至不以为意地看了洛朝朝一眼,又看向贺霖佑。 洛朝朝喝了一口茶,压压惊。 洛文礼的话音刚落,周围似乎比刚才更安静了。众人暗自感叹洛文礼胆大妄为,同时,目光又看向了首端静坐着的贺霖佑。 他依旧一身随意的坐姿,一手随意搭在桌边,一手手肘抵桌,指尖撑着线条分明的下颚,眼眸含笑难辨喜怒。 就在众人脑子里绷着的弦将断之时,贺霖又才幽幽开口:“确实,离开太久了,有些故人,想必都把我忘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是殿下这位贵人不记得我们这些草民才是。”洛文礼依旧在众人紧绷的心弦上蹦跶,众人紧张兮兮,他倒是依旧满脸笑意。 许是在他眼中贺霖佑还是那个一起玩闹的同窗,可是在他人眼中,贺霖佑手段狠厉,做事雷厉风行,还没什么喜欢,女人钱财无一得此人亲眼,想巴结的无门路,想扳倒他的没把柄,就是一油盐不进的冷面阎王,他们唯恐得罪,对其避之不及,哪敢如洛文礼这般以下犯上啊,怕不是嫌活久了。 三年时间,夏家式微,一桩桩一件件贪污行贿结党营私的秘案被翻了出来,兵权分散,太子更是三日一秘辛,五日一丑闻,太子之位早已虚设,就看皇上什么时候心情好,将其废了另立储君了。 而首端高坐之人,正是陛下跟前的红人,谁人不知如今陛下宠爱三皇子胜过太子啊。 所以一些人看洛文礼的眼神,已经犹如看一个死人,偏当事人还浑然不觉,气定神闲,悠然喝着美酒。 不仅如此,他还不知道道适可而止,偏要往火上浇一把油。 洛文礼又道:“不过也是,殿下身份尊贵,要走要留,也无需告知他人,只是可怜了一些念旧之人,难过了许久。” 有人听出了洛文礼话里的责怪之意,而有的人却只是听到出了洛文礼和当朝三皇子乃是一个书院出来的信息。 有些看客也终于明白,为何洛文礼敢如此和贺霖佑顶嘴了,原来是之前就有交情啊。 虽说洛文礼没有点名道姓说是谁因为贺霖佑离开难过,但是从鸾州来的人都明白,当初因为贺霖佑离开难过最久的,不正是洛朝朝吗。 而此刻的洛朝朝,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眼睛已经剜了洛文礼好几眼了,心道:说就说,能不能说到最后的时候眼睛不要扫过来,也不知道今日的洛文礼到底向着谁的。 问题是,贺霖佑的目光似乎也扫过来了。 洛朝朝心里一慌,不敢去看贺霖佑是用何神色看自己的,许是嘲笑,又或者是吃惊,不信有一个人因为他的离开难过那么久吧。 不过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此刻她只知道自己不想在他面前低头,不想承认当初他走的时候自己感天动地哭了许久,于是一咬牙站了起来:“是啊,三皇子当初走的时候,山长也是难过了许久,几个月前,还时常念叨殿下呢。” 她也没撒谎,山长确实和她一样,因为贺霖佑的离开,难过了许久。@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众人:哦~原来这位洛小姐也和三皇子师出同门啊,怎刚才没看见她与殿下打招呼呢,当真是稀奇。 贺霖佑眸光深沉地盯着她,洛朝朝余光扫了他两眼,发现此人还是一动不动的,也不知道有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 她不由得又重清了清嗓子,声音大了几分继续道:“就连山长养的那条……白毛狗,在殿下走后的几个月里,都食欲不整呢。” 听完这话,贺霖佑忽悠喉结一动,眼眸一弯,唇角溢出笑意。 也不知道是不是洛朝朝听错了,似乎周围还有其他人的笑声,不过,笑得最显眼的当属坐在前端的那人了。 甚至侧过头那手挡嘴,她说的话有那么好笑吗? 洛朝朝暗自咬牙:笑什么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既然强行解释也解释完了,洛朝朝便打算坐下。 贺霖佑却在这时候开口:“那条白毛狗叫什么名字来着?” 洛朝朝:…… 山长就没养过狗,她刚才就是胡诌的,拿人说事未免太给贺霖佑长脸的,所以编了个动物,显然,某人知道,而且不戏弄得她下不来台不罢休。 洛朝朝指尖绞着衣摆,苦思冥想,张口说了两个字:“叫又又。殿下当真是贵人多忘事,这都不记得了。” “又”与“宥”同音,三殿下名为贺麟宥,这不是骂殿下是狗吗? 坐在下面的几位朝臣头冒虚汗,今天一顿烧尾宴吃得,真是提心吊胆,也不知道这洛家是何方神圣,居然养出如此胆大妄为,口无遮拦的小辈。 不过,被骂的三殿下看着,心情似乎还不错。
第57章 屋内人声突起, 哝哝声不绝于耳,洛朝朝知道,那些人定是在议论自己对当朝皇子不敬了。 贺霖也轻笑了一会, 带笑的眸子扫向洛朝朝,语气又似是自言自语:“给狗喂了几年的糖葫芦, 得了它一份挂念, 倒也值得。” 这话含沙射影的, 洛朝朝岂会听不出来, 这几年他除了给她买过糖葫芦, 从未给别人买过, 给狗买糖葫芦更是不可能,再说了,谁家狗吃糖葫芦啊。 洛朝朝一时语塞。 宴上,一个中年官员看着洛朝朝又看看贺霖佑,老奸巨猾的眼眸里迸发出了然的目光,忽然笑着开口:“原来洛小姐居然与殿下认识, 怎刚才只顾自己坐着,未曾与殿下招呼两句呢?” 这个官员也不知是开玩笑还是故意这般说的,一下子倒显得洛朝朝不知礼数了。 洛朝朝脸色染上一层薄红,有那么一瞬间后悔起来说话了,似乎她的话没让众人揭过这个话题,反而然她更难受了。 贺霖佑笑着解围:“何大人可莫要胡说, 人家洛小姐进门的时候便招呼过了,不过是远远相迎, 不曾上前罢了。” 被贺霖佑称呼为何大人的人轻笑了一下, 朝着贺霖佑一拘礼:“下官眼拙,许是未曾瞧见, 殿下勿怪。” 这人,他说的话明明是为难她的,为何向贺霖佑道歉。洛朝朝不满地抿唇。 坐在靠前的魏初颖神色讳莫如深,目光扫向洛朝朝,又看了看已经看了洛朝朝好几眼的贺霖佑,然后靠近她的母亲,语气满是酸意:“我还从未见殿下替哪个女子说过话。”@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魏夫人轻笑:“许是你多虑了,殿下也只是和自己先前的同窗寒暄几句罢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是啊,是殿下主动寒暄,而不是那个洛小姐和殿下寒暄,一个主动一个被动,在她眼里已经是天大的区别了。 魏初颖抿着唇低下头,没有再看他们。 贺霖佑桌上的菜一直没有动过,众人以为这位新得圣宠的皇子可能不会坐许久,却没想到,直到宴席快结束,他都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若不是蒋于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他还不知道要坐到什么时候。 见贺霖佑起身,有些人起身相送,洛云铎身为家主,自然是第一个起身相送,本是想将其送到门口的,可蒋于在经过洛朝朝面前的时候,忽然开口:“贵府地广路生,可否请洛小姐带个路?” 来往的丫鬟仆从多的是,家主也想送送客人,可却偏偏找上了洛朝朝,明眼人心里或许已经有了答案。 洛朝朝犹豫了一会,然后站起了身子。 她未曾想过再与他有牵扯,但是似乎人家不是这样想的,也不知是紧张还是抗拒,纤细的指尖揪着自己的衣摆,然后才缓缓站起了身子。 贺霖佑一直等在门口,背对着屋内,但是这人后背上似乎长了眼睛似的,看察觉出洛朝朝出来的一瞬,他便拾步走下了石阶,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 视线从贺霖佑身上收回,洛朝朝才跟着蒋于出去。 似是有意的,贺霖佑走得极快,洛朝朝迫不得已提起了裙摆小步追了上去,瞧他那模样,哪是不认识路的,分明就是故意想叫她走一趟。 沿着长廊穿过月洞门,洛朝朝险些撞上了贺霖佑的胸膛。 不知何时,这人已经回过身子了,直直站在拐角口,见洛朝朝撞上来,不躲不避。 洛朝朝鼻尖蹭过他金丝云纹的交领,后猛然后退一步,鼻息还有一股香气,是他衣襟上的,不过已经不是几年前他惯用的香了。 她倏然抬眸,对上了贺霖佑幽暗无波的眸子,他就这般微垂着眼,静静地看着她。 两人挨得近,洛朝朝仰头的弧度都有些大,似乎,他们二人身高的差距,比三年前更大了,先前见他,不是在马背上就是见他坐着,此刻甫一站在一起,洛朝朝抬眸,只能看见他清晰宛若刀刻的下颚。 洛朝朝垂下眼眸:“怎么不走了?” 贺霖佑静默了一会,脸上似乎藏着不悦,才开口:“就这么想送我走?” 洛朝朝能感觉到贺霖佑的目光依旧落在自己身上,于是她也没有抬头,只是脸上露出疏远又客气的笑意:“朝朝起身,不就是送殿下出门的吗?蒋侍卫,你说——” 洛朝朝的声音戛然而止,回头,本想质问蒋于的,可是身后空空如也,蒋于早就不见了踪影。当真是个会察言观色的奴才啊。 她脸上客套的笑意瞬间挂不住了,回头对上贺霖佑冷冷的眼眸,黛眉水眸尽是冷漠,她努力忍住了情绪,才又开口:“那殿下想要臣女如何?” 听到她一口一个“臣女”,一口一个“殿下”,贺霖佑气笑了,舔了一下后槽牙,自嘲道:“看来你是没什么想和我说的,到底是我自作多情。” 这话,真是听得洛朝朝一头雾水,三年不见,他不辞而别,怎么说得好像她对不起他贺霖佑似的。 说完,贺霖佑便直接转身,冷声呼喊了一句:“蒋于,走!”一道冷风自洛朝朝身边呼啸而过,方才消失了的蒋于此刻又出现了,快步跟上了贺霖佑的步伐。 洛朝朝站在那,愣愣地看着主仆二人离去,指尖揪住了自己的衣摆,咬着唇,久久没有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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