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怪不得之前从未查到过他们。 如果不是这回揪住了他们的尾巴,如果不是主上想的法子,眼前这一幕,也就同过往暗中的一样,神不知鬼不觉地过去了。 他在原地屏住呼吸,没再动作。 等邓延翌走远了,他方带着人,从另一头迅速出了将军府。 连回澜瑛阁处理后续的心思都没了,只是简单叮嘱两句,就马不停蹄往宫中去了。 这件事不容小觑,必须立马禀告主上。 含凉殿内。 博古香炉中熏烟袅袅,南宫姣见他进来,放下手中的笔。 卫瑛见主上抬头,没等主上开口问,便主动将今夜将军府内所有细节一一讲清。 南宫姣越听,面色越沉。 卫瑛回禀事务向来简洁明了,这般事无巨细,还是头一回。 说明邓延翌其人,连卫瑛都觉得棘手。 “当真看清了,就是邓延翌?” “不错,我特意观察了他下颌与额头,没有易容的痕迹。” 南宫姣抿直了唇,肃然看着桌案前方,沉思良久。 如果真的是邓延翌本人,那么这盘棋,下了多半得有几十年。 可存在这么久,根植朝堂这么深的组织,之前祖父也好,舅父也好,从未与她提过。 连他们也不知晓。 而今,她眼前所显露的,就只是冰山一角,甚至是最不起眼的一角。 南宫姣站起身,来回踱步。 乱世之中,罗刹手段,隐世不发,深植朝堂。 不会是单纯的江湖或是朝堂中人所立的组织。 江湖人讲义气,行事多有章法可循,且人人都盼着名头越响越好,哪个会往反方向使力。 朝堂就更是了,有现成的军队,名正言顺,镇国大将军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这样的人想的,是掌握更多更大的权柄,而不是像阴沟里的老鼠一般,日日干些见不得人的事。 阴沟里的老鼠…… 南宫姣脑中灵光一闪而过。 这般世道,土匪都逞得了英雄,这背后之人,能是什么身份,必须要这样行事? 想得头都有些疼了,还没抓住那抹灵光想出个头绪。 沉沉舒了口气,回身。 厉声道:“派死侍去,给我盯紧这个邓延翌。还有兵部尚书府,一点蛛丝马迹都别放过。” 卫瑛领命,出宫前去布置。 ----
第33章 暗棋 又是睁眼到天明的一夜。 南宫姣支着头,轻闭眼眸,姿态闲适,脑中思绪却一刻不得停。 忽而听到脚步声,她睁眼看过去,目光凛冽似刀锋。 在触到来人的一刹那目光柔和下去,唇角亦勾出浅浅的弧度。 刘延武提灯走来,他跛脚的幅度比之前已好了许多,也能走得更快了。 “小公主,夜深了,您还不歇息啊。” 南宫姣想起当年刘叔亦曾在朝堂上当过差,虽时日较短,但说不定曾与兵部尚书有过接触。 “刘叔,你当年,可与兵部尚书府打过交道?” 刘延武将灯放下,走过来。 弯腰边收拾桌案边说:“小公主为何突然如此问?” 南宫姣注意到他神色的些许不自然,敏锐道:“当真有过?” 刘延武浅浅叹了口气,“是啊,当年之事,替松鸣鹤办事的,除了宫中,就是兵部尚书府了。” 南宫姣愕然:“松鸣鹤?” 怎的还与松鸣鹤扯上了关系。 若当年松鸣鹤是与灰衣人一党,怎会一个支持四皇子,一个支持三皇子? 难不成后来因利益决裂了? 还是说,那时的兵部尚书府,和现在的立场并不一样? 现在的,已被灰衣人侵蚀,沦为了其中的一步暗棋。 邓延翌。 当年,邓延翌还小。 现在,他可是其中的关键人物。 刘延武叹道:“当年,松鸣鹤人人喊打,可挡不住朝中党羽众多,加上先帝回护,数次弹劾不了了之。兵部尚书明面上中立,实则为保官位,净帮其办些见不得人的事。” “其中就包括押送我入宫为奴。” “竟是这般……”南宫姣敲着手指,“听起来尚书府像是个墙头草。” “这么说倒也不错。”刘延武道,“兵部尚书的位置,如今他们家是第二代。朝堂官位或升或贬,常无定数,他们能在一个位置上呆这么久,并且子承父位,已属极其罕见。” 特意扯出来,南宫姣这才在脑海中找到些印象。 确实,前一任尚书与这一任,都姓邓,在朝堂上明哲保身,向来没什么存在感。 甚至特意追溯其升官之路,一步一步,都是些不起眼的官位,熬过年限使了法子升迁,再在乞骸骨时多加陈情,于朝堂名正言顺,帝王确实不会不允。 可,兵部这个位置,着实太过重要,镇国大将军加上兵部尚书府,几乎永陵之中所有兵力,都能尽在掌控。 再加上一个躲在暗处搅弄风云的灰衣组织…… 南宫姣长长舒了口气。 着实难办啊…… “行喽小公主,该就寝了,烦恼之事就留给明日吧。” 南宫姣鼓鼓腮帮子,顺着刘叔的力道起身。 边走边道:“我估计,兵部尚书府立场的转变,就在邓延翌这个人身上。” 踏上木梯,南宫姣冲刘叔摆摆手,“刘叔也早些睡吧。” “好好好。”刘延武笑着应了。 却是站在原地,目送小公主上楼许久,脚步未动。 笑容敛去,手中紧紧攥着宫灯木柄,褶皱的皮肤撑得展开,骨节处苍白泛青。 他低下头,扶着墙,腿分明不疼,可他支撑不住般,身体细细战栗,一步一步,似踩在刀尖上。 …… “主上,主上?” 谁啊,这一大早儿的,扰人清梦。 南宫姣难得睡得沉些,就好端端叫人扰了去,开门的动作都带着火气。 澜淙的笑脸凑上来,“您的吩咐,姬娘子有何事定要及时禀报。” 南宫姣皱眉,那她现在收回行吗。 退后一步,就要将门关上。 澜淙连忙道:“姬娘子吵着要见您,说是那些话,定要见着您了才说。” 门重重合上,南宫姣头也不回进屋去了。 澜淙对着这个大大的闭门羹叹了口气。 他们也是没法子不是,不能打不能骂的,审讯的手段都用不上,除了来请示主上,还能做什么呢。 主上没下明确指令,他也不好走开,就候在原地。 日光倾泻,直棂窗洒进耀眼的白芒,亮堂堂充斥着廊道,澜淙挪着步伐,躲开一丝直射进来的金色。 抬眼,竟是主上又打开了门。 “走吧,愣着做什么?” 南宫姣回头看他。 金色阳光铺满她周身,红色鲛纱自会发光般,融融地流淌着暖洋洋的斑斓。 也映在她姣好的面容上,消融了尖锐凛冽,只余温柔。 恍惚间他想,若是主上性子也似此刻看上去的这般就好了。 那他的日子该好过不少。 “走不走?” 南宫姣开口的一刹瞬间打破假象,字句间简直是冷得掉冰渣。 澜淙顿时抬脚,狗腿子一样跟上去。 “来了来了。” 笑得合不拢嘴。 思绪只是一刹,现在这般,何不是主上特有的温柔呢。 踏出高槛,走进灼人的光亮里。 院里连成一排的雪人被阳光照得表面融化了一些,南宫姣目光停留着。 雪人千奇百怪的五官模糊了,一个一个的,好似一模一样。 脚下不由变了方向。 踩着变硬的雪过去,南宫姣俯身,戴着手套的手指带着些劲道,一个一个地复原。 澜淙愣了下,也上去帮忙。 习武之人动作迅速,不过几息,便直起身。 转身时衣摆抚过雪人胖嘟嘟的身体,一瞬雪人披上了耀眼的衣裳,得了贵人赐福的恩泽。 …… 姬轻被安置在一处民宅。 说是民宅,可这宅子就处于繁楼北面,紧挨着后院儿,也就不那么普通了。 雕梁画栋的屋檐廊下,精致的漆木,昂贵的饰物,训练有素的仆从,细究起来,比一般的官宦之家都要气派。 从前空着,只等主上偶尔需要时来此歇息,而今却住进来一个绝色的痴傻之人,颇有种金屋藏娇的意味。 也难怪问询的人不敢随意下手。 光这住处,就能感受得到主上的重视了。 路过前院,拐进洞门,踏上曲径,银铃般的欢声笑语跳跃着传进耳中。 南宫姣步伐停住,拨开眼前的枝丫。 姬轻被收拾打扮过,干干净净的,和小丫头们在玩捉迷藏。 冬日萧条,她们活泼的身影为这景添上了勃勃生机。 南宫姣眉眼舒展。 这些十岁左右的孩子们,倒是刚好能和痴痴傻傻的姬轻玩到一起。 她接手澜瑛阁这几年,救下不少遗孤弃儿,按着天赋与个人意愿,若是不想习武经商,便多为仆从做些杂务,或是学些其它本领为阁中效力。 其中一些,便会送去各处庄子宅院帮忙,尤其是年幼的。 说是帮忙,更像是学着如何管家,如何洒扫,同龄的孩子们在一块儿,吃穿不愁,无忧无虑。 她私心里,总想给她们她在年少最渴望的东西。 美好的,没有欺压、没有痛苦、更没有磨难。 可也只有这几年了,甚至可能,只有这一年了。 南宫姣松开手,枝丫重新挡在面前。 她回身,往另一条路走。 吩咐:“叫姬轻去正房。” 正房的布置同宫中南宫姣的寝殿相差不多,只是更小些,器物也没那么精致。 她坐在榻上,倚靠着引枕。 “神仙姐姐,神仙姐姐!” 姬轻像欢快的鸟儿一样飞了进来。 这几声,唤得南宫姣险些将口中的茶水吐出来,哭笑不得,“谁教你如此唤我的?” 不说姬轻算得上是她的庶母,光说年龄,都大了她能有十多岁,叫她姐姐? 姬轻跪坐在她膝边,仰头看她。 南宫姣放下杯盏,“怎么不坐上来。” 姬轻摇摇头,坚持就要如此。 似乎因着第一次见面便是这样的姿势,于是,姬轻便一直觉得,面见南宫姣时,就该是这样的姿势。 也最让她安心的姿势。 姬轻的脸颊离南宫姣膝边很近很近,面上细细的绒毛若有若无地贴上她衣衫滑顺的面料。 没了脏兮兮的泥土遮掩,姬轻的艳丽姝色让整个房间都亮堂起来,赏心悦目。 她眯眼笑着,乖乖回答:“她们,和我一起玩,帮我的人,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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