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前,他不过将满十岁,便被送到永陵来,之后从未见过任何燕昀之人,要不是提前打探过,这人不可能这么精准地认出他。 “嗐,”使者套着近乎,“殿下忘记了?我曾在大王跟前当过两年侍卫,殿下当年日日在大王身边,很是相熟。” 这么说来,司空瑜瞅着这个人,倒是觉出两分眼熟来。 “多年未有您的消息,大王很是担忧,特意吩咐我来看看殿下,若有什么信件,我也好带回去。” 司空瑜后退一步,“多谢记挂,并无什么信件,就不劳使者了。” “二王子殿下也担心您,还说质子期满,怎也不见王兄归国呢。” 果然,还是司空婪这厮,他哪是盼他归国,他是恨不得他死在永陵吧。 话音刚落,这人旁边的从侍陡然出手,寒芒直直冲着司空瑜面门而来。 他仰身欲避开,可匕首下移。 千钧一发之际,一柄长剑横空而来,力道凶猛地将匕首挑飞。 不远处的黑甲兵卫冷眼旁观,对于他们来说,这属燕昀自个儿的事。 司空瑜转头,看见卫瑛利落将长剑入鞘。 卫瑛抬眸,冷道:“长公主殿下有请。” 一个照面,使者就知这人武功远在他二人之上,明目张胆行刺是行不通了,装模作样地将从侍压住。 “是我没管好手底下的人,让大殿下受惊了,回去定严厉惩罚,既然长公主有请,那我们便不耽误大殿下了。” 未等司空瑜回应,就转身快步离去。 远处黑甲卫深深看了司空瑜卫瑛二人一眼,转身随在燕昀使者身后。 这条长长的宫中甬道恢复寂静。 司空瑜求证道:“当真是公主有请还是……” 卫瑛不得不佩服他的敏锐,也实话实说,“午宴后,公主派我跟着殿下。” 一刹,司空瑜心尖似被一双带着些冰凉、却十分柔软的手重重撩拨。 柔情涌上来,鲜活地随心脏跳动。 宛若光枯的枝干蔓出嫩绿的枝丫。 熟悉了与公主淡如水的交谈,也接受了自身没那么重要的事实,在已对许许多多不抱希望的现在,突然间,她的行为告诉他,他可以奢求更多。 上一回,是先皇后,她替他遮掩,为着他是因她动的手。 可这一回,就只是单纯担忧他的安危。因为燕昀之事,本就与她毫无关联。 人一旦生出奢求,便控制不住渴望更多。 司空瑜叫住卫瑛:“可否告知,公主现在何处?” …… 栖凤宫。 长御立在殿门正中,毫不惧怕直视镇国大将军。 “陛下现在身体不适,在内歇息,若有何事,将军不妨待陛下起身再来。” 镇国大将军冷哼一声,抬了抬下巴,“你去问问皇后,可还记得之前商议好的事?” 这不必问皇后,长御自己就知道,殿下没有忘记。 “可如今陛下龙体有碍,殿下认为,一切还等陛下稍缓一些再说。” “稍缓一些?”镇国大将军嗤笑,“你们缓得了,那些虎视眈眈等着要陛下性命之人,缓得了吗?” 长御皱眉,“宫中有将军您,守卫森严,有何人能要陛下性命?” “陛下没告知皇后?”镇国大将军挑眉,哼了一声,“也是,一介妇人罢了,确实不值当什么都言明。” 接着竖眉呵斥:“让开!” 不等长御反应,镇国大将军上前一步,铁臂一拨,长御就踉跄到了一旁,没有丝毫抵抗之力。 长御站稳回头,就见镇国大将军已以同样的姿态、强硬地推开了殿门。 守门的中人力气不敌是一回事,另一方面,也是真不敢与权势滔天的大将军正面相抗。 长御忙跟着跑入殿内。 殿内重重幕帘都放了下来,加上正中屏风,分毫看不清内室境况。 长御高声道:“将军,殿下还在内室,尚未梳洗,劳您稍候。” 外臣内宫,就算是帝王舅父,也得避讳。 镇国大将军停住,侧身径直到外殿榻上坐上,大马金刀,手扶着膝盖,沉声道:“让她出来见我。” 长御盯着他,呼吸似割着心肺,几息后,她屈辱地低下头,应是。 一介外臣,闯入一国皇后的寝殿,还要皇后出来见他。 皇后还得乖乖听话,不敢不见。 长御转过屏风,掀开帘子,抬头对上皇后目光时,眼眶都是红的。 陛下半坐着身子,靠在皇后身上,虚弱地喘息。 见到长御,皇帝先开了口,有气无力地,是对皇后的歉意,“阿毓,对不住,是我咳咳咳……” 皇后忙拍拍皇帝的胸口,“陛下别说了,我都知道,我们是夫妻,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皇后下榻,长御拉了铃,殿门打开,捧着各样用具的宫女鱼贯而入。 也不敢多耽搁,简单梳洗打扮,便出去了。 镇国大将军漫不经心抬眼,并未站起,问道:“陛下如何?” 皇后笑言:“不妨事,想是这两日累到,还在睡呢。” 目光清清楚楚捕捉到镇国大将军流露的一丝不屑。 ----
第56章 火烧 两人之间,又是这样尊卑颠倒的姿态。 抛开陛下,皇后第一次如此深切、如此直接地体会到这种屈辱。 像是要把往日一点一滴积攒起来的尊贵尽数粉碎,不留丝毫。 镇国大将军呢,皇帝登基前,他最大的目的就是将自己外甥捧上帝位,可皇帝登基后,一切都成了忍耐。 忍耐处处不如自己的外甥指手画脚,也忍耐那颗蠢蠢欲动想更进一步的野心。 就算是亲舅甥,也不免种种私心横亘。 只看这几日,他这外甥智谋不出色,体魄也不算康健强壮,到了关键时刻,就会拖后腿。 譬如此刻。 镇国大将军再开口,言语带着点儿嘲讽,嘲讽皇后的不知情,更嘲讽帝王的懦弱。 同样意思的目光也一同朝皇后刺过来。 “事态紧急,隐族前两日,就将暗器明目张胆投放入了陛下书房,多事之秋,还是尽早动手为好。” 皇后指节一下攥紧。 可她强撑着没有详细询问,只是道:“将军说的是……皎月?” “正是。” 皇后心中一直悬着的大石沉沉落了地,挤压得心脏闷痛,有些喘不过气。 皇妹清澈信赖的目光,与陛下脆弱的模样一齐出现在脑海中。 她捏住的指间颤抖。 半晌,闭上眼,道:“好,我会安排。” . 临近傍晚,澜淙带着宫外澜瑛阁的洪嫆,入殿请见主上。 南宫姣正备着宴后清点所需卷册,夕阳昏黄的光线爬下窗棂,殿内暗下来,刘延武拿着火折子,点亮案前两盏灯。 南宫姣听内侍传禀时诧异,竟在此时进宫,天还未黑,又是傍晚,有什么事,是连一时半刻后的天黑都等不得,定要入宫的? 放下笔让刘叔随着一同前去。 偏厅两人直立,洪嫆手中捏着个薄薄的信封。 在南宫姣落座时躬身递上,“主上,是神鹰来信。” 南宫姣接过,了然。 神鹰关乎灰衣人老巢所在,而今事态严峻,不怪阁中紧张。 待展开,粗略读了一遍,眉尖霎时深深蹙起。 信中,远不止事情有进展这么简单。 她不虞道:“之前我所说,可传给他们了?” 澜淙肯定,“之前主上所说,我们分毫不差写在信中传过去了。” 南宫姣把信纸往案上一拍,“那他们就是如此听命的?丝毫不拿自个儿的性命当回事!” 洪嫆也是如此想的。 她有代主上展阅情报之责,信中所写,深入腹地,三人受伤,初步得知银钱不日将抵达更北处铜关山。 只三人受伤这几个字,就知道他们这次行动有多凶险。 神鹰是澜瑛阁最顶尖的战力,一共也没几个人,一次行动,就有三个人负伤,其中两人还伤得不轻。 一定是有正面冲突,不然被发现就立刻跑,以神鹰的本事,任是神仙,也不一定能追得上。 南宫姣咬牙,“给他们发急报,若之后再有人受伤,让他们爱干什么干什么去,别再回阁中了!” 此话一出,在场几人皆震惊不已。 澜淙洪嫆咽声,不敢过多言语,低头称是。 这算得上是极重的话了。 他们知道主上爱护阁中人,但没想到,爱护到了这个地步。 能入神鹰的,与他们一样,都是自幼在阁中长大,学习本领,长大后,也愿肝脑涂地为阁中效命,为主上效命。 主上这句话,就如同父母爱子,为其前途或康健不惜以逐出家门来威胁,让子女长个教训,好好把话听进去。 刘延武却笑了,带着些无奈,低声与南宫姣道:“小公主有话好好说,别把自个儿气出个好歹来。” 南宫姣偏头,一时没回答,挥挥手让他们先出去。 起身时哼了一声,“好好说,您也瞧见了,好好说,他们能听吗?” 出了偏厅,却见澜淙去而复返。 南宫姣疑惑看过去。 “怎的又回来了?”刘延武问。 澜淙侧身,先前被挡住的那人跨过门槛,定睛一瞧,竟是皇后长御。 南宫姣迎上去,“竟是您来了,可是皇嫂有何吩咐?” 长御露出一个带着歉意的笑容,“是陛下,这两日夙兴夜寐,宫宴过后便身体不适,殿下实在走不开,只能派我来,劳烦公主帮忙盯着宫宴后续事宜。” “皇兄身体不适?可有大碍?”南宫姣眉间微蹙。 “也没什么,公主别太忧心,只是累着了,休息休息便好。” 南宫姣松了口气。 “那便好,至于宫宴后续诸事,皇嫂之前便教过我了,只是不足之处,还得劳烦长御多多指点。” 长御默了一瞬,方道:“这是自然。” 临走时,南宫姣向澜淙递了个眼神,催促其尽快出宫。 澜淙微微颔首。 到了澜瑛阁,自不可能单纯只这一件事,零零散散的堆在一起,也十分可观。 这还是有洪嫆薛渐屏帮忙的情况。 所以待回宫时,已经入夜。 虽已入夜,可要论到就寝的时辰,倒也还早。 于是澜淙打算去寻南宫姣,回禀信件之事,也对阁中诸多事务做一个汇报。 可刚踏上木梯,迎面便是神色焦急的刘叔。 澜淙这一刹就有不妙的预感,这个时辰,刘叔就算不在自己房中,也是伴在主上身侧服侍,怎么会下楼,还神色如此异样。 澜淙开口欲问,被刘延武打断,“你入宫时,可有见到小公主?”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65 首页 上一页 50 51 52 53 54 5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