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瑜道:“既然所谋不浅,自然不能把筹码都压在一边。” 松鸣鹤,镇国大将军。 无论最后三皇子四皇子哪个登基,都能立于不败之地。 只是最后,松鸣鹤败了。 他所承诺的先帝尸骨,自然得不到了。 这才有了这次大费周章,自皇陵中盗出尸骨的事。 “这样就说得通了。” 说得通为何那么早兵部尚书府就帮着松鸣鹤为非作歹,陷害刘叔,也说得通尚书府为何明面中立,实则两面三刀。 啜饮几盏茶,月上柳梢头,司空瑜看着天色,起身告辞。 视线一直在南宫姣身上,却被他压抑得浅淡平静。 告辞的言语之间,干脆利落得仿佛真的只单纯为这个消息而来。 南宫姣送他出门。 最后作别时,司空瑜开口:“公主,这两日陛下与镇国大将军频繁交谈,清谈时也总是走神。虽说万寿节前夕事务繁忙,可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知道她消息灵通,或许他说的她都知道,可他总也放心不下。 南宫姣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昨日便提过。 她应道:“我会小心的,殿下也是。” 司空瑜:“若有任何事需要我帮忙,我随时待命。” 南宫姣笑:“知道了,殿下手中拿了我澜瑛阁的客卿令牌,自算得上半个澜瑛阁中人,真有事,不会同殿下客气的。” 司空瑜看着她的笑容,视线落在她樱红饱满的唇珠,喉结微动。 眸光微闪,眸色幽深。 言语依旧温和,“好,一言为定,如此,瑜便告辞了。” …… 那头皇后宫中,刚迎了陛下回来,服侍着拆去沉重的金龙头冠,殿外便响起了不明的嘈杂声。 皇后皱眉,“外头怎么回事?” 夜晚宫门闭锁,尤其明日就是万寿节,管理更加严格,怎么还能有这么大动静? 正问着,殿门上值守的宫女便疾步进来,对着长御耳语几句。 长御面露震惊,不敢耽搁,转身掀开帘子,疾步入了内室。 抬头时一个眼神的交错,皇后看着她的神情,就知不是小事。 严肃问道:“发生何事了?” 长御将视线移到了皇帝身上,“陛下,殿下,镇国大将军派人急禀,道是先帝真正的尸骨找到了,将军已经过去。” 听见此话,皇后立刻看向皇帝。 皇帝心重重跳了一下,沉寂几息,大跨步向前,用力掀开帘子,很快便传来殿门打开的声音。 皇后愣了愣,忙跑几步跟上。 皇帝正在问那人:“是在何处发现的?” 来人低头,单膝跪地回禀:“已故罪奴松鸣鹤旧宅。” 皇后失声,“竟还是那处?” 之前那个假尸骨,不就是从宅子里搜出来的。 皇帝不假思虑,直接命道:“备车。” “陛下!”皇后拉住他,“现在宫外那么多外地来人,鱼龙混杂,况且明日就是万寿节了,万一宫外有什么意外……” 她更担心他的状态,今日回来不知为何,情绪特别紧绷,入手肌肉都是硬邦邦的,可能是紧张明日上朝时面见来使,及正午大宴。 这个节骨眼儿上,怎么能又去处理这样的事? 跪在地上的人闻言急道:“皇后殿下,陛下安危您不必担心,臣等定将陛下毫发无损地送回来。只是此事紧急,牵扯外使心机叵测之徒,不得不请陛下亲去。万一明日有人拿此事做文章,也好有些防备。” 皇后语噎,这人说得有理,事关国事,也确实马虎不得。 可…… 她看向皇帝。 皇帝攥紧她的手,安慰道:“阿毓,别怕,我去去就回。” 皇后怎么能放心得下,不住叮嘱,“陛下,你千万保重自身,若是尸骨出了什么岔子,也暂且放宽心,回来我们一同想法子。” 皇帝拍了拍皇后的手,应了声好,便头也不回随来人离开了。 皇后一直目送皇帝上了车辇,起驾后驶出宫殿。 夜风微凉,长御上前为皇后披了件衣裳。 “有镇国大将军在,陛下定会平安回来的,您明儿个也得忙一整日呢,便先歇息吧。” 皇后摇摇头。 发生这样的事,她怎么可能睡得着。 长御:“就算您不心疼自个儿的身子,也心疼心疼陛下,陛下是最忧心您的,他也不想您就这样站在夜风里头等,咱好歹回屋。” 皇后闭眼,沉沉舒了口气。 她也忙了一日,精神头早就不行了。 又何尝不知,就算站在这儿等,陛下也没那么快回来。 只是放心不下。 …… 夜幕笼罩苍穹,在宫中,有一座座宫殿,一盏盏明灯,可在宫外,民宅中间,只有一片漆黑。 百姓多数能用得起灯烛的日子,已多年未见。 只有兵卫手中熊熊燃烧的火把,火焰不断向上踊跃,黑烟随风飘散,融入一片深渊般的夜色。 不断吞没光明。 镇国大将军在门口迎接。 一路的兵卫就像无知觉的木桩子,挺胸收腹,直直立着,一片黑压压,拥挤、冰冷、沉默。 皇帝上前急问道:“舅父,情况如何?” 镇国大将军与皇帝并肩,边走边说:“是一个狭小的地窖,里头正在清理。” 行至中庭,邓延翌迎上来,面露难色。 镇国大将军询问,往前走了两步,察觉他没跟上来,停下回头,“怎么了?” 邓延翌上前,看了眼皇帝,似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镇国大将军不耐,“有事直说。” 邓延翌只好道:“里面挖出来了,但,但上头看着有什么阵法,要不请个道士来看看?” 镇国大将军狐疑一瞬,忽然明白过来。 邓延翌的本事陛下不清楚,他却是再清楚不过。 哪里需要从外头请什么道士,所谓阵法,故弄玄虚的东西罢了,邓延翌就能认个七七八八。 这么说,只能是认出来的这个阵法不方便当着陛下的面说。 于是对皇帝道:“陛下稍候,臣先进去看看情况。” 皇帝虽然急,但也知道这是为了他的安危着想,只好答应。 镇国大将军边走边吩咐一旁兵卫,“去寻个道士。” 兵卫应下。 虽有些预料,可待入内真的见到,还是被长盒之上密密麻麻的符文惊了一下。 尽是些鬼画符一样的符号,层层叠叠,将长盒包裹得严严实实。 “这是什么?” 邓延翌靠近,低声对镇国大将军耳语:“灭魂阵。” “道家传说,以此阵覆棺木,九九八十一日魂飞魄散。若人为破坏,魂魄则入地狱道不得超生。” “挖出来上头缠着黑布,打开后便是这样,属下不敢乱动。” 镇国大将军想着外头等着的皇帝,皱起眉头。 他叫了皇帝来,现在这样的情形,倒是麻烦了。 又仔细看了两眼。 沉声道:“那便随我一同请示陛下。” 走了两步,想起来,“道士……” “将军,道士带来了。” 镇国大将军转头,看见正是他吩咐的那个兵卫,诧异。 竟然这么快。 自从多年前先帝将宫中道士赶了出去,三清殿空置,到现在,京中道士比以前少了不知多少。 这还是夜里,这样的速度,怕不是出门就遇上一个。 哪有这么巧的事。 邓延翌在身后,微微挪动步伐,碰了下镇国大将军身侧。 镇国大将军稍一侧头,旋即了然。 邓延翌一向聪慧,办事稳妥,提前想到倒也正常。 发话:“行,一起去吧。” ----
第54章 挑衅 皇帝在院中,在熊熊燃烧火把簇拥的中央,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 他将回忆里那些没心没肺的日子拆解开,细想有关先帝的种种。 亲眼所见甚少,多是旁人口中只言片语。 他想,父皇是不是早就料到了如今,才多年不管不顾及时行乐。 不管身后事,起码生前该享受的都享受了,集一国之力供一人荒淫,也说得上此生无憾。 那他呢? 父皇在位时,永陵尚能支撑,现在已然危机四伏,不知何时便山河破碎,他整日过得战战兢兢,性命都不能全然捏在自己手上,他又该如何? 看着面前洞开的大门,石塑一般的兵卫,明明暗暗飘摇的火光,仿佛里头有个恶鬼,吞了父皇,让父皇尸骨都不得安宁,现在,轮到他了。 “陛下?” 皇帝身子重重一抖,极其迅速转过身,面色惊恐。 在看清来人时强迫自己平静。 火光照不清的地方,冷汗密布额边,浸得皮肤湿冷。 他道:“舅父。” 镇国大将军叹口气:“没什么大事,只是上头的阵法歹毒,臣不敢擅专,请陛下示下。” 他一向只信事在人为,从不屑于鬼神之说,什么阵法压住魂魄,在他看来,人死了就是死了,魂魄什么的都是无稽之谈。 尸骨盗走又如何,反正人又不能复活。他这么积极寻找,更多是为了所谓责任,所谓入土为安。 “什么阵法?”皇帝问。 镇国大将军引皇帝入内,边走边解释。 皇帝越听,越觉得双腿战战,一步一步,像走在棉花上。 可他不想在舅父面前露怯,舅父都不以为意,他反应那么大,岂不是让舅父更加看轻他? 咬牙强撑着。 还好屋内狭窄,光线更加昏暗,藏得住他拼命压抑但还是有些战栗的唇齿,也藏得住不受控制急促起伏的胸膛。 一路到了内室。 内室只有一盏灯,他望过去,视线触及的一刹那,脑中如被一记重锤猛击。 嗡得一下,眼前发花,耳边舅父的声音骤然远去。 一切描述都不及真正目击来得让人惊恐。 密密麻麻、蜿蜒扭曲的符文像土地中阴暗怪异的虫子,层层叠叠爬满了长盒。 皇帝眼神如同被吸住一样,他知道不能看不能看,可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根本挪不开目光。 直到镇国大将军碰上了他的手臂。 冷汗湿透了中衣,他转过脸。 道:“舅父做主便是,要让父皇早日入皇陵安息。” 镇国大将军于是命人撕开表面的那些东西,开盒。 邓延翌给皇帝搬来了一把椅子。 皇帝坐下,重重闭了两下眼,让眼前更清楚一些。 可打开之后,符文更多。 一根根带子死死束缚着先帝每一根尸骨,残破不堪的尸骨。 皇帝看着几双手一个个解开这些带子,再把这些骨头整个儿挪到备好的棺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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