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世醒一惊,抬起头道:“父皇!” 陛下摆手,打断他的话:“父皇知道你要说什么。朕为君,她为臣女,身为臣女,她如何敢对朕说一个‘不’字?可朕偏偏要她说。” “您这是在强人所难——” “朕就是要强人所难。”陛下道,话语和神色皆是不容置喙的坚决,显露出帝王威严本色,“有句话你说得很对,这是你和她两个人的事,不仅你要有决心,她也要有。” “若是她连这一关都抗不住,往后还有什么可提?朕就要在今天试试她的能力!” …… 接到传召入宫的口谕时,阮问颖有些迷茫,不明白上演的是哪一出。 真定大长公主也是一样,一边示意公主家令打赏,一边询问:“好端端的,陛下为何要召颖丫头入宫?” 高总管赔着笑推说不知,只说陛下要见阮姑娘。 大长公主问了两遍,见其回话圆滑,实在问不出什么来,但态度谦恭,想来应当不会是何坏事,便让阮问颖接旨去了,只在临行时叮嘱她要万事谨慎。 阮问颖心中惴惴,陛下从未莫名宣她进宫,忽然如此行事,其中必有端倪。 可圣旨金口,她不能不去,只得压下心中不安,坐上马车,随高总管前往宫中。 车架在望仙门处停下,她下了马车,正欲和往常一般让谷雨小暑随侍,却闻高总管制止道:“陛下有旨,只宣姑娘进宫。” 谷雨和小暑面面相觑,面色皆透露出明显的不安。 阮问颖心里也不安稳,但没有表现出来,镇定地让两人在宫门处等候,随着高总管入了宫。 行过昭训、含耀、崇明三门,将至紫宸殿时,忽有一人从宫道转角处而出,与他们打了个照面。 来人阮问颖认识,是含凉殿一个唤作章巾的小黄门,很有机灵劲。 对方见到她,先是一喜,“姑娘好。姑娘怎么在这儿?是进宫来寻殿下?” 接着就是为难,“可是不巧,殿下现在正在陛下处,姑娘若想见殿下,需得等上一会儿。” 说完,他目光一转,瞥见一旁的高总管,立时上前笑道:“高总管也在。高总管好,小的见过总管。方才我找了总管半天,都没找着,现下可算是找着了。” 高总管拂尘一甩,有些倨傲地应了一声:“你不在含凉殿当值,跑过来找我做什么?” “自然是找您问事。”章巾赔着笑,“殿下在今日下晌本有打算,可殿下自从去了紫宸殿,就迟迟不归。小的便过来问问总管,知不知道殿下几时回殿,我们也好早做准备。” 高总管瞪眼斥责:“大胆,殿下的行踪也是你能打听的?殿下欲几时回殿、回不回殿,都不容我们揣测,你只需要安心做好殿下吩咐的事就行,到这里来瞎打听什么?快走快走!” 章巾连声应诺,临行前欲给阮问颖带路,领她去含凉殿,被高总管拿着拂尘甩了一下,才知自己会错了意,对方此番进宫不是来见六殿下的,忙讪讪离开。 他走之后,高总管向阮问颖赔笑:“姑娘见笑了。这小子就是这样,行事没个章法,成天价里东来西去,希望没有冲撞到姑娘。” 阮问颖含笑答了一声“无妨”,问道:“高总管,六殿下正在殿中与陛下商谈么?我此刻进去,会不会打扰了他们?” 高总管道:“姑娘进去就知道了。”躬身引她入殿。
第239章 他可以不喜欢那些女子,但一定要纳 紫宸殿为内朝议事之所, 宽广高大、威严肃穆,朝臣无诏不得擅入,纵使阮问颖奉了圣命前来,也需从阁门而入, 一路垂首敛衽行至殿中。 “臣女参见陛下。”她恭敬地行大礼叩拜。 上首处传来一声平淡的应和:“嗯。”却并未让她免礼平身。 阮问颖继续跪着, 在心里飞快地思索着这代表何意。 不等她思索出所以然,高坐于上方的天子就开口道:“朕记得, 你与醒儿的婚期在明年三月, 还有不到半年, 你二人就要完婚了。” 阮问颖心如微鼓。难道陛下宣她入宫是为了她和杨世醒的婚事?可是为什么?这里头出了什么变故吗? 她不敢把疑惑不安表现出来,低垂着头, 恭谨应道:“是。” 陛下道:“你是朕的外甥女, 又即将成为朕的儿媳,朕便不同你见外, 直白告诉你一件事。” 她的心越发提起, 道:“是。” 陛下道:“朕欲给醒儿纳两名侧室。” 阮问颖的心神空白了一瞬。 ……她方才听到了什么?是她的错觉么? 上首处传来的威严声音告诉她,这不是错觉。 “朕知道, 在你和醒儿成亲前说这些不好。但你始终都要知道, 与其被蒙在鼓里,不如一早就说清楚,也好有个准备。” 什么叫做蒙在鼓里?她被谁蒙了?杨世醒吗? 阮问颖思绪混乱。 她跪在大殿之上,只觉得御窑烧制的宫砖漫出一股冷意,直漫进她的心里。 好不容易,才从浑浑噩噩的乱麻中抽出一缕:“陛下……欲给殿下纳妾?” 这话说得很突兀、不妥, 她不该这么询问, 可她真的很想知道这件事出于谁的意愿, 是杨世醒的, 还是陛下的。 偏偏陛下没有直接回答,只道:“你且安心,醒儿要纳的这两人于家世上逊你一筹,嫁过来后地位也不及你,朕断不会叫你受了委屈。” 阮问颖有些想发笑。委屈?都要嫁过来了,还谈什么委屈? 陛下还在说着话:“其中一人你应当认识,乃是顾家的嫡长女,不知你二人私交如何?若是原本就以姐妹相称,倒也不失为一桩雅事。” 顾家嫡女?顾婧柔? 阮问颖心中一震,眼前浮现出一抹熟悉的身影,思绪越发纷乱:“顾家——顾家大姑娘身份尊贵,为顾家承宗之女,又为太后侄孙女,如何能给人做妾?” 陛下不以为意:“能给醒儿当侧室是她的福气,顾家还不缺她这么一个承宗女。若非太后荐言,朕也不会想到她。” 这话给了她一线光明。是陛下想到,不是杨世醒想到,是不是说明纳妾一事是前者而非后者的主意? 此念一起,其余念头也跟着如春笋般冒出,让阮问颖逐渐归于冷静,减少了慌乱。 不提杨世醒对她的真心,单谈他与太后之间的恩怨,就绝无可能同顾家有所牵扯。在纳顾婧柔这件事上,一定不是他自己的主意。 至于另外一人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和她说这些的目的。 她的祖父、父亲与两位兄长虽然都没有纳妾,只有一位正妻,但并非整个阮家皆如此,譬如她的二叔,就纳了几房侧室,给她堂姐添了几位庶出的兄弟姐妹。 加上从旁人口中听来的、书里看来的,她对这种事也知道一些,明白都是婆母同儿媳谈,没有公公插手的。 何况她还没有嫁给杨世醒,连儿媳都算不上,陛下如何就越过皇后和杨世醒,直接找了她? 唯一的解释,是前两者都不同意,只能从她这边下手。 这么想着,阮问颖鼓起勇气,大着胆子道:“不知殿下对此意下如何?”声线有些不稳,但是还好,没有露太多怯,不仔细听听不出来。 陛下的声音就是真正的沉稳了:“醒儿他自然是不愿意的。他和太后间的龃龉你不是不知道,如何肯纳顾家的女儿?朕今日找你过来,就是想让你劝劝他。” 简简单单的“不愿意”三个字,把阮问颖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连后半段话也没有让她感到多少烦闷,垂眸压抑着欣色回答。 “殿下素来有主意,他不肯纳顾大姑娘,定然有他自己的道理。臣女惶恐……有负陛下圣恩。” “放肆。”陛下陡然一转话音,沉声喝道,“朕找你来是为了解决问题,不是让你推脱的。你不肯替朕去劝他,可是心怀嫉妒,不愿他纳妾?” 阮问颖被他喝得心中大跳,连忙俯首叩地,道:“陛下息怒。” 陛下依然疾言厉色:“想要朕息怒,就行动出来给朕看。顾家虽然势微,但底蕴还在,纳了顾家嫡女对他只有好处。朕不管他心中有什么主意,这个侧室一定要纳。” “你,”他用一种命令的口吻道,“负责给朕把他劝好。” 阮问颖叩着首,没有抬起来。 她交叠在额际的双手微微发紧,感受到那股来自宫砖的冷意又漫了上来。 殿里安静了片刻,响起陛下冷淡的声音:“为什么不回话?你不肯?” 阮问颖暗咬牙关。 “陛下容禀。”她努力维持着平稳的声线,“殿下曾对臣女发过誓言,山河不转,心意不变,愿与臣女一生一世。” 陛下讥讽:“山河不转,心意不变?但凡看过几本书,都该知道这世间沧海桑田变幻不定,山河是最容易流转之物。醒儿以此为誓,显然是在说瞎话唬你,当不得真。” 杨世醒当然不是在唬人,因为他根本就没有说过这话,他向来不喜指天咒地,又怎会去做?只会用实际行动告诉她,他有多么喜欢她,非她不娶。 阮问颖会这么说,不过是想让陛下更直观地了解他们之间的感情,没想到被这般挑刺。 她没有辩解,以现在的情形,就算她再说上千百句,恐怕也不会得到对方的满意。 她横着心道:“不管殿下是不是在唬臣女,臣女都已经当真了。除非殿下亲自点头,不然——臣女恕难从命。” 这话说得可谓大不敬,她在开口之前就已经想到了陛下会勃然大怒,而陛下也果然如她想的那般厉声呵斥:“放肆!” 阮问颖闭口不言。 她依然跪地俯首,却不再说些“陛下恕罪”、“息怒”之语,就这么静静地跪着,给宽广肃穆的紫宸殿添上一分灰暗的冷色。 细密的汗水从她的鬓发边渗出,她心跳如擂鼓,一时间有些耳鸣,以致于当上首的天子放缓了语气时,她还以为自己出现了恍惚。 “朕知道,你和醒儿两情相悦,互相之间容不下其他人。”陛下道,“若他只是一名寻常富家公子,自然可以与你一生一世。朕绝无二话。” “可他不是。他是朕的皇子,肩负着江山社稷的重任,他可以因为喜欢谁而要谁,却不可以因为不喜欢谁而不要谁。” “就如你和他的这门亲事,在朕和皇后都看好的情况下,难道他就可以因为不喜欢你而推了吗?不过是正巧喜欢你,所以才成了一桩美谈罢了。” “纳妾也是同样的道理。虽说妾室不比妻室,但皇家的侧室不同于寻常人家,也是一种联姻,他纳得越多,能得到的助力就越多。” 陛下掷地有声:“他可以不喜欢那些女子,但一定要纳。” “朕也不和你说些什么贤良淑德的虚话。只要你能说动醒儿,让他同意纳妾,从今往后,不管你预备如何处置那些女子,朕都不会过问,也不会容许别人过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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