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过说出那些话后他一定会斥责她,嘲讽她,却没有想过他会这么轻而易举地答应了她。 怎么会呢,连臣子的婚姻都是他交易的政治筹码。他当初选妃,也不过是为了巩固自己的皇权。 她自诩自己足够了解他,还是低估了这一切。 宫墙深深她好不容易逃出来,又怎能轻易回去。 可他承诺加威压,她便是无论如何怎么也逃不开。 …… 第二天一早,初升的太阳冉冉升起,撒下金黄的光。 云泠已经起来了。 坐起来穿戴整齐,她虽是开了个首饰铺子,但她平常也不怎么装扮,头上就随意插了支银簪。 安公公在外面敲了敲门,“姑姑,醒了吗?我来给你送早膳。” 这东宫总管大太监,这些时日倒专门来服侍她了。 他们曾经曾同为东宫属官,共事一场。况且云泠出身低阶宫女,并不适应也不喜欢被人伺候,在当尚宫时,也大多是亲力亲为。 只是这些日子,她被太子关着也动不了罢了。 听到安公公的声音,云泠立即起身开了门,从他手中接过早膳,“多谢,麻烦你了。” “姑姑和奴才客气什么。”安公公知道姑姑怕麻烦别人,但东西多,还是和她一起进来。 云泠把东西放在桌上,早膳还挺丰盛。 这两天她耗神太多,昨夜心里存着事便是一直也睡不着,辗转反侧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下,今早又早早起来了。 她叹气。 接下来不能如此了,无论如何,都是自己的身子最重要。 她再多思也不能改变什么。安心静气,是她对自己的劝告。 不管如何,先如此下去吧。 安公公见她神色比昨日松快许多,也忍不住为她高兴。 昨天在门外,殿下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竟然是真的要立姑姑为太子妃,这话别说是他听着,连旁边的侍卫听到也没忍住惊颤了下。 太子妃,便是未来的皇后,国母,这是何等的地位荣耀。 他是真的打心眼里替姑姑高兴。 “奴才在这里就先恭喜姑姑了!” 云泠愣了一下,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浅浅扯了扯唇角。 “姑姑比奴才在殿下身边待的更久,也更知道殿下从不轻易许诺,又是何等的性情。虽曾经因为宫女身份的事迁怒过姑姑,但其实在以前,”安公公道,“殿下对姑姑的额外宠信和纵容,连我等都是看得清清楚楚的,姑姑想必自己也明白。” 否则也不会大胆到连这逃跑之事都干得出来。 而殿下怒极找了三年,最后还是轻拿轻放。 只是却没想到,宠信到会连这正妃的位置也能轻易送上。 安忠忽然想起昨天晚上在房间外面时,他试图为姑姑着补两句,殿下的情绪为何那么平静了。 因为姑姑那样的大胆之言,他并不怒。 对于姑姑放肆的想法,不愿做妾的逾越出格要求,殿下根本不生气。 让他生气的,反而是那个张仁的出现。 殿下不怒姑姑有出格的要求,只怒姑姑竟然敢接近别的男人。 殿下既然如此退步了,还答应立姑姑为太子妃,想必姑姑应该很高兴才是。 在安公公期待的目光之下,云泠无奈默默叹了口气。 然后开口问,“殿下起了么?” 安公公立马高兴道,“已经醒了。” 云泠吃完了早膳,端着安公公给的梨汤,敲了敲太子房间的门。 只听他冷沉的声音传来,“进。” 云泠端了梨汤进去,发现他临窗望水,神情很淡,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云泠把梨汤放下,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回过头来,看她抿着红唇不说话,眼皮掀了掀,“做什么。” 自她在梅阳县被他抓住以后,整个人都比以前倔了不少,敲打威压的手段在她身上也不管用了。 谢珏冷哼了一声,“你对着别人倒是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唯独对着孤又倔又欺瞒,一跑就是三年。” “全天下也没有你这么大胆的女人。” 明明是一副温柔的性子,骨子里却果决又妄为。 果然还是要为逃跑的事找她算账,亦或是敲打。 云泠却不欲在这件事上再与他讨论争辩,实在没有意义。端着梨汤走过去,“殿下,外面风冷,小心生寒,喝一口梨汤吧。” 谢珏薄唇紧抿,垂眸望着她。 没说话。 云泠声音温软下来,“凉了就不好喝了。” 片刻后, 谢珏垂着眼,面无表情从她手里接过那碗梨汤。 云泠不想再提那件事,便转了话题,“殿下与飞鹰大人的事都议完了?” 谢珏走回桌边,把手中的汤碗放下,“嗯。” “是不是快要到典济了?” “巳时之前会到,到时候便可以下船。” 原以为只是停靠,没想到是直接下船。云泠瞬间明白了过来,“殿下知道他们的目的地就是典济?” 谢珏:“按照他们来的时间推算,既然是往南边回,要么他们一直藏在典济,要么他们本身就是典济人士,到时候自然见分晓。” 若是典济人士,那这白银案背后的人便很有可能是这典济的官员。 云泠又问,“殿下刚刚便是在想这件事么?” 没意料到他竟然答, “不是。” 云泠抬了抬眼。 谢珏偏过头,视线落在云泠身上,“孤刚刚在想,你为何会来云泽,只是因为这是你师父的家乡?” 他是在她的一本书册上看到她练的字,才有所感来到这云泽。 她果真在这里。 离开他离开东宫来到这地方,这云泽又有何不同。 贪官横行,庸官遍地。云泽在大晋的国土中并不显眼。不算富庶也不算贫瘠,默默无闻。他若不是亲自来一趟,也看不到这云泽竟然是这副模样。 云泠默了默。 没想到他竟然是在思考这件事。 她也不欲瞒他,“一开始是想着是师父的故乡要来看一看,但后来,有个游僧说这里可能有我身世的下落。我才来这里的。” 身世? 谢珏看着她,“你不是说一个能把孩子卖了的爹娘也没甚可找的?” 她以前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对他说的。 所以谢珏还真的没想过她是来这里寻找自己的身世。 听她说她是从小便被卖进宫,那这样的爹娘不找也罢。 左右她以后都有他看护。 云泠从荷包里拿出一个很旧的平安符给他看,“本来也没想找,可是在师父的书里看见这个平安符,我就在想或许他们也有苦衷呢?但我也不确定他们有没有苦衷,只是怀着这个期待找一找,找不到也便罢了。” 就算找到了,若一切都只是她的妄想,她的爹娘并没有什么苦衷,她也不会认。 丢下她的人,她不会让他们丢下第二次。 谢珏接过她的平安符看了眼,“在云泽都没有找到?” 云泠摇了摇头,“估计时间太久了,没人认识这个东西。” 谢珏眉头皱了皱,刚要说些什么,外面飞鹰来报,“殿下,前方再过半个时辰就要到典济了。” “属下有事和殿下相商。” …… 在水上行了一天两夜,云泠没坐过这么久的船,感觉腰酸背痛,头晕恶心得紧。下了船,踩在地面上的那一刻感觉浑身都轻飘飘的。 一船人都是武功高手,只有她和安公公同病相怜了。 安公公比她还要惨些,下了船就开始吐。 全部下了船。为了方便,这群侍卫全都扮成了家丁的模样,而这次,云泠自然成了他的妻。 倒是让她恍然想起那次青州之行。 那次他还嘲弄地问她,她这张脸可有做正妻大妇的模样。 虽是因为扮作宠妾才好行事,但那时她听了也并不愉快。 这时飞鹰上前道,“那一伙人走陆路恐怕最快还需半日才能到。” “我们是否先行在一客栈住下?属下查探过,金门客栈属这里的交通要塞,那群人必经之地。” 谢珏颔首,“可。” 到了客栈,云泠又犹豫了起来。现下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他未来的太子妃,而且她现在的身份也是他的妻,便不会给他们开两间房。 谢珏更是直接理所当然让她拿着钥匙去房间,根本没有和她分房住的意思。 云泠没办法接过了钥匙。想了想,罢了,又不是没有一起睡过! 他这人最是洁癖,出门在外绝不用客栈里的东西。 安公公抱来锦被被单过来换上。云泠看不过眼,上前和他一起铺,很快换好。 这时谢珏走进来,安公公又很有眼色地将凳子桌子全部擦了一遍,换了一套茶具,“殿下,请坐。” 云泠眨了眨眼,怔怔想,虽然太子身边没个丫鬟宫女的,但是他这个东宫大太监倒是手脚伶俐,脑子也灵活得紧。 “殿下,我们需要在典济停留多久?” 谢珏端起茶杯,只说了三个字,“不确定。” 不确定。 这还是她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这样的字眼。 顿时心里也提了起来,这典济到底是什么虎狼窝?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太阳落下夜色降临,窗外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这个时辰,莫不是那群人到了。 房间窗户开了半扇,云泠看见他们一闪而过的身影。 他们这是往哪里去呢?云泠沉思着。 他们去往哪里,受谁的指使,便能知道谁才是杀了郑大人的凶手。 过了大约两柱香的时间,飞鹰来报,“启禀殿下,殿下没有猜错,跟着那一行人的飞雪飞霜来报,他们趁着夜色从后门进了典济同知曹志平的府邸。” 典济的同知? 难不成这曹同知就是背后之人,他怎么有这么大的胆子?侵吞二十万两赈灾银,还杀了钦差嫁祸给泽州知州,简直是好大的一张网。 若不是郑大人的玉佩引得他上钩,还真没有人能查到他身上。 正想着,忽然外面火光冲天,重重府兵包围了金门客栈。 一群官兵左右两边分道,这时候典济同知曹志平慢吞吞走了进来,一抬头,望向二楼窗户,抚了抚胡髯,脸上露出一个胸有成竹的笑容,“陈世子,别躲了,出来吧。” 谢珏放下茶杯,起身将两边窗户打开,居高临下看着楼下的曹志平,赞了声,“曹大人实在敏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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