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门外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到屋内传来一道低冷沉哑的声音,“进来。” 安公公这才推门进去,刚进去就见到床榻上的芙蓉帐落下,遮得严严实实。 昏黄的灯烛下,帐内朦朦胧胧,只望见个身影。 屋内静谧。 安公公连忙低头去把两边的灯点上。 就见太子穿着松散的月白寝衣下了床来,安公公立马又将干净的玄色锦袍拿过去替他更衣。 不小心抬眼,一眼就看到殿下衣领下颈边的红痕。 不敢再望,小心地替殿下整理衣袖与腰带。
第50章 谢珏离开后,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 静悄悄的。 黏腻的气息逐渐散去。 云泠躺在床上好一会儿脸上的热气才下来,起身掀开被子,将松开的寝衣遮拢。 下床擦去了身上的薄汗,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才重新睡下。 房间里昏昏沉沉,晦暗不清。 云泠闭着眼,刚刚还没……安公公就来敲门了,不用看她也能知道他的脸有多黑。 云泠将被子又拉高了些不想再回想,转过身渐渐睡去。 …… 另外一边的牢狱中,谢珏面色沉沉从外面进来,身上带着深夜的冷气,狱卒见状连忙打开了牢房。 裴远恭敬地请谢珏进去。 牢房外面有锦衣卫专人看守,饭食也是几道检查,将这里围得与铁桶一般,轻易进不来。 就是为了防止曹志平被杀。 而牢房里面,曹志平浑身是血,伤口溃烂,已经去了半条命,但不会有性命之忧。这是锦衣卫的独门之法,用刑可以伤皮不伤骨,叫人最大程度受尽折磨也不会丧命。 可即便如此,这曹志平嘴里还是没有吐出一个字,可见是个硬骨头。又或者说,有比他自己命更重要的东西。 裴远将查到的东西双手恭敬奉上,“这曹志平年近四十,原是泽州人士,家中颇有钱财,使了大把银子才被调来典济,一路从知县做到同知,但没什么大才干,是个庸碌之辈。而后院几个妻妾也无甚稀奇,唯有一点奇怪的是,听说原本有个很宠的妾,一个月前却突然将她发卖了。他宠这个妾在这典济都是出了名的,老妻死后还有意扶她上位。” 谢珏眉头皱了皱,“你是说这个废物是为了个女人?” “也不尽然,”裴远摇了摇头,“这曹志平年逾四十,父母皆亡。膝下无子,只有一八岁的女儿,为了求子几近疯魔,还强行纳了好几个清白人家的女儿。那妾被发卖前已经怀有身孕恐是个男孩。属下猜测这个妾和她肚子中的孩子以及女儿都在那背后之人手上。” “女儿与心爱之人唯二两个家人都被劫持,再加上估计自身也有把柄在那主谋手上,所以曹志平才被迫来当这个替罪羊,也是个可怜之人。” 谢珏听完后没有一点动容,反骂了句,“蠢货。” 连自己的女人孩子都护不住,反受要挟,不想着怎么想办法去救人反而只知道送命,也是无能。 谢珏:“把他泼醒!” 一个锦衣卫立即端了一盆冷水泼到曹志平脸上,昏迷过去的曹志平打了个冷颤慢慢睁开了眼睛。 看见谢珏之后,骂了声,“就是我劫的赈灾银,你们快把我杀了啊,还等什么?” “再逼问我,也是这句话!” 谢珏只神情狠戾地说了一句,“若本世子把你女儿和那个妾都杀了呢?” “什——”曹志平瞳孔一缩,神色大变一瞬,很快又恢复,“你说的什么我不知道。一个妾,早就让我发卖了。” 虽然只是一瞬,但也足够谢珏确定了。 他退后了一步,薄唇扯出一个阴冷无极的弧度,“你一心求死也没用。” “本世子是大理寺卿,又掌管京城诏狱,破了多少悬案奇案,一个小小的白银案又何在话下?就算你死了,本世子还是会继续追查下去。找到你背后之人只是费时了些,并不是难事。” “最关键的是,本世子脾性不好最是记仇,杀过的人不计其数。等找到了人,就算你死了,本世子也要让你的女儿和那个妾肚子里的孩子一起下地狱,你还是护不住她们。” 曹志平顿时面容愤怒,眼球几乎爆出,“你——” “本世子给你一天的时间考虑,只要你说出来,本世子保证可以留下她们的性命,是相信本世子能查出来,还是要继续为那人遮掩,你自己选吧。” 对这种人,只要找到他的死穴,然后比他身后之人更狠,就能威胁到他。 谢珏冷冷丢下一句话,直接转身离开。 这曹志平是个蠢笨之人,不给他时间他想不清楚其中的利害。 裴远让人看守好这里,也立即跟了出来。 “曹志平现在只会两相为难,怎么做都是个死。殿下觉得他会说出来吗?” 谢珏:“明日自然见分晓。” 裴远点了点头。刚才殿下的那一番话着实骇人,听着竟然比平常还要森冷不耐三分。虽案子有了进展,但殿下看着也不算高兴的模样。 想了想,裴远难得多嘴问了句,“殿下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谢珏闻言忽地停下了脚步。 偏头淡淡看了他一眼,随后又面无表情地继续往前走。 裴远纳闷地挠了挠头,这案情有了进展殿下怎么不高兴么? 不应该啊。 还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或是不小心打扰了殿下? —— 谢珏从牢房中出来,回到金门客栈时已经过了亥时。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回到房中,芙蓉帐内,云泠已经睡下,呼吸安宁平缓。 大概是累了亦或是睡得沉了,他回来了也没有醒。 她睡觉很安静,一头青丝落在枕头上,面朝床里,只露出半张莹润的小脸。昏黄的烛光里,肤白唇红,秀眉琼鼻,睡着的模样也温软得动人。 谢珏没打算吵醒她,掀开帐幔,脱靴上了床。 …… 云泠以前在宫里睡觉很浅,有点风吹草动就容易惊醒。 这些年东躲西藏,然后到了梅阳县安定下来,睡觉反倒是安稳了些。但到了固定的时辰就会醒。 芙蓉帐里光影晦暗,云泠眼睫颤了颤,慢吞吞睁开了眼,视线对上朦胧的纱帐。 她这一觉睡得还不错。想着他离开或许不会再回来,也就没有等他,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想到这里,刚想起身,忽然发觉腰上沉沉地搭着什么。 立时顿了顿,意识完全清醒过来。 后背贴着一股温热坚实的触感,才发现她现在整个人被他收拢在怀里,放在她腰上的,是他的手臂。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一定动静也没有?也没有让她起来服侍。她竟然完全没有发觉。 他身上的体温和气息将她包裹,铺天盖地笼罩下来,被子里都暖融融的。被他抱着,她身子僵硬着没再动。 大概是她的动静吵醒了他,他的手臂忽地动了一下,嗓音带着刚醒后的低哑,“醒了?” “嗯,”云泠应了一声,保持着这个姿势没有回头,“殿下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 “子时。” “这么晚。” “嗯。”谢珏重新闭上眼,却仍旧将她抱在怀里。 温暖暗香在帐幔里蔓延。 他的手臂强硬有力,微微收拢就把她整个人密实地圈进怀里。 安静地躺了一会儿,感觉身后他的呼吸逐渐平稳,云泠才慢吞吞,动作小心地转过身想起床,刚轻轻坐起,一转眼就看到他漆黑明亮的凤眸,直直与她对上。根本没有睡着。 她怔怔愣了下,“殿下不睡了?” 谢珏抬着眼一动不动望着她,慢声道, “醒了,就睡不着了。” 她一头顺滑的青丝散落在纤薄的背脊,小脸莹润而姝艳,穿着白色的寝衣,秀致温软。抱在怀里能一夜安眠。 很早以前他就想这么做,想把她抱在怀中,想对她肆意占./有甚至几次失控。在东宫时他明明有一大半的心神都落在她身上,却不愿意承认他对她有多心软,沉溺和迷恋。 柔弱又倔强的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占满了他的眼和心。 云泠见他醒了,坐直身体温声道,“殿下可要起身,我帮殿下更衣。” 安公公端着水敲门进来时,殿下和姑姑都已经醒了。 只是殿下还站在床边,低头看着姑姑替他细致地整理衣裳。 安公公偷偷笑了下,把水端过去就悄悄退下了。 洗漱完安公公又令人抬了早膳进来,这时就看见裴远急匆匆来报,“殿下,昨晚曹志平突然暴毙在狱中!” 房间内一瞬间寂静下来。 刚有点苗头,这背后之人就潜入牢中把人杀了。手脚还真是快啊! 谢珏没什么情绪坐下来,垂眸喝了一口参汤,淡声问,“他昨晚招供了没有?” 夜长,自然梦多。谢珏怎么会真的让曹志平考虑一天。 引杀手上钩的计谋罢了。 裴远这时露出一个笑容,“招了。” “并且那个杀手也被属下拿下。” 那曹志平也是涉案之人,但不是主谋。他也不蠢,将一行来往书信都留了后手。死前的心愿是希望殿下能帮他保下家人。 谢珏扯了扯唇角,“甚好。” “传孤的令,抓人。” 裴远:“是。” 云泠也甚是高兴,二十万两白银有了下落,不仅是案子破了,对云泽百姓也是好事一桩。 裴远离开后,云泠问,“殿下是不是心里早就有数,知道这背后主谋是谁?” 只不过是苦于没有证据罢了,所以他看似是来查案,实则所有行为都是为了一步一步逼那主谋露出马脚,主动弃车保帅。而他借此,反而搜集到了证据。 “这云泽庸官遍地,有许多竟都是花了大价钱买上去的官,与这云泽的布政使脱不了干系。”谢珏冷声道,“秦毅,十几年前被老皇帝贬来云泽,却自视甚高,心怀不愤,又贪财冒进。实则就是个庸碌之才,也不知道他当初的政绩是如何做到的。” 云泠疑惑,“难道这布政使以前的政绩很不错?可他若是庸碌之人,这又是如何做到的?难不成用了什么秘法不成?” 谢珏:“到时候孤一审便知。他劫这笔赈灾银恐怕也有其他打算。” 云泠点点头,也安心了不少。 无论如何,这赈灾银总算要追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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