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晚再三确认了他的身体状况, 又困又累, 努力睁大眼睛, 站起身,想要从床边起来,到书案前重新为他写下明日要用的方子。 这两天也算让她看明白了,容厌若是不配合, 按照她原本的解毒方案,他能不能撑得下去,还真的不能确定。 她只能将药性缓和一些,拉长一些解毒的时间, 让他在下个阶段, 泄出毒性时,不至于忽然之间太过难受。 可是药物配伍牵一发而动全身, 用在他身上更是容不得出半点偏差, 临时修改方剂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她站起来的身子摇摇晃晃,容厌看得出, 今日是真的累到她了。 从御书房中回来,他这一日没了急需解决的事,可以歇下,她却不能。直到他沐浴完,头发都干了,她还在翻看医书,思索着方剂的用量如何调整。 容厌眼中满是疼惜,只能陪在她身边。 明日迫在眉睫,晚晚反复思索,终于定下了药方,便立刻起身想要去书案前写下来,容厌跟着她坐起身。 晚晚打了个哈欠,刚一举步,身子便往一旁歪倒,容厌连忙伸手去扶。 他如今不比以前,手扶在她腰后,将她倾倒的身体拉回来之后,他此时的力气和身体反应的速度,都不足以让他再帮她稳住身体。 晚晚倒进他怀中,容厌撑不住两个人的重量,随着她一同倒到床榻之上。 她困极了,身体扑入他怀中,像是刚刚好嵌合进去,膝盖撞到他腿根,晚晚同时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的唇瓣擦过了什么,她闭着眼睛,过了两息,才强迫自己打起精神。 一睁眼,就看到容厌侧向另一边的脸颊,下颌的线条清晰漂亮。 她的呼吸扫在他耳际,他尽力侧着脸颊,可她这样整个人跌入他怀中的姿势,还是难免躲不开。 晚晚瞧见他耳尖有了些血色。 她的呼吸落在他耳廓,他又颤了颤,往另一边躲了躲。 她后知后觉,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又盯着他泛红的耳尖看了看。 平白无故,他是害羞了? 什么都没做,有必要吗? 晚晚只想快些写完才好就寝,她此时睁着眼睛都极为干涩而艰难。她抬手,想找个可以着力的地方,从他身上起来。 她还得去将药方写下来。 手按在他胸膛上,晚晚费力地撑起身子,容厌终于侧过脸颊面对她,唇瓣轻轻抿着望着,眼眸泛红而水润地过分,欲言又止。 晚晚看到他的神色,心中更加莫名了些。 容厌低眸看向她屈起在他腿间的膝盖,她困成这样,一点都没发现她倒在他身上时,撞到了他哪里。 看着她含着浓浓倦意的眼眸,他看了她许久,最后只轻轻垂下眼眸。 她那么困倦,这种事,他和她计较什么。 不如让她好好歇一歇。 他什么都没有说,抬手握住她肩头,让她从压在他身上到躺在他身边。 晚晚觉得容厌在添乱,皱眉对他含着不满,“你要做什么啊,我还要去写方子……” 容厌捂住她的眼睛,将她的眼眸合上,道:“明早再写可不可以?” 晚晚被他拉着又倒在床上,全身疲惫,闭着眼睛想了想,“也行吧,你醒了也要将我叫起来。” 方子如何改动,她也都记得清楚,不过明日再写的话,那她得醒得早一些。 容厌扯开里侧的被子,裹住她,道:“那明日再写。” 晚晚困得动也不想动,顺着他的动作,干脆地直接闭上眼睛睡过去。 她靠着他的肩,亲密地挨着他,眨眼就熟睡过去,温热的暖意从她的身体传到他的身上。 容厌有些想要笑起来,心底却总是还有些许难言的沉闷。 许久才平缓下来,下腹的躁意欲望和那一下的痛意都缓缓消弭。 他觉得,如今这样,她和他平静而和睦,就像是寻常夫妻的日常相处。 他已经足够满足。 可每一刻,他的满足和欢喜,都是头顶着一日日不断逼近的最后期限。 要是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就好了。 他有一万个阴暗的念头想要终止他和她的时间,一起去死,便可以让此刻永恒。 容厌凝视着她,他的手轻轻触碰她的脸颊,肌肤的柔嫩触感沿着指腹蔓延,指尖停在她脖颈流连,她的温度渐渐暖热他手指的冰冷。 最终,他只是侧过身,万分珍惜、又万分渴求地将她紧紧抱进怀中。 - 第二幅药用下之后,晚晚为容厌施针时,耗费的时间更长,用的针数也越来越多。 汤药是经过她昨日的调整,苦涩的味道比之前淡了些。 味道温和,效用并不温和。 这些时日,容厌全身一阵阵地发冷,痛意和痒意贴着骨头往外钻,肺腑之间又像是烧着一团火。 他每日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少,每回醒过来,全身上下的不适、额上永远擦不干净的冷汗、因为疼痛不自觉发颤的手指、吐出来的深色瘀血……让他分不清,他的身体如今是在好转还是无止境地快速恶化下去。 有时候他意识模糊时,望着床头神情平静的晚晚,他握着她的手,一直看着她。 她为什么不能对他笑一笑呢? 至少让他知道,不管他到底情况如何,他的身体到底是变好还是变坏,都是她想要看到的,她在因为他而愉悦,而不是无动于衷。 晚晚知道他的痛苦。 她也会在他握不住勺子时,亲自为他喂药,他处理政务时,几乎都是软言软语将她拥在怀中,懒散又无力地伏在她肩上,在她耳边低声说着每个政策接下来应该如何推行,世家之间若出了事,应该如何处理,作为战争时期的皇朝,后方的皇帝应该为军队保障些什么。 从最开始他说什么她写什么,到他只说个大概,她来自行组织文辞,到如今,他时不时为她掰开揉碎了去讲述朝中上下的形势。如今,一些折子,甚至无需他说什么,她便可以自行沿着他的思路处理,而后晃一晃他的手,轻声问,可以吗? 这个时候,容厌总会觉得,她怎么那么聪明,那么可爱,让他想将她抱得再紧一些。 晚晚眼下也挂上了青黑之色,渐渐习惯了一日日的疲惫和头脑的酸胀。 她许多次不想再帮他写,可是瞧着他没什么力气的苍白模样……怎么能被除了她和他几个心腹之外的人看到。 晚晚气闷了几次,看着容厌强忍着痛苦的虚弱状态,却只能咬牙坚持。 第二副药长达十几日,最后一日,晚晚诊完他的脉搏,身子往后一仰,总算松了一口气。 原本的毒素全被封在他头部,导致他日日被头疾折磨,如今将毒素引导出来,接下来养一养身子,让他缓一口气,再继续让毒素泄出。 也幸而这段时间,容厌都很配合,用膳用药都不需要她再盯着,也会自觉服下去。 接下来几日,他身体可以好一些,自己去处理朝政,也无需她再这样劳累。 晚晚靠在窗边,看一会儿风景,不时回眸看一看他。 尽管他很配合,可是解毒带来的消耗,还是让他不可遏制地消瘦下去。 不过十几日,他又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圈。 他的眉骨因此越发深邃,骨相轮廓也愈发清晰,原本面容上还留着的属于少年的柔软线条,如今彻底消失不见,他的容貌便显出刀锋般锋锐无匹而具有攻击性。 他的变化晚晚都看在眼里,纵然他不说话时,昳丽的眉眼冷漠非常,显得很是冷淡而倨傲,可他又那样苍白虚弱。 晚晚看着这样的容厌,心情平静安宁。 如今两人这样,真的是她从没有想过的和睦与契合。 每每她如此刻这般安静地看着他时,脑海中总会不合时宜地想到一个词语 ——厮守。 多么美好而无争的一个形容…… 距离她可以离开,只剩最后一个月。 她和容厌,用不起厮守这个词语。 看着容厌用完今日晨间的药,门外有宫人求见。 这是一个有些面熟的宫人,晚晚盯着她的脸看了片刻。 没等她想起来,这宫人便屈膝行礼道:“娘娘,奴婢是被拨去随侍在楚公子身边的宫人,楚公子想要求见您。” 晚晚没有立刻回应,先让宫人退下。 上次,师兄说过,若下次相见,他会告诉她他此行的原因和目的。 本以为会很快相见,结果一连十几日,她明明可以自己随意走动,却不曾再踏出皇宫半步。 容厌想要的时间不长,这段时日,晚晚想着,她稍微对他好一些。 若他真的因为她,而不会去动师兄,那她和师兄之间来日方长,不管和师兄最后是什么结果,她都还有将来的大把的时间去解决。 剩下的这段时间,她便不会再出宫,也不再主动去见谁。 可是,师兄主动想要见她。 晚晚沉思了片刻,看向容厌,却是问道:“这样的小事,这个宫人为什么可以直接进宫来求见你?” 容厌道:“先前,我下了令的。楚行月若是有什么动静,或者想要做什么,看守他的人,都可以递话过来直接见我,其实和见你无异。我这样只是想告诉你,我没有阻挠你和你师兄相见的意思。” 晚晚惊地睁大了眼睛,盯着他,她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 容厌靠在床头的引枕上,脸色苍白,像是枝头摇摇欲坠的春雪,一碰就会脆弱地化掉。 他轻轻道:“这些时日,晚晚,你一直在陪着我,我很高兴。你想要去见楚行月,便去罢,总在这样一身病气的我身边,我也不想让你觉得沉闷无聊。” 晚晚低头整了整袖口。 其实,她并不无聊,反而一日日既要协助他处理政务,又要关注着他的身体,还得教着绿绮,忙得累到什么杂念都生不出。 这样的容厌,相处起来晚晚只觉得惬意舒心。 她没有将这些话说出来。 师兄,她还是要再见上一见。 上次,还有太多没有问出来的问题。 她如今对时局颇有了解,所以她明白,以师兄的身份和过往恩怨,他这个时候出现,对于朝廷而言,不是什么好的局面。她得知道,师兄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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