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晚斟酌道:“我不会很久,午膳之前就会回来。” 她这次出门索性用马车代步,也不再在城中乱走乱逛,与师兄交谈完便直接回来。 容厌若又要没有胃口,她午间赶回来,好歹逼他也能让他用上一些。 容厌点头,沉默了许久。 他明白她在退让,可胸腔中的闷胀难受还是迟迟不去。 好一会儿,他才轻声道:“嗯,快去吧,别让他等太久。” 仿佛自暴自弃。 晚晚正想要去换衣,听到这话,她蓦然抬眸看过去,眼睛睁圆了。 他面色如常,恹恹懒散地靠在床头。 瞧见她瞪大了眼睛,站在门边望着他,容厌温声道:“去换衣出宫吧。不要放心不下我,药我会用,餐食也会按时吃,我自己一个人也都可以的,你不用拘着时间。答应过你,不会再那么多事,我没忘的。” 晚晚彻底转过了身子,看着容厌就像是看着什么新奇的东西。 他任她看着,还会催促一辆句,让她早些出门。 晚晚懵了一瞬过后,便只觉得荒谬。 “容厌,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话吗?” 容厌望着她,笑了笑,道:“应当是还算懂事的话。” 晚晚惊得嘴巴也张开了些。 他都在说些什么? 她怎么越来越觉得奇奇怪怪? 他和她的身份仿佛互换了一般,他成了家中贤惠大方又病弱娇贵的妻子,丈夫出门去见红颜,还体贴地让人放心不要记挂。 晚晚打了一个寒战。 不管怎么想,都奇怪极了。 她还没能完全适应这种奇怪的想法,容厌却好像以及完全代入了这种角色之中。 “若嫌每次见你师兄还要出宫,也可以将他请回宫中款待。宫中闲置的殿舍非常多,你可以挑一处给他。” 晚晚心底好像在被什么挠动,让她觉得又痒又发软。 她愈发觉得难以理解,“容厌,你是背着我偷偷喝酒了吗?” 容厌咳了两声,这次没有吐血,唇瓣却还是红润了些,带着病态的过分绮色。 晚晚的情绪像是被什么钩子勾住,看着他的目光更加难以置信。 他有气无力道:“没有。” 晚晚实在忍受不了这种怪异,道:“你有话直说好不好?” 容厌慢吞吞地眨了一下眼睛,“我说得很直接了啊。” 晚晚有些气,“你方才说的都是心里话?” 容厌眼眸低垂,似是失落。 “是心里话,只是没有说完。” 晚晚洗耳恭听。 容厌轻轻道:“只要你高兴,你想怎么做都行。立刻去见他、一日不归家、将他领回宫中……我虽然不愿意你这样做,但就算你真的将他带到我面前,我也不会阻挠的。我会嫉妒楚行月,可我也不会对他做什么,嫉妒也只会是我自己藏在心里的情绪,不会影响你,也不会对他不利。” 晚晚面上神色一言难尽,却放下了正要穿好的狐裘。 “你不要这样。” 容厌看着她好像放弃出门的动作,眼眸浸着笑意,“我说多了是不是?你若是不在,便就只有我一个人独守无人的寝殿,难免会多想。” “……” 晚晚目光有些空洞,想要封闭自己的听觉。 她还去不去?
第80章 相见欢(十) 若是理智思考, 晚晚应该去的。 她清楚师兄此时在上陵定有另心,她只是局外人,容厌和师兄之间的争斗她说不出谁对谁错, 也不想非要用好与坏去定义谁。 可是这些时日, 她也算涉足了朝政, 她得弄清楚, 师兄到底要做到哪一步。 她想从他口中听到回答。 平心而论,如今世上活着的人,只有他和她的羁绊最深。 年少情谊往往会在记忆中美化地格外美好, 更何况,青梅竹马时本就共历过荣辱和生死, 而他在江南的那些年, 也担得起做她心底的明月。 她和他, 对彼此而言,终归有所不同,生死都无法抹除。 理智告诉晚晚,她应该去。 不论师兄会不会告知她真话, 她都得亲眼去见一见他,而不是装作无知、问也不问随波逐流。 可是,她一见师兄,容厌不可避免就会难过。 他方才的一言一语夸张荒谬地像是玩笑, 玩笑也是他的真话。 想到这里, 她猛地警觉。 什么时候开始,容厌的喜怒哀乐居然也会影响到她的决定。 晚晚出神起来。 容厌安静地看着她陷入沉思之中, 他想笑笑不出, 想难过也总有一丝甜意,让他此刻一半冰山一半火海。 他站起身, 从晚晚手中接过狐裘,轻轻罩在她肩上,垂下眼眸认认真真去为她系好领部的丝绦。 “去吧。我等你回来。” 他收敛了方才的那股莫名其妙。 晚晚低眸,随着他的动作,视线落上他纤瘦修长的手指,她抬手握住。 容厌已经系好了一个精巧和绳结,手指被她攥住,便也没再移动,顺着她的动作,手指悬停在半空。 他原本体温就偏低,如今更是凉地像是握着一块冰。 她掌心的温度传递到他的肌肤上,容厌用了极大的自制,才忍住没有反手握紧她,拥抱她,让她的温度能融化在他身上,谁都分不开。 晚晚不看他,低着头慢慢道:“那我去了。” “嗯。” 容厌轻轻应了一声。 若是他再多说两句,说不定,晚晚真的会因他妥协,为他在今日留下来,不去见楚行月。 他却不敢。 因为这两个月的约定,她好不容易能对他有一些同情和可怜,若是他仗着这点微不足道的动摇,而去影响她的决定。 他害怕将这一点动摇都消耗在他自己手中。 他眨眼间就有分寸极了,“这次也不要忘了带上几个暗卫。你的安危重要,我担心,白术和紫苏更会担心的。” 晚晚看了看窗外,白术兴高采烈地从窗边经过,远处紫苏指挥着宫人打理宫中上下。 她好久不敢和白术、紫苏说些心里话,生怕她一旦出事,会牵连到她二人。 前世今生截然不同,容厌,他不会再伤害紫苏了吧。 晚晚顺手将自己怀中的暖炉塞到他手中,转身便头也不回地出门而去。 容厌手中捧着暖炉,那股属于她的温暖,可以在他手中停留地更久一些。 他坐在窗边,看着回寝殿的路,她还没走出他的视线,他就已经开始等待她回来。 只有一个月了。 去便去吧。 会回来就足够了。 - 晚晚一路走着神,在马车中发呆没多久,车夫便掀开教帘,正对着软禁楚行月的那条巷道口。 她一眼就看到她上次尝过的那家糖水铺子,而往背后望去,能看到那座院落之中的阁楼。 若是站在阁楼上,这家铺子便能收入眼底。 在她独自出宫用了糖水之后,师兄便往宫里递了想要求见她的消息,直达她的耳中。 ……真是巧。 那时,容厌没有拦她,他和她也没有生出半点嫌隙,原本极有可能爆发一场争吵的局面,最终却平静而缱绻地收尾。 换做之前的容厌,她和他继续争锋相对,最终的结局,她可能会死,而容厌一定会死。 思绪开始朝着计谋上歪,晚晚出神了许久,才下了马车,走上小院的台阶,守在门口的宫人恭敬地为她打开了大门。 她记得去往正厅的路,途径一处亭台,听得间续几道调弦的调子。 晚晚看过去。 亭中身着白衣的那道身影出尘而飘渺,在清晨若有若无的雾气之中仿佛即将羽化登仙。 修长有力的手指按在弦上,拨弄之间,碎光映得他手指白皙莹润地像是玉石砌成。 师兄君子六艺皆是一绝,于乐理上,他的琴曲也曾名动上陵。 在江南时,他这手弦音,次次皆是为她而起。 他这次抚琴,弹的是他自己编的琴曲。 是在江南时,她某一年的生辰,他为她而谱就,只属于她和他的琴曲。 曲调悠扬而起。 晚晚走到亭中。 楚行月专注地抚琴,琴音缠绵,绕梁不绝。 弹完一首,他没有抬头,继续弹奏。 依旧不是外头能听到的琴声,还是他自己谱的曲子。 曲调从开头的悠扬典雅,渐渐染上愁绪,沾上冬日的凄寒和凌厉,像是相思,也像是冬日雪中伫立的枯树。 楚行月最后抬手压住琴弦,尾声的颤音收尾也悦耳。 他却只垂着眼眸,低声道,“我还以为,你不会再来见我了。” 晚晚回过神,摇头,“怎么会。” 她认真回答:“不管早晚,我都会再来的。” 楚行月抬眸看着她,“早晚?” 他的眼眸中是她读不懂的情绪。 “若早,是你也想见我思念我,若晚……” 他嗓音依旧维持着平静,慢慢道:“曦曦,我会多想。” 晚晚怔了怔。 他会多想什么? 她和他本是两情相悦,他若多想,便是…… 觉得她与他离心。 晚晚垂下眼眸,没有直接答话。 离心……他没有多想。 碎裂的镜子,如何能不留痕迹地圆上。 他是真不明白,还是欲盖弥彰。 晚晚轻轻唤了一声:“师兄。” 楚行月凝视着她,他望着她的眼神总是不同的。 毕竟是他看着她长大,从性情古怪,到名满江南,师兄妹的亲情、青梅竹马的恋慕,深深的羁绊,好像重重的绳索,让他与她不论当下如何,对方都是最特别的那个人。 她嗓音柔而缓,像是轻缓的溪水,“你来上陵,为与我重逢占了几分?” - 容厌等在寝殿之中,他既然醒着,听到消息的饶温立刻抱着今日筛过的一摞文书赶来。 他望着窗外,被饶温打断,懒散地提笔批阅了几分密函。 今日时辰还早,送到宫中的消息还不算多。 容厌没一会儿就将最后一份写完,又陷入了等待之中。 度日如年也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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