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杜鹃不知何时跑了上来,挥刀斩断箭矢,站在谢缨身后恭声道:“是五皇子的人。” 谢缨脸色未变,眉眼冰冷地朝台下看去。 他没猜错, 晏阙那蠢货见景帝日益偏重晏枭, 蔺家又在京中各大世家逐渐隐身,果然开始蠢蠢欲动。只是这人空有野心、畏手畏脚, 只将皇城守备军暗地里驻在京郊, 大内的禁军也被他安插在景帝寝宫附近。 却没想到,有人比他还先下手一步。 晏阙至今仍在震惊, 一向以孤臣纯臣自标的谢家怎会一举派兵侵占上京,那谢长敬忠了多少年,怎么会眼睁睁看着谢缨那疯子宫变。 可再如何意料之外,看着满大街都是禁军和中州谢家守备军也慌了神。 没人更比他知道谢家对于皇室来说意味着什么。 西南蔺氏、辽东薛氏,哪一个不是兵肥马壮,更遑论外有北蛮、云北草原与大凉等强国虎视眈眈。而永安侯府,就是晏家人安居皇位的一幅强心剂。 就连先帝都曾醉酒慨叹,只要有谢家在一日,天子就可安睡卧榻。 可如今若谢家反了呢? 晏阙不敢想,只能强装作镇定命人活捉谢缨,也可趁着此次机会一举拿下大内。 “主子,去往宫中的路已扫避干净。”杜鹃又低声禀报一句。 谢缨没有回答,只是双指用力,瞳孔里反映出溶月涨红狰狞的脸。 溶月甚至能听到自己颈上血肉被攥紧的声音,眼前发白之际谢缨却松了手,冷眼看她扑在地上大口喘气。 太可怕了。 她年幼时便跟着阿信去了神獒军,因着心中存着血海深仇拼了命般的练功,全军除了那几位素无敌手,可今日她还未来得及反抗就险些被谢缨轻而易举地取了姓名。 南侯缨,果然不负盛名。 “你倒是不怕死。”谢缨凉凉道,俯视的目光犹如看向一个死人。 “咳咳...国恨家仇,你我各有所求,谈何怕不怕死。” 谢缨接过杜鹃奉上的重黎长枪,枪尖锋利,慢慢划过溶月泛红的脖颈和脸,直到停留在她眼上一寸,“阿宁呢?” 溶月忽然笑道:“姑娘不愿嫁你,她心悦的是辽东王爷。大名鼎鼎的小谢侯,谢长敬的儿子,竟然也会强取豪夺,为了一己私欲迫人至此,真是可笑。” “心悦薛敖?”谢缨长枪着地,死死抵在溶月耳边,嗤道:“你也配谈论我和阿宁之间的事,薛敖仗着家世哄的阿宁一时欢心,可他能护得住吗?他若真在乎,便不可能丢下阿宁一人来上京,刚愎自用,以为自己承袭王位便能一手遮天,蠢货!” 他眼尾上挑,露出些以往的轻慢,“我本打算把这大燕送给阿宁作为聘礼,奈何考虑不周,竟把她吓到这种地步。不过她跑不了多远就是,不管是去找陆霁云还是回辽东,总归还要回到我这里,只你那时看不到了。” 溶月被重黎的寒光刺的眯眼,咬牙道:“谢缨,你是真心在乎她吗?还是自私与欲望作祟?姑娘本就身体不好,前些时日被你用国公府辖制后便生了场病,如今终于得以喘息,你却紧追不放,是要将她害死才甘心吗!”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前几日云枭轻说与他的往事此刻在大脑中丰盈膨胀,谢缨手心忽然发麻,被溶月的话怔住,一时无言。 一旁等候的杜鹃汗都下来了。 不说谢缨这人的脾气,单说为了陆家姑娘他已是顾不得隐藏实力,把人从西南与中州各处调来,如今大事已起,谢缨却找不到陆姑娘,又被辽东王的人这样刺激,实在是触目惊心。 谢缨无悲无喜地笑了一下,抬起红缨枪作势欲刺,杜鹃硬着头皮抢先开口:“主子,这是陆姑娘的婢女。” 谢缨手上一顿,停下脚步,眼神复杂地看了眼杜鹃,又转身朝台下走去。 “传消息给五大营,命中郎将带人围住皇子府和书院,活捉晏阙及其余党。禁军上下围住皇帝寝宫,非我不得进入,另外命人控住晏枭,七星阁虽是不出声响,可我猜这帮人如今效忠的是晏枭那厮。” “带上萧家那几个去找阿宁,切记谁也不能动她。”谢缨低头扫了眼溶月,淡声道:“带她走。” “是。” 重甲铁骑已将皇城围的水泄不通,不说出城,便是过了天街都算是万幸。溶月不知用了各种办法竟将她送出了城门。 阿宁被封住穴道扔在马车上,一路上听着街上的吵闹声却动弹不了分毫。 她肚腹衣襟里被塞了衣物,如之前计划一般扮做孕妇,可溶月却穿着嫁衣独自一人承担谢缨的怒火,她怎能不急。 直到他们经过城门的检视,车门坐着的车夫才恭身进来解了阿宁的穴道。 “多有冒犯,姑娘,我们一路向南,届时会有人前来接应。” 阿宁急道:“溶月呢?我要回去寻她!” 说罢提起裙摆就要跳下马车,侍卫不敢动她,见阿宁这般急迫只能跪地道:“京中暗桩为了送姑娘出来布防已久,自然会考虑到溶月姑娘的安危。还请姑娘马上跟属下走,溶月不投鼠忌器,逃出来对她来说不算难事。” “姑娘,王爷若是知道我等护不住姑娘,定然不会轻饶,况且小谢侯找到姑娘之前不会对溶月动手,还请姑娘顾全大局。” 阿宁缓缓喘出一口粗气,自袖中掏出一个小布包,递给垂头的侍卫,“把这放了。” “这是?” “适才一路上听到京中有人起事,恐怕是乱了,既然如此,我们就让他更乱些。” 这样,溶月方便许多。 不起眼的马车不快不慢地行进在官马道上,时而被车轮硌的颠簸,少顷一抹红烟在京郊燃起,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地动山摇般的炸裂声在五大营附近的山中乍响。 幸而这几座山不曾有人居住过,可这般大的响声仿若掀翻了整座皇城,便连大内也是多有波及。 押送溶月的杜鹃手上一抖,竟叫人灵巧地自手中滑出,转眼显示在嘈杂慌乱的人群中。 “这是...□□!”
第99章 坠崖 震天的炸声轰的挂月瀑嗡嗡作响, 水声浩荡,又被悄无声息地压住。 马车上的暗卫对视了一眼,马不停蹄地朝前赶去。 京郊北路, 只要过了雁门郡就算进入青州地界, 一路向南行, 便可逃过这地方。 阿宁手心里都是细密的汗, 她心如乱麻,被颠簸的马车晃到脸色发白。 虽然明知自己薛敖就在南边等着她,可自己真的能离开吗? 且不说谢缨是否会派人来追, 她父母兄长之后又该如何,就算将一切都算计妥当, 可这一切根本就不是那样简单。 车身忽然剧烈晃动, 暗卫沉声道:“陆姑娘, 还请坐稳,有人在追。” 阿宁心下一抖,手指攥紧车窗,心道谢缨果然发现的极快, 不过午时便已经追到了这里,只盼溶月此刻可以安然无恙。 马车七拐八拐地上了山路,挂月瀑以南便是清露寺,此处地势陡峭, 位于山巅处俯瞰整个上京, 其中山路蜿蜒多为临崖险峻之地。 暗卫低声交谈,几息后加快速度, 连带着车内的物品跟着不稳。阿宁身体向后歪斜, 想来这是一段上山路,暗卫手中的鞭子发出清鸣, 愈发加快。 “姑娘,前方便是清露寺,那儿地势险峻,介时我们先去躲一躲。” 阿宁应道:“好。” 一声闷响在头上炸开,继而是接二连三的春雷响彻山路,电闪雷鸣,直到逼仄的车厢内都是 暗卫低不可闻地骂了声什么,可还未来得及听清就又被雷声盖了过去,阿宁肚腹上绑着之前为了躲避排查而塞满的衣物,眼下被晃动的马车甩在车壁上,撞得头晕眼花。 惊雷响过,照的人面色惨白。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雨。 “姑娘没事吧。”暗卫急急喊道:“下雨了,道路湿滑,姑娘别怕。” 阿宁应声,耳边却仿佛传来沉闷的震动声,就像马蹄踏碎在耳边,卷挟起一阵狂风。 雨点打在车顶,把车外的声音碾成不成句的喝骂声。 再一次雷鸣之际,阿宁终于听清了外面的声响。 是他们追过来了。 “陆姑娘,我等奉命请姑娘回京!雨天路滑,万望自重。” 马车骤然被逼停,阿宁能感到车厢外围满刀剑,几道飞鸟的唳叫划破长空,又归于雨声之中。 暗卫咬牙骂道:“他娘的追的还挺快,想让陆姑娘回去,先试试我的刀快不快!” 话音刚落,兵器交击的声音透过车厢传了进来。纵使薛敖留下来的暗卫再能耐,可如今被这么多人团团围住,落败也只是时间问题。 身着暗青劲装的男人冷声道:“杀了他们,少主说一个不留。” “那我呢?”车帘骤然被掀开,从里面探出一张极白极小的脸,“动他们之前,先把我杀了。” 阿宁站在车辕边,声音凉薄:“我竟不知你家主子什么时候这么杀伐果断了。” “属下不敢,既然姑娘执意要留这两人性命,我等自然听姑娘吩咐。” 为首那人奇怪道地看了眼阿宁的肚子,低下头暗忖,如今皇城乱成一锅粥,眼看他主子就要成事,这陆家姑娘却这副样子先行逃离,想来是还不知道京中发生了何事。 “谢家自古忠军纯孝,不曾想竟也豢养军队。”阿宁居高临下地望过去,“这位将军,放了他们,我随你们回去。” 地下仰躺着的暗卫急道:“不可!姑娘不能回去!” 阿宁没去看他,淡淡扫了眼马车周遭,道:“走吧。” 雨势渐大,即便这队人再急也不敢在湿滑的山路上驰骋,阿宁坐在晃晃悠悠的车厢内,想着如今已过吉时,谢缨这般大动干戈地派人来追,想来是京中也已经传开。 只是这群人一看就不是禁军或者谢家军,薛敖曾跟她说过,大燕世家百年前皆豢养私兵,然自从先帝整改后,非皇室绝不能有此事发生。但辽东王府天高皇帝远,又位高权重,自然私下有所动作,皇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这永安侯府呢? 景帝那般刚愎之人怎会忍得下最器重的臣子这样做,除非谢家早有预谋。 阿宁不禁感到心惊肉跳,如今谢缨不再隐瞒,为首这人又如此有恃无恐,那是否意味着京中发生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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