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可敢?” 此话一出,将在场的北司人激出了几分旧日在战场时的血性,众口应下这场比试。 明媚的春光好似被擦出了火星,营外的百姓听到里面的动静连忙跑开,道这里面怕不是杀人了。 少顷,谢缨踩着一人的武器,居高临下地瞥向被他分在一旁的老杨,眸中神色意味不明。 老杨咬了咬牙,快走走向岑苏苏身前,大声道:“岑姑娘对不住,适才是我输不起。” 岑苏苏不太能听清他们说什么,但也清楚这人会与自己道歉是因着谢缨,她拍了拍老杨的肩膀,爽朗笑开。 身后项时颂算是出了一口恶气,与身旁脸上挂彩的少年小声道:“这帮人就算再不服,眼下也被慈生揍服了。” ... 谢缨虽是这几日人未到,但却将诸事写下,叫杜鹃送给了阿宁,还附带了一盒用紫薇花布包裹的糕点。 阿宁打开信,看着上面谢缨犀利的言辞笑出了声。 薛敖看着小姑娘一身粉色衣裙格外鲜妍,暗想雪渠心与上京的风水果然养人,阿宁现在竟没有从前那般孱弱的样子了。 只是,他瞥向谢缨送过来的东西,不满地盯着阿宁嘴角的那对梨涡,大声喊小二上茶。 “陛下既留你在上京呆上个一两年,怎的没说要你去哪任职?” 阿宁收好信件,打开布包,见里面是个梨花木盒,莹润的指尖轻轻点了点。 “也快了”,薛敖坐不住,直把圆椅靠的东倒西歪,“不外乎是南衙北司选一个呗。” 他说着,见阿宁捻起一块雪白的点心,猛地坐直一把抢了过来。 阿宁不解看他,却见那人的虎牙正朝着她嚣张生事。 “陆霁宁你离开我这些时日都学了些什么?”,薛敖气势十足地训斥,“糯米糕是你能食化的吗!” 一边把油纸包里的东西塞进嘴里,一边恶狠狠地补充:“记吃不记打。” 阿宁手上还是拿东西的动作,被他训的一怔。 这人日日在她面前装乖,竟险些忘了他的狗脾气。 阿宁不满道:“你凶我。” 薛敖顿住,嘴巴里满满的糯米,他一时嚼不开,只能鼓着腮帮子看着小姑娘瞪他。 但其实不能说是瞪,她眼睛圆润,鼻尖微红,这么说起话来像是在有恃无恐的撒娇。 格外招人。 “...我”,薛敖拼命咀嚼咽下,险些被噎的翻白眼,“我没有。” “你就是有!” 阿宁拍桌子,“凶我还吼我!” 薛敖被拍击的响声惊的一颤,愣了愣,梗着脖子嚷道:“陆霁宁你在这呆野了是吧?!” 他咬牙,“以前你训大黑的时候就这样。” 大名鼎鼎的陆家大黑,是一条凶狠的家犬,也是辽东城唯一一位敢咬薛敖屁股的大狗。 以往他每次去找阿宁的时候都要被追个几条街,后来还是文英点化他,用了数不尽的鸡腿和肉包子才贿赂得当,叫大黑跟他友善相处。 现下他竟有与黑兄一般的待遇。 阿宁看着薛敖羞愤的样子,险些笑出声,正巧楼下有人喊她对账,她站起身拂了拂衣襟上的绣花,缭乱了少年的视线。 “我身子已不似在辽东时那般了”,阿宁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你不用这般的草木皆兵。” “我只是,担心你。” 风过无声,碎海棠落在他未喝尽的茶汤中。 “阿宁,我见惯了莲白山的雪和北蛮震天的嘶吼,一向以为自己神勇无双。但那日见你消失在风雪里,我...” 他像是哽咽了一下,“我真的怕。” “怕因着我的自负害了你,怕再也见不到你。阿宁,我那时第一次知道,原来我薛敖也不是无所不能的。” 阿宁看着薛敖的头顶,半晌发问。 “所以,你对我是歉疚多于心喜,从来上京的第一天起,你就是为了看我安好,仅此而已,对吗?” 她顿了片刻,“这就是你想清楚的答案?” 薛敖仓皇地站起身,抓住阿宁纤弱的手腕,将人困坐在圆椅上。 他盯着阿宁湿漉漉的眼睛,急道:“不是的——” 薛敖半蹲在她膝前,眼睛明亮,像是见拜神明般仰视着阿宁。 薛敖抬起脸,低声诱哄:“这不是我的答案,我是真的心悦你。” “但我还不能这么草促地登门提亲,你这么好,我要与辽东薛氏的老祖宗们说一说。你喜欢渝州我们便去渝州,你喜欢游山玩水,我便策马同行,不离左右。” 阿宁笑他孩子气,她问:“你哪来的钱带我出去玩?” “啊这...”,薛敖挠了挠头,语气笃定,“给你个卖身契,好不好?” “买我给你倒茶驾车,随伺左右。” 少年欢喜的问道:“陆霁宁,好不好?”
第31章 活色生香(修) 纯然的日光映在少年的眸子上, 叫阿宁恍了神。 良久,她笑了起来,一对梨涡勾的薛敖胸口发痒。 “我要想想”, 正巧小二喊她下来对账, 阿宁摸了摸蹲在她膝前的薛敖, “让开, 在这里等我。” 薛敖茶都喝空了也不见阿宁上来,正百无聊赖之际却听楼下喧闹非凡,他探头去看, 见一群人在岸边指指点点。 ——运河里正漂着一个人。 薛敖揉了揉眼睛,见到水面的一处粉色衣角时, 浑身肌肉瞬间紧绷。 他顾不得多想, 双手发麻地跳了下去, 凌空踏着一个硬物件就扑进了河里。 正带着人查案的谢缨只看到神出鬼没的薛敖眼睛发直的刮了过去,一声巨大的水响后就是一侧项时颂在破口大骂。 “谁他娘的踩老子头!” 薛敖什么都看不见。 水里的人也好,那片黑沙坑也罢,他再顾不得。 河水从口鼻里淹进心口那个呼啸不止的大窟窿, 他想起五岁的小阿宁掉到了树下,是他管街边的阿婆要了饴糖,一颗一颗的塞到小姑娘嘴里哄她开怀。 而十五岁的阿宁埋进了雪里,他用尽力气却只能挖到一只断翅的草蝴蝶... 阿宁, 求你, 等等我。 “这不是薛世子吗,他发什么疯?”, 项时颂摸着生疼的脖颈, 深觉今日出门没看黄历。 本来被禁军支使过来捞运河的浮尸就够憋气,谁想刚至岸边还险些被踩断了脖子。 他龇牙咧嘴地看向一旁脱外袍的谢缨, 惊道:“欸?慈生你做什么?” 谢缨骂道:“这混账不会水!” 旋即飞身入水,将险些沉下去的薛敖拖了上来。 运河边的百姓与北司人都围了上来,不知道这两位在闹什么。 “咳咳咳!” 薛敖被谢缨抓上来时还在挣扎,他力气大,手上还给了谢缨几下。口鼻处呛入的水叫他止不住的伏地大咳,一只手还直直地指着水里的粉色衣角。 谢缨揉着生疼的胸口,见薛敖这般心急不要命,到底是知他几分,明白过来这出是为的什么。 他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一掌拍向薛敖的后脑勺。 “睁大你的狗眼看看!那浮尸不知道漂了几天了,你这脑子让狗啃了吗?!” 闻言薛敖缓了一口气,顾不上感谢这位幼时玩伴的出手相救,也不计较谢缨骂他又打他,只仰瘫在地面,湿了身下一片干土。 他看着头上煦煦的金乌,任由身上水汽蒸腾上旋,狂乱的心跳渐渐平稳。 ——吓死我了。 余光里瞥见阿宁焦急地朝他们跑过来,薛敖连忙捂住后脑,咳喘不止。 谢缨:“...” 项时颂:“这小子故意的吧。” 阿宁见他们两人这样,吓了一跳。还没等谢缨出口安慰,便见地上的薛敖坚强无比地爬了起来。 顺手抓了北司一个兄弟做靠背。 他生的那般出挑,又做出这幅可怜样子,直叫旁观的姑娘们心疼不已。 都忘了这是孤身入敌营,摘下北蛮王一只眼睛的混世魔王。 一旁捞人的北司也过来上报,说那浮尸应是从城外运河上游被抛下的,过了几日才飘到这里,尸体已是无法辨认,身上也没有留任何东西。 谢缨皱眉,挡在阿宁与薛敖的面前不叫那尸体露出,又喊仵作验尸,吩咐人去运河一带挨户搜查。 阿宁见那浮尸的衣裙,猜想应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心生不忍。 谢缨回过头来时,她才发现这人瘦了些许,眉眼间也多了几分冷厉,像是一枝危险肃杀的秋海棠。 只是望过来的时候依旧温和的不成样子。 谢缨好久没见到阿宁,甫一见到还未说话又被北司的人匆匆喊走,他叹了一口气,将怀中被打湿的棠花星角簪放到阿宁手里。 他一身湿气,站在骄阳下笑得英气昳艳,对身后虎视眈眈的薛敖视若不见。 来日方长。 ... 四月十五,被谢缨泼过酒的凌霄殿一片喧闹。 应该说是殿试过后,满朝哗然。 景帝在凌霄殿上拿到贡士们的策问后,龙颜大悦,显露出一些年少时的风采。 御口一开,几炷香内便传遍,说是大燕开国两百年来终于出了一位连中三元的少年俊才。 丹犀对策,三元及第,朱服榴火,春风引路。 景帝朗笑道:“文无第一,但陆鹤卿这一手行书堪称世无其二。” 那张纸传下来时,文武百官才知什么是字如其人,一字千金。 ——铁画银钩,心直笔正。 蔺锦书笑阿宁,说是捐的金身可算派上了用场,却见阿宁笑道:“这世上哪来的那么多奇才,哥哥是有天赋,但再大的天赋也需要夙兴夜寐与好学不倦才得以出世。” “积一勺以成江河,累微尘以崇峻极。” “人人道我好命,在于有如此出色的兄长。可对我来说,我的好命就好在我有一个能告诉要‘胡闹’的兄长,不囿于眼前、不盲于世俗,他告诉我一辈子不嫁人也是快活的。你知道吗锦书?从前从未有人这般与我说过。” 蔺锦书失言,她看向鲜活明媚的阿宁,不由自主地萌生出了羡慕之情。 她身为大燕世家之首的嫡女,自幼便被家中按照国母的标准教养,端庄贤淑、博古通今,可这般年纪的姑娘又怎会真的如她表现出来的这般持重。 世家的金玉锦绣泼天般砸在她身上,蔺锦书避无可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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