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敢再动作, 过了几息才不敢置信地张口。 “阿宁?” 阿宁烧的迷迷糊糊, 嘴里还在哭嚷着:“别压我、别压我。” 薛敖连忙撑起上身, 见小姑娘费力地转过头, 露出一张哭的湿漉漉的脸。 像是被蹂在手中的海棠。 水光潋滟。 阿宁恍惚间见到一片银光,以为是薛敖将那头大雪獒撵走了。她双手掩在衣袖下,只露出小巧的手指抓着枕头, 粉润的指尖曲起招架不住的弧度。想要朝人笑一笑,便扬起勾心动魄的眼尾。 “薛子易真厉害”, 她眼尾红润, 乖顺的要命, “最喜欢你。” 窗子遽然被吹开,连着床幔也受到波及,轻飘飘地打在薛敖潮红的眼角。 “你再说一遍。” 薛敖死死盯着阿宁,见她闭着眼睛抿嘴, 又像是不舒服般假哭了两声,侧过脸去蹭被褥,露出一小节雪白纤细的颈子。 送至嘴边。 他看的目不转睛,蓦地, 咽了咽口水。 小姑娘似是不舒服, 娇气地“嗯”了一声。 “喜欢..薛子易。” 薛敖眉眼都像是被阿宁身上的红晕染了一般,仓皇站起身。 椅子轰然被拖拽地倒在地上, 身下热流汇聚一处。 他握紧拳头, 像是自惭形秽一般,不敢再看那活色生香的姑娘。 厉不厉害不知道, 但是要薛敖的命,足矣。 他想亲亲阿宁,但到底是不舍得欺负她,只把一只刚编出来、还带着露汽的草蝴蝶放在阿宁枕边。 “等你醒过来,问个清楚。” 薛敖揉着头发,有些语无伦次,“...这次才不会放过你。” 上次醉酒,她说他乖,这次又说最喜欢他。 薛敖磨牙,深觉得阿宁天生就是来克他的。 不对! 薛敖伸手摸了摸阿宁的额头,眼中欲色一干二净。 怎的才发现,阿宁明明在发热。 “冷...” 薛敖额头都冒了一层汗,他来不及想阿宁为何会出现在自己的房间里,三下五除二地就要脱掉外衫。 “诶?这门怎么开了?” 门外传来一道颇为熟悉的声音,薛敖顿住,拾起十三护在床前。 沈要歧还记得自己在房间里布下的机关,见门开着倒不担心阿宁的安危,苍南剑派的燕尾箭也不是一般人能抵挡的来。 “陆姑娘,在下买到药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做出躲避暗器的姿态。 沈要岐弓着腰进来了。 他看见站在床前宽衣解带怒目而视的薛敖,以为走错了房间。 沈要岐撅着腚出去了。 薛敖黑着脸:“进来!” 等沈要歧将昨夜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与他后,薛敖几乎将椅把捏碎。 就差一点,他的小姑娘就要被带走。 “我昨夜在密林中见到陆姑娘时,她的手上都是伤,明明就是吓坏了的模样,却还告诉我其余的人被关在哪里,叫我快些去通知官府来救人。我在辽东与陆姑娘也是打过几次交道的,那时她就是一个不谙世事、善良娇弱的姑娘,但炸山那日后,属实教我忍不住狠狠唾弃之前的自己。” 见薛敖沉思,他继续道:“我自剑派长大,以往总以为女子生来柔弱,便是要好好爱护,却忘了男女之分,比不过心中所向。女子生来就要比男子艰难许多,却总能脚下荆棘、头顶春棠,譬如那位练刀的岑苏苏,譬如心怀大义的陆姑娘。” “世子,你能来上京找她很好”,沈要歧笑道:“我之前未与你说过,陆姑娘很好,你需得在意,放在心上珍惜,莫要错过。” 薛敖点头,心中附和,他的阿宁本就是这世间最好的。 能有她,再欢喜不过。 只是,薛敖想起沈要歧所说阿宁手上的伤,眸中怒火亮的惊人。 “为民,我要他们死;为阿宁,我要他们生不如死!” 见他这般凶狠的样子,沈要歧倒是笑了。 蛮野而生的獒本就是极凶之物,能指望着他们仁善到哪去呢? 薛敖暗忖,走到窗边吹了一声响哨,将写着“挂月瀑”的纸条系于鸽子腿部,看它飞向北司。 沈要歧去熬药了,他守着失而复得的阿宁。 他望着前方远山上飞过的对燕,许久才回神。 “薛子易。” 薛敖停住,继而同手同脚的回身,俊朗的脸上一片惊喜。 小姑娘支起身,眉间微蹙、唇色发白,指上掐着一只不大不小的草蝴蝶。 “刚才的人,是你吗?” 少年脸上轰然绯红。 ... 巴掌大的窗口透进来一簇白光,照在男子血肉模糊的肚子上,他费力喘息着,黑红的血顺着残缺的腿滴了下来。 啪嗒—— 溅到谢缨的长靴上,项时颂一时分不清,到底是这血色红,还是谢缨的红衣更艳一些。 “你是最后一个。” 谢缨走进男子,无波无澜的说着,那张昳丽俊俏的脸在男子看来却是修罗恶鬼一般可怖。 男子口齿不清地挣扎着,眼中浑浊掩盖不住他的惊恐。 谢缨懒慢的看着他笑,“我的意思是,你是最后一个活着的,不是最后一个能开口的。” 短短三天,谢缨不眠不休地把抓到的拐子审了个遍。 其中不乏又硬骨头的,谢缨叫人生生抽了他们的腿骨与手骨,扭曲而死。剩下那些嘴不是很硬的,被北司大狱的刑罚吓破了胆子,刚想招供时,谢缨却不想再听了,只叫手下人豁开这些人的肚子,看看里面的心肠是什么颜色。 北司大狱从来没有这么惨烈的热闹过,项时颂整整吐了三天,现在一看到谢缨跟他笑就浑身都疼。 审到最后,几十人里就剩下这个薛敖提溜回来的矮小男人。 这人被拎回来的时候已经没什么气了,不知谢缨哪里搞得法子硬生生叫男子挺了这许多日子。 却不晓得他后不后悔没有早早就死了。 “他们都不知道的”,谢缨捻了捻盆中的辣椒水,“只有你知道。” “所以我叫他们先下去等你。” 谢缨在他惊恐的目光中用沾了水的手,轻柔抚摸他烂掉的肚子,“最后问你一遍,她在哪里?” “啊!” 项时颂捂住耳朵。 “我说...我说!” 他嘴里都是血沫,眼珠几乎爆出,撕心裂肺地喊着:“在城郊...里..” 谢缨听不清,侧过头听他言语。 矮小男人像是终于解脱一般,费力道:“城郊..五十里外..” 他说着,又想死前看一眼折磨自己的人是谁,做了鬼也好讨债,却在看清那一小簇日光照耀下的谢缨时浑身一颤。 那双潋滟生姿的眸子,琥珀与黑色交杂,像是上等的琉璃珠子,振振蝶翼重叠起来一般。 男人骤然睁大眼睛,嘴里一扇一合,“你是重...” “唔!” 话音未落,他像只渴死的鱼一般瞪大双眼,垂下了头。 “死的开心点”,谢缨甩了甩湿红的手,厌恶道:“倒是长了一对好招子。” 他回过神,用那只艳丽至极的手指着项时颂。 “传令下去,城郊五十里,北司神机全体出动。兵武先行,驾帖后至,此次务必一网打尽!” 湛青的官道上,岑苏苏嘴里叼着根青草,手脚不自然地左右乱放。她跟在谢缨身后,抓耳挠腮地想说些什么。 谢缨懒得理她,倒是项时颂真怕她把自己给急死,白着脸大声问:“你做什么?” 岑苏苏瞪着一双大眼睛,怒道:“薛世子前些日子借了我的刀,说是要去砍树,一直也没还我!” “你不是最宝贵你那长刀吗”,项时颂疑惑地看着她,“怎的借了旁人?” 岑苏苏一脸耻辱,“我没打得过他。” “...活该。” 几人说着,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北司卫,路过一处茶驿时,见里面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正往外走,兀地像是踩到什么东西,“咣”的一声摔倒在地。 他一侧的小厮连忙将人扶起,看男人爬起来后一脚踢翻适才踏过的地皮,大声地骂骂咧咧。 谢缨骤然停下。 项时颂凑上前,“怎么了?” 谢缨死死地盯着男人脚下,眸中利刃将这男子与小厮惊的连连后退。 他蓦地翻身下马,几步跑上前去,在众人诧异的注视下弯腰捡起一团东西。 像是铁丝球,又像是废铜。 只有谢缨知道,这是他前些时日送给阿宁的棠花簪。 可眼下却扭结在一起,花心被抠的不成样子,一片破碎。 阿宁... 谢缨目光一紧,注意到那花心被抠平的地方竟像是一轮弯月。 城郊五十里附近、关乎月亮,那就只有... 项时颂忽然抓着一张纸条大喊道:“挂月瀑!薛世子传信过来说是在挂月瀑!” ... “世子”,沈要岐大喊,“今日便回城吗?我们可以——” 薛敖一身单薄呼啸而过,卷起沈要岐的斗篷一角,他张着嘴,看着薛敖怀里抱着个大布包目不斜视的飞奔。 沈要岐牵着两匹绿耳马,眨了下眼,面无表情道:“骑马进城。” 阿宁高热已退,但身上仍是烫。 此等情况薛敖再熟悉不过,阿宁年幼时便时常这般,明明一起贪玩着了凉,薛敖洗个热水澡就好,但她却要大烧小烧轮流来,烧的人没了精神气才罢休。 他今早一探阿宁额头,便知这发热还没结束,等不得了。薛敖脱下外衣将人裹住,又管驿长要了个干净的大布巾,兜头兜脸地把她罩了起来。 来不及追问阿宁,他只想抱着小姑娘赶快回家。 阿宁藏在棉布下,瓮声瓮气地问他:“沈先生刚刚同你说话,你怎么不理他?” “嗯?” 薛敖回头看了一眼,但以他的脚力,几息之间便跑的没影,身后哪还有沈要岐的踪迹。 他疑惑道:“沈大哥在哪里?” 两只绿耳马轮番蹭着牵着他们的剑客。 沈要歧木着脸,一向持重冷峻的脸上难得出现一丝龟裂。 耳蜗一动,侧身看去是大批身着狸虎紫云服的守卫策马过来,他急忙避开。 只见一行人风驰电掣的跑了过去,为首的是一个容色惊人的红衣少年,后面跟着个娇小的身影。 小身影跑了过去,又转了个圈跑了回来。 岑苏苏大声喊他:“老沈!” 沈要歧一怔,也跟着抬高了嗓门,“小岑!” 两人一刀一剑,乃西南剑宗与西北青刀的传人,说是不认识没人会相信。但大概他们自己也不知道,明明二人性情相差甚大,却是难得的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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