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间风吹草动, 阿宁眨了下眼, 任由薛敖将头埋在她脖颈间。 “你是负心汉。” 阿宁一愣, 笑着问:“你这是怎么了?” “你招惹了我,又要跑开。陆霁宁,你就是负心汉。” 薛敖声音闷闷的, 高大挺拔的身躯窝在阿宁身上,显得有些可怜。 清亮郁闷的少年音落到阿宁的耳廓里, 像是湿润的嫩花瓣在作弄她。 阿宁摸了摸颈侧的头, 轻声哄他:“你乖, 回来给你带核桃糕。” 槐树被吹得沙沙作响,一道阴影打在薛敖的银袍上,像只蛰伏已久的猛兽。 他咬牙道:“我不想吃糕,我想...” 阿宁小声叫了出来, 被薛敖掐住腰抵在树前。她这才看到,少年瞳孔里经年的灼热、酥麻的战栗,还有漂亮到熠熠的欲色。 阿宁有些害怕他的眼睛。 薛敖一只手摁住阿宁的腰,在风停之前亲了过去。这个吻比以往的都要猛烈, 像是带着惩罚般的意味, 叫唇下的姑娘泄露出受不住的叹息。 阿宁细弱的手指抓住银色衣角,发颤的骨节荡漾在蜜色的日光里。 又归于暗影之下。 她任由他亲吻, 任由他放肆, 包容他不合时的孩子气,用满腔柔软捏住少年悸动的心。 薛敖酥麻在阿宁的唇齿间, 所有的蓄意凶狠都化做绯色春水,叫他不知所措起来。 他退了出来,喘息间看到阿宁红润微肿的嘴唇,遽然僵住。 阿宁懵懂的眸间是淡淡水雾,她不再抓紧衣角,而是笨拙的摸他的眼睛、鼻梁、下颌,一路滑至脆弱的喉结。 咕咚—— 薛敖另一只手掌抓住她作怪的手。 “做什么?” 阿宁踮起脚尖,像只花蔓一般攀在他的身上。 榴花开欲然。 “做薛子易想做的事。” 薛敖想咬她。 他感到下巴上濡湿的触感,闷哼一声,不敢再动。 薛敖本意是看阿宁说去渝州,心中不愉,又见她平静的模样愈发不满。却没想自己先恐吓的人,竟没出息地被撩拨到这般境地。 他想教训一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却在低头时怔怔无言。 阿宁脸颊醺红,叫他想起辽东盛夏时的甜瓜与蜜桃,颤巍巍地沾了香,嫩的能掐出水来。 薛敖这才看到,她的睫毛抖得不成样子。 “是我不好,不会再吓唬你了。” 薛敖忽然很后悔,他的阿宁去年冬才及笄,自己却为了一时情绪的上头如此对她,明明是看她皱一下眉都心疼,怎么舍得这样欺负她。 他将下巴支在小姑娘头上,怜惜地喟叹出声,“早些回来。” “我在等你,阿宁。” ... 薛敖蹲在门口,用蘸了糖的树枝在沙土里画出一条痕迹,一队蚂蚁顺着长痕摇摇晃晃地往前爬取去,圆圆在一旁小声道:“这样他们就能回家了。” 小丫头有些开心地拍手,又跟忙碌的蚂蚁说些什么。 回家? 薛敖一怔,想起莲白山角打着响鼻的追云,军营里等着他喝酒吃肉的伙伴,他娘永远养不活的梅花,还有临行前薛启笑着拍他肩膀。 “臭小子,要是在上京给老子丢了脸,就别回来!” 他不得不承认,有些想辽东了。 圆圆摇了摇他的胳膊,问他房间里怎么了,为什么不让他俩进去。薛敖笑着揪了揪小丫头的发髻,抱着她出去买糖吃。 屋内帘后透出微薄的日光,照在单薄的妇人身上,竟奇异的祥和安静起来。 青娘子摸了摸阿宁的鬓发,眉眼温柔,“多好的姑娘,若是我的安儿还活着,也要有这般大了。” 她没来得及长大的女儿小名叫安儿,当年与乔三诞下此女后,二人唯一的心愿便是这个女孩可以平安长大,可惜天不遂人愿。 阿宁有些难过,小声叫道:“青姨。” 女人摇了摇头,像是透过她看到了长大后的安儿。 “阿宁不必为我伤心,我前半生有挚爱之人真诚以对,后半生虽然孤单但有圆圆相伴、并不凄苦,相较于大多数人来说,已经很幸运了。” 青娘子抚摸那些书信,垂下的长睫挡住微光。 “我是恨他的,当日恨不得杀了他,一了百了”,她声音有些哽咽,“可我怎么舍得呢?” “他会为了讨我爹的欢心,在莲白山上猎梅鹿险些丧命;会为了我一句玩笑话,跑到大凉去买酸梅;会为了娶我,在全城人面前许下毒誓。跟他在一起的那些年,我从未伤心过。” “可是我没有办法原谅他,所以我只能逃,逃到天涯海角,逃到我以为我自己忘了他。” 青娘子捻起一张书信,阿宁看见上面写着“吾妻杓青,三郎念卿卿,不敢乞尚宥。” 她摸着这干黄的信纸,好似风一吹就要碎了般,笑着流泪。 “我原谅他了,阿宁,你叫世子与他说,经年明媚,椒花颂声。” 我不再见你,但仍会记得你,年少时我挚爱的少年,如今莫失莫忘的陌生人。 陆霁云上任的日子在六月中旬,上京城外一片绿意盎然,芳草深深,柳阴密密,阿宁站在车厢外,听着聒噪的夏蝉,与亲友们不舍的别语。 陆家二老眼眶湿润,看着一对儿女安慰他们,愈发难过。 阿宁看了一圈,没发现薛敖与谢缨的身影,倒是岑苏苏笑道:“慈生今日进宫述职,别等了,他叫我告诉你一路保重。” 一旁的吉祥也跟着嚷嚷:“我们世子也是。” 蔺锦书牵过她的手,嘱咐她路上一定要小心,到渝州后记得与她书信。 阿宁一一应下,却见与陆霁云站在一处的晏枭手握一段柳枝,冲着他们朗声道:“吾友,山高水长,一路顺安。” 岑苏苏与沈要歧不知说了什么,嘻嘻哈哈地笑成一团。 少年不识愁滋味,便是远行万里,也觉得不过尔尔。 这般的年纪,何愁不会相见。 只是,阿宁看了看不远处的城门,脚步停顿。 陆霁云知道她在等什么,拍了拍阿宁的发顶,说再等一会,好看赏皇城夏时的风景。 蓦然间城门口奔出一匹墨黑色的骏马,马上红衣猎猎,兜起骄阳般的意气。 谢缨额角都是晶亮的汗水,利落地跳下马,站定在阿宁面前。 “赶上了”,他形貌昳丽,这般轻松地笑起来更是惹人注目,“阿宁,这次拿好了。” 他将一只崭新的棠花簪放到阿宁手心,见她黑亮顺滑的乌发上只别着一只草蝴蝶,笑道:“你戴上会很好看。” 阿宁小心的收起来,冲他扬起笑脸,“谢谢阿奴哥哥。” 天色渐晚,陆霁云喊她快些启程,阿宁抿了抿嘴角,正要提步上车。悄然间微风拂来,吹乱了她的鬓发。 吉祥大喊:“是世子。” 阿宁顺着向上看去,只见城楼上站着一个银袍少年,他抬起手中的长鞭,像是小孩子一般不断挥着。 阿宁仰起头,朝他笑得明媚。 ——陌上花开,君且等我,缓缓归。 阿宁与陆霁云一共带了四乘车架,一架是兄妹二人搭坐,另外几驾小厮婢女分乘,再放些行李被卷、干粮物什。 一路车马劳顿,阿宁有些吃不消,翌日在前往青州路上的一处澄湖上正歇憩时,却见橘意正气势汹汹地训斥着一位蒙面的侍卫。 晏枭派了几位皇家暗卫一路随行,几人面上都罩着黑狐面具,叫人分不清谁是谁。 可橘意却被迫记住了这个祸根,她脾性一向温良,此时叫这人气的手指都在颤。 “姑娘最喜欢的茶盏你一天内给我摔了个精光,昨日煮饭的锅也被你砸了个稀巴烂,还有前些时日的...” 橘意越说越气,这般仔细数来叫阿宁听着都忍不住摇头,心道皇家暗卫都这般毛手毛脚的? 那侍卫本是挺着腰板,被橘意这般一桩一件地训着,也像是羞赫一般,抬手摸了摸鼻子,却在摸到冰凉的黑狐面具时讪讪放下手。 阿宁看着他,紧锁眉宇。 正巧陆霁云喊阿宁用膳,湖边对峙的两人听到主人家说话也停了下来,那暗卫扭头见是阿宁,竟一溜烟地跑走了。 阿宁:“...” 是夜,阿宁食用了些玉方糕和凉茶,觉得有些食化不了,趁着橘意睡着后悄悄溜到房外。 银河倾泻在澄湖上,平静的波光泛起粼粼夜色,绵延的草上是窸窣的虫行声,长夜璨璨,星子低垂。 叫人无端的心情舒畅起来。 她往湖边走了几步,却见一人仰躺在岸上,他翘着二郎腿,嘴里轻哼着歌。 是一首辽东的儿谣,小时候大人最喜欢唱给他们听。 阿宁深呼一口气,蹑手蹑脚地走到那人的身边。 地上的人猛地翻身而起,月色下是一双野兽的眼睛,他怒斥,“谁?!” “薛子易。” 薛敖在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软了阵势。 阿宁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意味不明道:“薛子易,我就知道是你。” 薛敖身边坐着笑个不停的小姑娘,臊的耳尖薄红。 那日他与谢缨一同自大内赶去城门,却没曾想那谢狐狸奸诈的很,竟在路上找了几个谢家的府卫拦他。薛敖急于脱身,却被功夫极好的几人拖住不动,最后还被谢缨踹了一脚。 最后站在城楼上,也不知阿宁看没看到他袍子上的大黑鞋印。 阿宁忽然喊他:“薛子易。” “嗯,怎么了?” “薛子易。” 薛敖看向她娇妍的侧脸,轻声回:“我在。” 阿宁靠在他的肩上,脚边绿草茵茵,头顶星光铺了他们满身。 “听说青州的鲈鱼很好吃。” “可惜加姜太多,中州的人就喜欢吃这玩意”,薛敖埋怨道,又伸手抓了一把湖边摇曳的小花。 阿宁抬起头,掰过薛敖的脸,兴奋道:“我们明日进城后一起去吃吧!” 少年点点头,一脸郁闷,“我看你是想让我给你挑葱姜。” 看阿宁眉眼弯弯,他也跟着笑了起来,大手将阿宁按在自己的胸口,嘴里还嘟囔她是娇气鬼。 阿宁不饶,在他怀里扑腾,直到两个人都倒在潮湿的草地上,气喘吁吁。 “娇气鬼。” 阿宁不乐意,直起身掐他鼻子,“你再说一遍!” 少年笑得眼睛弯成湖面的月影,将小姑娘搂在身上,听他跳的欢快的心跳。 乌蓬渔声,青山欢愉。 “我的娇气鬼。”
第43章 玉虎符 青州府衙内。 陆霁云青着一张俊脸, 看阿宁身边那人像只大狗一样舔着脸笑着,气的头都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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