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陈伤 金绮抓住阿宁的手, 看她落泪的样子,有些不知所措。 屋中薛敖怒火高涨,胸口嗜血的野兽呼啸着厮杀而出, 他盯着地下被踹的喘息困难的部将, 犹如实质的杀意扑在他身上。 文枫咬牙, 低头道:“世子...他喝酒昏了头, 还望世子从轻发落。” 薛敖低头,看向地面跪倒一片的上将。屋中弥漫的酒气告诉他文枫并未撒谎,可若是薛启在这云御关中, 谁又敢明目张胆地红着脖子跟他放肆。 幼时他混迹在这辽东大营中,哪个人没被他骑过脖子, 哄着笑着教他习武。 从前薛启命他以叔伯称之, 可两年前, 薛启有意在军中树立起他的威严,他那时不懂,心想都是看着他长大的长辈,怎会不服他, 又掣肘他担起辽东军的大任。 眼下薛敖明白了,薛启养了一群猛将奇兵,他礼贤下士,是因为经年累月在疆场上搏杀出的威望。而自己年纪轻轻, 哪怕再骁勇善战, 也会被轻视犯上。 “喝酒?” 薛敖阔步走开,岔开双腿坐在圆椅上。他左侧是辽东沙场图, 右边是辽东的赤旗, 佼佼巍然,叫人不敢直视。 文枫一怔, 听薛敖继续发问,“文姨,军中铁纪,行军嗜酒,当责百棍。我爹亲口定下的规矩,你是忘了吗?” 薛敖看文枫低头不语,心中也猜到他们在想什么。无外乎就是看他能念在旧情上网开一面,可阿宁做错了什么?他又做错了什么? 那部将猛地爬起,面色惨白地匍匐而行,嘴里还不服气地嚷着:“世子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文虎为王爷征战多年。没想到世子竟为了一个女子如此发难于我,我...我认了!” 此话说的诛心,闻言文枫急声斥他闭嘴。 文虎脱口而出才知自己僭越,又揉着肚子不想低头,只梗着脖子与薛敖叫板。 完了。 按照以往薛敖的性子,被人如此挑衅,他必定是暴跳如雷,二话不说甩出鞭子才对。 众上将肌肉绷紧,想着若是十三雪渠抽下,也好的上去挡一下,免得人丢了性命。 可他们蓄势待发,却迟迟不见薛敖的动作。 有人偷偷瞥上高座,却被那大刀阔斧而坐的少年晃晕了眼睛。 那条红带系在他额上,凛然不可冒犯。 “你口中的女子,供了辽东军多年的物资军需,去年冬天的几场大雪,你忘的可是真快啊。” 薛敖眉眼冰凉,嗤笑道:“在座各位谁敢说自己的妻儿父母没受过陆家的恩泽?” 众人垂下头,再也不敢出声。 辽东苦寒,这些年说是趴在陆家身上吸血也不为过,无人可置喙。 “我薛敖既然拿着帅印,系着红额,就会拼命护住辽东。适才诸位有怨气,我看得清,若要我蜕下铁甲,扔了十三,与哪位比划比划,我奉陪到底。” “一炷香之内,你赢得了我,这辽东大军与三万神獒军我让给你。可若没人做到——”,他往后一倚,露出些以往在辽东打马窜巷的匪气,“就蔫了一脑子的臆想,都他娘的给我老老实实杀蛮子!” 说罢,他站起身,解下铁甲,噼里啪啦地坠落在地。 “谁先来?” 一室寂静。 他们面面相觑,都是看着薛敖长大,谁又不知,连薛启都不一定能赢过如今的薛敖,更遑论是他们呢? 薛敖耸耸肩膀,被长期套在身上的重甲压的腰背发酸,琵琶骨和腹间的刀伤也隐隐作痛。 “各位叔伯,我薛敖年纪小,靠着一身蛮力跟北蛮拼命,却也知道大敌当前,要一心才对。如今四关只剩偃月还在外族手里,收复边关指日可待。可我觉得远不止于此,如今北蛮秋草长得猖狂,最适合咱的马儿养膘。” 文枫瞳孔发颤——薛敖要的不只是一时安稳。 辽东的世子挺拔苍劲,他生自雪山巅,要的自然是一览无垠的广阔北境。是边关,更是千里之内的整个北蛮。 不破铁壁战不休。 众人眼下才算是真的震慑,薛敖不过十八,却能在如今不利的局势下想着要将北蛮收入囊中。 说他年少轻狂也好,无知莽撞也罢,这般的傲气,大燕前后百年中也就只有一个蔺争能与之比肩。 薛敖重甲不在,只一身银袍,更显得肩直腿长,“文虎,你自己去找吉祥领那一百军棍,再有下次,脱了盔甲滚回家!” 文虎被薛敖一番话说的澎湃,满脑子都是日后将北蛮踩在脚下,被责罚了也是一脸激动地应下,捂着肚子出去领罚。 文枫看着薛敖银靴上的血污,暗笑道,谁说辽东世子天生神力,谋略欠缺?这般的心性与进退,实在是厉害。 薛家人,又哪有简单的。 “陆..陆姑娘?” 文虎见门口低着头的阿宁与金绮,顿了一下,“对,对不住。” 阿宁没有抬头,听屋中告退声渐起,避身让过,直到一双熟悉的银靴映入眼帘,她才抬起头。 “就知道你要来”,薛敖挠头,无奈道:“快进来,这里风太大。” 金绮不欲打扰,转身告退。薛敖牵着阿宁微凉的手,直到按着她坐在圆椅上才发现阿宁的低落。 “怎么了?赶路累了?” 见阿宁不说话,他皱眉道:“你听到那混账话了?” 薛敖圆眼一瞪,恨不得转过头抽死文虎,正要破口大骂时,一只绵软的手摸向他的侧脸。 “很辛苦吧。” “不眠不休地征战,时时担忧王爷的下落,与心思各异之人斡旋,很辛苦吧?” 薛敖怔住,呆呆看阿宁抬起一张泪痕未干的脸,“我心疼。” 她捧住少年俊朗赛雪的脸颊,声音哽咽,“薛子易,我心疼你。” 薛敖喉咙中像是被塞进了布团,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他的阿宁怎么能这么乖、这么好。 数日来的激战叫所有人都忘了,他今年也不过十八,本应在父母亲长的庇护下与心爱的姑娘定亲。可如今父亲失踪,他挑起重逾千斤的大梁,拼一身血肉,成全更多人的十八岁。 连薛敖都快忘了,他并非草木。 “阿宁,我不累,你..你别难过”,薛敖贪恋她手心的柔软,一动不动,“我是担心爹的安危,但如今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剩下的我不觉得辛苦,你在这里,我有啥好抱怨的。” 他抿唇,忽然皱了皱鼻子,鼻息间窜驱一股苦涩的草药味。 薛敖脸色骤变,大手摸向阿宁的肩头,“你受伤了?!” 阿宁一怔,被他摸的羞恼,一巴掌甩向薛敖的颈侧,“爪子拿走!” 少年被打的一懵,看面色红润的小姑娘怒声道:“你给我把衣衫脱了!” 门外有事禀报的阿信和吉祥对视一眼,目中深意不谋而合。 薛敖光着上身,手上攥了腰带,扭捏道:“阿宁...能不能不脱裤子啊。” 阿宁不作声,他回头望去,小姑娘正红着眼睛往他的琵琶骨上吹气。 薛敖火都要被她吹出来了。 “别!” 他提着裤子转身,面色涨红地瞪着阿宁。 阿宁本就被他背上的伤刺的眼睛酸涩,见他一转身,更是忍不住抽噎了起来。 少年肩宽背直,身上肌肤莹白如玉,本该是白壁松月般的风景,眼下却一片疮痍。 琵琶骨被穿透,因着未好好将养,如今已有脓水流出,触目惊心。其他大大小小的伤疤暂且不提,让阿宁花容失色的是他肚腹上的一处伤。 那是一处旧伤,如今已有粉红的新肉长出来。只是伤疤实在长,从胸下五分直劈而下,一直到小腹又被裤子挡住。 像是将整个人撕碎了一般。 阿宁从不知道他受过这样重的伤。 “吓到你了?”,薛敖有些急,想要去给阿宁擦眼泪,只是刚伸出手却被阿宁一下拂开。 小姑娘伸出颤巍巍的手指过来,脆生生地命令他。 “把裤子脱了!”
第64章 瘙痒 薛敖被她吼的一抖, 险些叫裤子从手中脱落。少年的鼻尖两腮霎时通红,也扯着嗓子试图回嘴。 “脱、脱什么...你让我脱我就脱,这一军主帅还怎么做...” 话音越来越小, 直至被吞没在阿宁瞪圆的杏眼中, 杳然无踪。 薛敖露着雪白的肩头瑟缩了一下, 又虚张声势地抻直, “你、你扒我裤子,姑娘家家的知不知羞。” 阿宁不说话,只低头从怀中掏出一方碎花小包。 苦涩的草药味登时沁满了房间, 薛敖一怔,抽了抽鼻子, 讪讪地朝着阿宁露出颗虎牙。 “薛子易, 我现在没心情跟你乱扯, 你痛快点,省的我发火。” 薛敖呲着白牙凑近,看阿宁红肿的眼睛有些心疼。 他怎会不知阿宁是来做什么的,从小到大, 一受伤便来找阿宁已经是他既定的举动。 如此与她插科打诨也是顾及阿宁的担心,只是没想到小姑娘这次会这般的生气。 阿宁俏脸含霜,手里捏着一瓶草黄色的药瓶,指尖轻柔地抚摸他伤痕的边缘。 疼痛无感, 只余瘙痒。 阿宁近距离看到这几处, 指腹都在颤抖,“你腹间这道伤何时所受?琵琶骨的伤处为何不好好歇养, 你是以后都不想再用十三了吗!” “以往只听说薛世子骁勇无双, 如今一看,分明是钢骨铁皮才对。你一军主帅自然是天大的脸面, 区区商户女又怎能指使得动薛世子,是我陆霁宁管的宽念的多,无端端惹人烦了。” 她越说越气,手上动作却是熟稔又温柔。 薛敖急急回头,看阿宁毛绒绒的头顶,“你怎么说着说着就急了,我什么时候嫌过你烦,哪里敢的..” 阿宁抬起头,湿润乌亮的杏眸看的他胸口生悸,上翘的眼尾别了一弯夜蓬弯月,映出来年少的情思。 “行行行,给你看”,薛敖无奈,转过身后又被阿宁轻拍了一下。 “小心伤口,刚上好药。” 薛敖眉梢微挑,到底是在阿宁紧张的目光中轻缓了动作。 “裤腰有点紧,等我松一下。” “脸红什么?我哪里你没看过。阿宁,我脱了啊,唉你别捂眼睛啊!” 屋中传出阿宁的哭泣声,门外等候的文枫再也呆不住,不顾阿信和吉祥的劝阻,一脚踢开了房门。 “世子,住手!” 阿宁正泪眼摩挲地摸着薛敖肚子上的伤疤。 这人到底是没有再把楚河汉界般的裤腰向下拽过半分,只是凑近了些给她看,嘴里不依不饶地逗弄她,惹得人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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