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火!” 漫天的火光染红了云御关,城下烈火炙烧着北蛮铁骑的血肉, 焦糊与肉香味顺风而来,哀嚎嘶吼声响彻天边,见状躲过一劫的骑兵连忙避过后退,恨恨盯着城上蓄势待发的人。 “一批弩兵准备”, 阿信目露凶光, 大喝道:“万箭齐发!” 一千架弩兵齐齐射向楼下,刀锋箭雨, 众多铁骑还未来得及发出吼叫就被射穿了喉咙, 当场殒命。 阿隼持起冷钢盾牌,从缝隙中瞥向上方, 目光阴鸷。他知道阿宁给辽东大军弄了五千架机弩,上次一战,大军伤亡惨重,这玩意起了不小的作用,如今又是这样。 果然如他父亲所说那般,薛敖不死,阿宁永不会归顺于他。 高大的少年人置身于同伴的尸山火海中,却兀地笑出了声,美丽的笑容中掺上几分狠戾。 布吉铁骑是布达图手下最悍猛的一支重骑,便连薛启对上这些铁骑也颇为头疼,眼下全军奋力破关,即便机弩在手,也叫人难以招架。 “这样下去,天黑之时,城门必将失守!” 阿信咬牙骂道,身侧的金绮也同样面露难色。即便薛敖留下的两千神獒军精锐可以以一敌二,但北蛮铁骑人数众多,破关也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阿信凑近,面色凝重,“若情况不对,你带着陆姑娘先走。” 金绮一愣,回头看向被她安置在碉口下的阿宁。 见小姑娘即便面色苍白,仍朝她露出安危的笑容,金绮颔首,“我知道。” 第二批弩兵迎上气势滔天的北蛮铁骑,却因着对方早有准备,伤亡不大。 第三批弩兵箭尖蓄火,迎着风劲在一条火线中射向逐渐逼近的重骑兵,便连城墙砖石都被烧的有些灼手。 几番激战后,日落青云,铺天盖地的晚霞与火色交相辉映,鲜艳的有些扎眼。 北蛮铁骑撞不开被牢牢顶住的城门,转而架起云梯,前仆后继地攀爬而上。 即便神獒军严守各处机关口,却被人数众多的骑兵突破几处,窜了进来厮杀在神獒军中。 阿信长剑横扫,一个北蛮骑兵的头颅掉下城楼,他朝着金绮大吼道:“带着姑娘先走!” 眼见越来越多的北蛮铁骑涌了上来,金绮深知如今再等不得,她眼眶微红,朝着阿信重重点头。 阿信心中暗骂,这北蛮人的血真他娘的稠,平日里是吃了多少的荤肉... 只是满腔思绪却被金绮的惊喊声震的魂飞魄散。 “阿宁呢?!” 原来安置人的碉口空无一人,只余一滩血迹明晃晃地袒露在眼前。 “不是一直在这吗!”,阿信目眦欲裂,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兜巡周围,“魏弃和杨伏虎也不见了!” 惊叫声传来,二人侧头望去,却见几个时辰之前还咄咄逼人的杨伏虎此时竟然仰躺在角落里,身边氤满鲜红的血。 他眼睛瞪的很大,眼角几近崩裂,像是惊怒交加,却无力回天。 阿宁被这血腥气熏的头痛,她掏出匕首刺向挟持之人,又被轻而易举的卸下。 隹丘尔形容狼狈,面上笑意却兴奋至极。 主人叫他抢一个人,故而一早便设局将他送进这关中,前些时日他一见到阿宁便知道主人为什么对一个女子念念不忘。 北蛮的老人常说月亮乃神宫苍穹,碧伢幻化成庇佑世人的神女。他本是不信,可如今一看,想来所谓的碧伢不过生的这般。 比雪丘的灵狐圣洁,比雪山的天莲娇媚。 若他将人带了回去,日后主人接管北蛮,他定是各部落说一不二的勇士。 “别动”,隹丘尔恶狠狠道:“再乱动我就摔死你!” 阿宁在地牢中见过这人,金绮说他是北蛮大将,可适才这人却身着弩兵的服饰突然出现在眼前,趁着众人激战之时,堵住她的口鼻挟持下来。 他们眼下已从西南侧的碉口越出,这里刚刚经过一场厮杀,遍地都是残肢污血。 阿宁被他扛在肩上,肚腹颠婆的恶心生痛,“是谁...是谁放你出来的?” 隹丘尔脚步未停,许是觉得胜利在望,竟嗤笑一声,与阿宁说起来,“你们中原人说我们擅长养狼,可知不知道,这大名鼎鼎的辽东王才是忘了最好的一头狼。” 见阿宁不语,他笑声极为猖狂,“还是一头蠢得要死的白眼狼!” 阿宁一惊,心下已有几分猜测。 难怪魏弃不惜受熬鹰之苦也要呆在这云御关中,原来他真正的目的就是此战与阿隼里应外合,好将云御关拱手于人。 这般想着,阿宁却在腰间摸到一枚利角。 她心下一喜,这几日想着可能会有所异变,便将重要之物随身携带,眼下摸到的便是离京之时,谢缨送与她的棠花簪。 阿宁语气一变,带着些哽咽问道:“那王爷也是被你们设计而亡的吗?” 隹丘尔听肩上娇弱的哭声有些心猿意马,又狠狠警告这是主人要的女子,他舔舐之前被打松的后槽牙,有些得意道:“薛启再勇猛又怎样,还不是被那个故意害他的白眼狼骗进了陷阱,轰的一声埋了起来,哈哈哈!” 他们如今已经离了云御关,众人的厮杀声就在后方震耳欲聋。可阿宁却被他猖狂的笑声激到心生恨意。 原来薛启竟然被害得如此凄惨,骁勇的辽东王就算死也应该埋身于疆场之上,怎么能被这等卑鄙小人利用到失了性命。 她想起薛敖趴在她腰间的模样,右手迅速行动,露出一截醒目的伤疤。 棠花簪锋利无比,阿宁铆足了劲朝着隹丘尔的后颈而去,可这人十分警醒,他侧头避过,猛地扔下阿宁,却还是被簪子刺中了锁骨。 血流如注。 “你找死”,隹丘尔捂着锁骨,拔出簪子扔到被摔的面色惨白的阿宁身上。 阿宁的脊背被坚实地面撞的僵疼难忍,她爬起身,望着不断逼近的隹丘尔,恨声骂道:“该死的是你!” “主人要你,我不杀你,但你必须吃点苦头。” 隹丘尔目露狠色,锁骨处的痛楚不停地提示他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姑娘有着一双锋利的爪子。 他提着滴血的刀逼近阿宁,看小姑娘眼中露出惊恐和执拗,缓缓抬起弯刀。 与此同时,金绮终于看到西南一侧瘫倒在地上的阿宁。 她雪白的大氅一片血色,身前正站着一个提刀欲斩之人。 “阿宁!” 金绮眼角猩红,不顾一切地撑上墙砖,一跃而下。身后阿信也看到这一幕,几乎魂飞魄散地要随之跳下,又被北蛮铁骑卷入厮战。 再快点,再快点! 金绮从未如此迫切地希望自己能生出一对翅膀,她跳上一匹北蛮人的马,拼命夹紧马腹,朝着阿宁疾奔而去。 那么聪慧果敢的姑娘,那么娇弱可爱的姑娘,绝不能丧命在这尸山血海中。 金绮耳边都是变形的风声,心跳涌上嗓子眼,就在快要接近阿宁的时候,却见隹丘尔回头朝她一笑,高高抬起滴血的弯刀。 “不——!” 颈部被贯穿处喷洒出如瀑的血雾,金绮手疾眼快地拽过阿宁护在怀里,半边身子被染上腥稠的颜色。 隹丘尔两眼暴突,双手徒劳无用地按着鲜血四溢的喉咙,嘴里发出破风一般的“嗬嗬”声。 一柄极亮的红缨长枪坠落在地,北风乍起,浸满鲜血的枪穗被微微卷起。 马踏铁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拾起淬着寒光的长枪。 乌骓马神采奕奕,鞍上之人英姿飒爽,如墨黑发铺在勃勃红衣上,比天边的火烧云更艳丽。他长枪细腰,眉目漂亮到令人心惊,逆着暮色驰近,一身猎猎如火压的晚霞黯然无色。 所见之人无不心惊动魄。 正是自上京日夜兼程赶来的谢缨。 “阿奴哥哥...” 谢缨望下去,白俏乖巧的小姑娘正楞楞看着他,狭长凤眸里盈上几分欢喜与无奈。他伸出手,看阿宁迟疑地摸上他掌心,手臂微微用力,在小姑娘的惊呼声中将人抱在胸前。 “你做什么?!” 金绮持刀阻挡,却被谢缨的神色震到。他一改与阿宁言笑晏晏的模样,俯视而来的神情举止都是上位者的威慑。 与薛敖不同,虽然二人同样的骄傲张扬,但薛敖莽撞热烈,可这人却在阿宁看不见的地方,眼底眉梢不掩凉薄与恣意,凌厉地让人不敢直视。 “薛敖护不住人,就给我老老实实地呆着。” 话音刚落,城外传来地动山摇的马蹄人喝声。关中众人闻声望去。只见紫金色与黑金色的大军正卷土扑烟地疾奔而来。 是西南蔺家与中州谢家守备军派来的援兵。 “三王子!他们的援军来了,我们可还要继续进攻?” 云御关城门已被毁殆大半,不出一个时辰此关必破,可看着来势汹汹的大燕援兵,阿隼目若寒冰。 他想要的姑娘正蜷缩在红衣少年的怀中,张牙舞爪的样子不复存在,乖巧的像只幼猫。 那红衣少年望了过来,在若干人中牢牢盯紧了他,手指抬起,在颈中微微一划,带上些不可触犯的暴虐。 “瑶光君”,谢缨侧过头,淡声道:“听闻七星阁中你最擅长翎针,例无虚发,今日可否替我取一人性命?” 面若桃花的女子拱手应是,自身后掏出一柄小巧的莲机轮,她身量瘦小,手中之物看起来并不危险。 可认识她的人却知道并非如此。 七宿星君阎王诏,瑶光手中的莲机翎针,微若牛毫,可深埋血肉中遍寻不得,天下最妙手回春的神医也查不到这翎针的踪迹。 谢缨低下头,唇瓣不着痕迹地扫过阿宁头顶,又看向已经准备撤退的北蛮铁骑。 翎针无声,不远处的阿隼却敏锐的发现异常,侧身躲过,那细小的翎针撞进他的肩头。 身边部将登时一惊,急急将人揽在马上,策奔回营。 “他们...他们撤兵了?” 阿信抹了一把脸上的黑灰,不敢置信地看向城下同样狼狈的金绮。见友人发出如释重负的苦笑,终于卸下重担,倚靠在灼热的墙壁上。 见状谢缨调转马头,在一片狼藉中昳丽至极。 黄昏笼罩着血色的边关,北风吹雁,小雪纷纷,残破的云御关像受伤的母亲一般抱住所有人,慈爱地承受着杀戮与寒冷。 天暗了。 阿宁长睫上落下一片清雪,身后是干燥温暖的胸膛。 她忽然呢喃,谢缨凑首倾听,却听小姑娘清亮温软的声音残忍地濡湿他的耳廓。 “薛子易,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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