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刚踏出学馆,学馆里负责扫洒的老仆便上前传话:“贺二公子,沈司业刚才来过,他让老朽同您说,若您今日再敢逃课,罪加一等。” 贺令昭:“!!!” 他娘的,沈怀章是把眼睛粘他后背上了吗?! 若在平常,贺令昭自然是不怕沈怀章的,可今日他刚惹了沈知韫生气,若在这个时候又得罪了沈怀章,只怕沈知韫那里更不容易消气了。行!他忍! 贺令昭一脸杀气返回学馆时,学馆里的众人全都惊呆了。贺令昭平日逃学他们早已是见怪不怪了,但还是他们第一次看见贺令昭去而复返的。 贺令昭一个带着杀意的眼神扫过去,众人立刻吓得转头各忙各的了。 孔文礼见贺令昭随时要炸的模样,便识趣的没往上凑。不过看贺令昭那臭的不能再臭的脸色,用脚想也能知道发生了什么。 之后一整日,贺令昭脸黑的像是下一刻能杀人,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离他远远的,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成了贺令昭泄愤的对象。 等到散学钟声响起的那一瞬,授课的博士还没来得说下学,贺令昭已经一阵风似的出去了。 只是他这阵风刚出学馆,就硬生生被逼停了。 因为手持戒尺的沈怀章站在廊下等他。贺令昭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沈怀章道:“你随我来。” 此时正值散学的时候,学子们都朝外走,只有贺令昭悲催的跟着沈怀章走。 沈怀章将贺令昭带到自己的教舍中,同他道:“正好我散学无事,你当着我的面抄。” 贺令昭顿时急了:“但我有事。” “你有什么事?是去赌坊?还是跟孔文礼他们一起去吃喝玩乐?” 不是!我赶着去哄您侄女呢!但沈怀章这人古板迂腐,从他们成婚那日,他絮絮叨叨同沈知韫说,嫁人后要恭顺丈夫来看,他若说沈知韫生气回了沈家,只怕会连累沈知韫。 而沈怀章已经板着脸继续道:“你今年已经十九了,难不成一辈子都想这么浑浑噩噩过下去?你……” “叔……沈司业。”贺令昭急急打断沈怀章的话,“您说的都对,日后我一定将心思都放在学业上,只是今日阿韫回府去看婶娘了,我来太学前,我娘曾叮嘱过,让我散学后将阿韫一并接回去的。” 贺令昭将贺夫人搬出来。 沈怀章正要说话,恰好他的仆从进来道:“老爷,府里来人说,曲家郎君来京赴试,此刻正在府里,夫人让您下学后早些回府。” 半月前,沈怀章就已经接到了曲清砚说要来京赴试的书信,算算日子他如今确实该到了。 “既然清砚来了,那咱们今日先回府,你回去好生抄学规,明日我要亲自检查。”沈怀章交代道。 贺令昭立刻点头如捣蒜。 托曲清砚的福,沈怀章放了贺令昭,他们一同往沈家去。 此时已是午后,夕阳慵懒的挂在天上,余晖给初春的花木镀上一层轻纱。 进了沈家,远远的,贺令昭就见沈知韫从长廊那头行来,贺令昭当即便要笑着喊沈知韫时,旁侧突然伸出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来。 那只手拂开花枝,一个面容清润的男子,从沈知韫旁侧走出来。 贺令昭倏忽顿在原地。
第二十四章 “爹。”沈青诵眼尖看见了沈怀章和贺令昭。 沈青诵喊了一声, 贺令昭这才注意到,他和沈青拓也在。 沈知韫与曲清砚一行人原本要往另外的方向走,闻言转过头,见沈怀章与贺令昭回来了, 他们立刻朝这边过来。 “父亲。” “叔父。” “老师。” 过来的四人异口同声向沈怀章打招呼。 贺令昭:“……” 就没人看见他这个大活人吗?! 然后下一瞬, 贺令昭就看见, 沈知韫身侧那个青年男子,将目光落在他身上。 那青年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身形颀长面容清隽, 他穿着一袭青绿色的文人衫,举手投足间, 带着文人特有的斯文与温润。 不知怎么的,看见这青年时,贺令昭莫名就想到,他在书肆遇见沈知韫时, 沈知韫的模样。 贺令昭晃了下神,是以没看见,曲清砚眼底闪过的一抹深色。 沈怀章见曲清砚的目光落在贺令昭身上,便道:“这是阿韫的夫婿,定北侯府的二公子。这是我的学生曲清砚。” “二公子。”曲清砚垂下眼脸, 斯文的行了个拱手礼。 贺令昭便也回了句:“曲公子。” 曲清砚是沈怀章的得意学生, 如今他来盛京赴试,沈怀章自是十分高兴。几人一同在厅上落座后,沈怀章便与曲清砚攀谈了起来。 沈知韫与贺令昭坐在旁侧相陪。 见沈怀章与曲清砚聊的十分投入, 没有注意到他们这边, 贺令昭便悄悄去拉沈知韫的袖子。 待沈知韫看过来,贺令昭立刻用口型道:对不起。 大庭广众之下, 拉拉扯扯成什么样子!沈知韫当即便要将袖子拉回去,但贺令昭不但不松手,反倒还拽着她的袖子轻轻晃着,一脸求她宽宥的模样。 沈知韫:“……” 刚回答完沈怀章一个问题的曲清砚,借着喝茶的名义,眼神无意去看沈知韫时,正好看见了这一幕。 沈知韫脸色一沉,贺令昭立刻乖乖松手了,但他却露出了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 沈知韫瞬间气结。 昨晚被吓醒的是她,贺令昭这个罪魁祸首哪里可怜了?!沈知韫气愤抽回袖子,背过身不再搭理贺令昭。 目睹这一幕的曲清砚,垂下眼睫,眼底滑过一抹黯然。 贺令昭见沈知韫不搭理他之后,他也并不气馁。而是用指尖蘸了蘸茶水,在他和沈知韫之间的小桌子上,一个字一个的写:对不起,我错了,你不要生…… 气字还没写出来时,就听沈怀章在叫他。 贺令昭蹭的一下站起来,下意识道:“司业,您有何吩咐?” 沈怀章:“!!!” 曲清砚:“???” 沈知韫:“……” 沈怀章眉心猛地跳了跳。 贺令昭立刻又从善如流改口:“叔父。” “你在做什么?”沈怀章语气不善。 贺令昭看了一眼桌上花掉的字,又看了一眼沈知韫,然后老实答:“思过。”认错。 沈知韫惊诧看着贺令昭。他是疯了吗?竟然当着她叔父的面说这些?! 沈知韫正欲跟着描补时,沈怀章的脸色却缓和下来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能思过者,善莫大焉。” 沈知韫:“???” 说到这里时,沈怀章顿了顿,旋即想起一事:“你今日的罚抄是不是还没写?” 他让别人帮忙写了。但这话,贺令昭自然是不敢同沈怀章说的,他只能道:“还没来得及写。” “那正好,离用夕食还有一会儿,你现在先去抄,待用夕食时,我再让人叫你们。” 听到‘你们’时,贺令昭眼珠子动了动,然后他就听沈怀章又加了句:“阿韫,你替叔父盯着他。” 原本听到要抄书而苦大仇深的贺令昭顿时喜笑颜开:“好的,叔父,我这就去。” 说完,贺令昭立刻去拉沈知韫:“走走走,” 沈知韫只得被迫跟着贺令昭走了。 待他们二人离开后,沈怀章见曲清砚的目光还落在贺令昭身上,便解释道:“他生于侯爵之家,又是府中的小公子,长辈亲眷难免溺爱纵容了些,身上虽恶习不少,但我观他本性倒纯善,倒不似外界传言那般,假以时日定然能改好。” 想到曲清砚自幼也算是与沈知韫一道长大的,沈怀章便道:“阿韫嫁他,你安心便是。” 走到厅堂门口的徐元桢,正好听见沈怀章这一番话,她顿时嘴角抽了抽。 沈怀章的眼里只有学问,他将曲清砚当半个儿子,便也以为曲清砚将沈知韫当妹妹看,他见曲清砚的目光落在贺令昭身上,只当曲清砚是担心沈知韫过的不好,所以才会如此安慰。 但却不知道,他这话与往曲清砚心头插刀无异。 他们二人青梅竹马长大,如果三年前,他母亲没有突然病故,去岁端午宴上,陛下没有突然为沈知韫与贺令昭赐婚,那么今年他出孝期之后,便会来沈家提亲。 但这世上最不缺的便是如果的事情了。 徐元桢整理好情绪,走进厅中,笑着道:“知道你们师徒二人最爱煮茶讨论文章了,我已经命人在角亭中将一切都布置好了,你们师徒去那边说话吧。” “有劳师母了。”曲清砚向徐元桢道过谢,与沈怀章一并过去了。 而之前离开的沈知韫与贺令昭二人,甫一离开沈怀章的视线,沈知韫便与贺令昭拉开了距离。 “阿韫……”贺令昭刚起了个话头,沈知韫一个凌厉的眼神扫过来,他便立刻闭嘴了。 沈知韫将被贺令昭拉皱的衣角抚平,径自往前走,贺令昭不说话,便默然跟在她身后。 “你跟着我做什么?”沈知韫停下,没好气道。 贺令昭一脸委屈:“叔父说,让你监督我罚抄,我自然得跟着你了。” 旁的男子若做出这副委屈的表情,定然会让人觉得惺惺作态。但贺令昭不会。在贺令昭过往的年岁里,他锦衣玉食被人疼爱又顺风顺水,所以他的性格被养骄纵张扬的同时,身上又带着不谙世事的质朴。所以当他眼尾耷拉,目光委屈看着对方时,会不自觉让人心生怜惜。 但沈知韫没忘昨晚摸到蛐蛐时的那种触感。 “而且这是我第三次来,府里的路我也分不清。”贺令昭又飞快道。 沈知韫:“……” 她到底是做了什么孽! 最后,沈知韫只得忍着怒气,带着贺令昭去了她的画室:“你就在这儿抄。” 甫一踏进画室,贺令昭就发现,这里的布局,与侯府被沈知韫改动过的画室一模一样。 见沈知韫说完便要走,贺令昭立刻问:“你干什么去?” “我干什么跟你有关么?”说着,沈知韫绕过贺令昭,正欲走人时,贺令昭却突然反手就将门关上。 此时已是暮色四合了,书房本来就不甚明亮,贺令昭突然将门一关,房中一下子就暗了不少。 “你做什么?”沈知韫当即后退两步,一脸愠怒瞪着贺令昭。 “道歉!”说是道歉,但贺令昭的脸色并不好。 沈知韫瞬间就怒了:“道歉?!你看看你这个样子,哪儿像是道歉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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