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令昭是出了名不学无术的纨绔, 一开始沈知韫原本并未对这个纨绔抱有多大期待。但他们成婚这段时间之后,沈知韫却看见了贺令昭的另外一面。 贺令昭虽然名声不好,但从很多细节上, 沈知韫能看出来,他骨子里其实是个很有教养的人。 他性子暴躁沉不住气, 但却从不打骂下人。虽然爱玩闹,但却很有分寸。行事鲁莽但却不刚愎自用,听劝且会改正。虽然他在学业上着实没有天赋,但他却还是很努力的在学。 最主要的是, 沈知韫发现,贺令昭纨绔的外表下,其实拥有一颗赤子之心。 贺令昭原本觉得没戏,但见沈知韫真的在考虑,他顿时又觉得有戏了, 当即神色期待等着沈知韫, 希望沈知韫能应允。 但沈知韫却移开了视线,只轻声道:“贺令昭,你人很好, 但非我想嫁之人。” 沈知韫想嫁的夫君, 才华是一方面,但他遇事需要能立得住。而贺令昭在这一点上有所欠缺, 但沈知韫也能理解。 毕竟他是贺家最小的孩子,上有祖母父兄,遇事自有人庇佑他,他此生能都富贵安稳的生活。 所以纵然贺令昭人很好,但沈知韫也没想过与他做真夫妻。 贺令昭虽然有点失落,但这也是他意料之中的事:“好吧,追妻路漫漫,吾将继续上下而求索。” 沈知韫:“……” “不过我今晚有点累,还是明天再上下求索吧。”说完,贺令昭身子一歪,就躺在榻上了。 沈知韫见状,无奈摇摇头,只径自坐到妆奁台前,开始拆卸发簪钗环。 贺令昭趴在榻上,望着沈知韫纤秾得衷的背影,嘟囔道:“阿韫,才华确实很重要,但你也不能将才华当成择婿的第一标准。毕竟这世上还有一种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比如裴方淙那个狗东西。” 说到这里时,贺令昭又想起了先前在太学的事情,他当即一个鲤鱼打挺从榻上翻坐起来,然后手舞足蹈将今日在太学发生的事情同沈知韫说了。 “阿韫,你是没看见,我用那番文绉绉的话骂完了之后,裴方淙那个狗东西的脸有多难看。哈哈哈哈哈,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发现,原来文绉绉骂人,比用拳头揍人爽多了。” 沈知韫闻言,不禁从镜子里看了贺令昭一眼。 贺令昭正盘膝坐在榻上开怀大笑,浑身上下都透着扬眉吐气过后的舒爽。沈知韫十分好奇:“你骂了他什么?” 贺令昭便将先前骂裴方淙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巧言》中这几句话,形容裴方淙确实很贴切。沈知韫一边摘耳环,一边随口道:“看来你这段时间也不算全无收获。”最起码还知道学以致用。 “我也这么觉得。”说到这里时,贺令昭重新栽回榻上,又是欣慰,又觉得心酸,“我勤学苦读这么久了,它终于发挥了一次用武之地,勉强也算对得起我熬的那些漫漫长夜了。” 沈知韫:“……” 屋内灯火哔啵,之后贺令昭又有一搭没一搭同沈知韫说着话,沈知韫问起了贺令昭的小叔。 今日去公主府的路上,程枝意曾私下同沈知韫提了一嘴此事,但并未说的太清楚。 沈知韫便想问问贺令昭。结果她问完之后,许久没得到回应。沈知韫转过头,就见刚才还在说话的贺令昭,此刻已经睡着了。 沈知韫:“……” 他这睡的也太快了吧! 不过最近这段时间,贺令昭一直待在画室里读书,每日晚睡早起的十分辛苦,躺下这么快就能睡着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平日都是她先睡了贺令昭才睡,今日骤然贺令昭先睡,沈知韫才发现,这个榻贺令昭睡着很逼仄,他的手脚都耷拉在外面。 “喂,贺令昭……”沈知韫试着叫贺令昭。 但贺令昭依旧呼呼大睡。 最后沈知韫只得打消叫醒他的念头,直接从柜子里将贺令昭的被子抱出来替贺令昭盖上,做完这一切之后,沈知韫才熄了灯上床歇息。 天地间万籁俱寂,沈知韫刚躺下,熟悉的咍台声又响了起来。 沈知韫:“……” 她已经许久没听过贺令昭的咍台声了。 若搁以前,沈知韫早就将贺令昭喊醒了,但今夜看在贺令昭最近挑灯夜读的份上,沈知韫只默默然用被子将头蒙起来。 最开始还好,但蒙了一会儿,沈知韫觉得憋的有些难受,她只好将被子又拉下来。 贺令昭熟悉的咍台声又传了过来。 沈知韫抬眸,望着头顶影影绰绰的纱帐,已经做好今晚一宿不睡的准备了。但最后不知怎么的,她莫名的就睡着了。 直到半夜,沈知韫被一道梦呓声吵醒。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①” 沈知韫听了几句之后,才听出来贺令昭是在背《大学章句》。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至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欲齐其家者,欲其齐家者……②” 贺令昭背到‘欲其齐家者’似乎是不记得后面的内容了,他翻来覆去的背着这一句。沈知韫听不下去了,索性出声提醒:“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 但贺令昭此时是在梦呓,自然听不见沈知韫的提醒。他反复背着那句“欲其齐家者”好一会儿,似是才想起后面的部分。 大半晚上的,沈知韫便躺在床上,听贺令昭直挺挺坐着梦呓给她背《大学章句》。 等到这一节背完之后,贺令昭身在一歪,就直接重新栽回榻上了。不一会儿,房中又响起了他的咍台声。 沈知韫:“……” 连续熬了大半个月,终于睡了一个囫囵觉的贺令昭,第二天起来之后,他整个人瞬间精神了不少。 沈知韫刚洗完脸,贺令昭就从外面进来了。 今日贺令昭穿了一件武袍,袍摆豪放的撩起来扎在腰间,他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然后将一枝桃花递给青芷:“插在案头那个白瓷瓶里。” 沈知韫平日不大用香,但房中会插时卉。 自从贺令昭发现了这一点之后,他每次早上出门练枪回来,都会帮沈知韫带一枝花。有时候是一枝含苞欲放的玉兰,有时候是带着露水的桃花。 青芷接过之后,便去照办了。 “你等我一会儿,我去沐浴,很快就好。”说完,贺令昭便大步往净室去了。 沈知韫收拾妥当刚坐在榻上翻了两页的书,贺令昭就出来了。因为今日要去祭拜他小叔,贺令昭一改平日的张扬,今日穿了件墨蓝绣着暗纹的窄袖锦袍,头发也用了同色的发带束着高马尾。 他们去王淑慧那里用过早饭之后,便带着祭奠的物什,坐上马车往贺家祖坟的方向行去。 在去的路上,贺令昭同沈知韫说了他的小叔。 “我出生的时候,我小叔已经不在了。但我常听我祖母说,我小叔自幼便聪慧过人,他三岁识字七岁成诗,十八岁时曾与那年的状元郎一同在琼林宴上作赋,众人都称赞我小叔的赋更胜一筹。但可惜天妒英才,我小叔刚至弱冠之年,便因病亡故了。” 沈知韫听完之后,心里也不禁唏嘘不已。 后来到贺家祖坟祭拜时,沈知韫也上前上了一炷香。 祭拜过后,贺令昭与沈知韫一道折返回去。进了城中之后,沈知韫却说:“我想去趟书肆。” 贺令昭本以为,沈知韫去书肆是有想看的书,结果谁曾想,沈知韫竟然买了一堆《幼学琼林》以及《增广贤文》等稚子启蒙之类的书。 “你买这些书做什么?”贺令昭一脸茫然。 然后沈知韫就将书放在他怀中:“你启蒙时的基础太薄弱了,现在一味的死记硬背的作用不大而且会十分吃力。若你当真想学以致用,还是从头重新学比较好。” 贺令昭:“!!!” 这也太从头了吧!!! 但沈知韫指点他怎么学习,并且还亲自专程来替他挑的书,贺令昭不好拒绝沈知韫的心意,便将书全都收下了。但甫一回府,贺令昭立刻将书藏在了画室里,并叮嘱安平和康乐对谁都不能说。 若是让孔文礼他们那帮损友知道,沈知韫给他挑了一堆的稚子启蒙书,他们能拿这事笑他一辈子。 而贺令昭前脚刚将书藏好,后脚就见青芷满脸激动从院外进来,然后去主屋见沈知韫了。 没一会儿,沈知韫也面带喜色出来了。见她们主仆三人匆匆便要往外走,贺令昭立刻探出身子,问:“阿韫,你们做什么去?” “我兄长回来了,我想回沈家一趟。”沈知韫的眉眼里皆是掩不住的雀跃。 沈家三兄弟中,沈知韫与长子沈青鸿的关系最好。 贺令昭一听这话,立刻翻窗出来:“正好我今天在太学告假了,我跟你一起去。” 他们二人去同王淑慧说过之后,便一同坐着马车匆匆往沈家行去。 待他们二人到沈家府门前时,曲清砚也刚从马车上下来,瞧他那样子,似乎也是听到消息,匆匆赶过来的。 贺令昭心底闪过一抹狐疑:曲清砚怎么比他这个妹夫来的还是一步。 但直到进了沈家之后,贺令昭才知道,曲清砚与沈青鸿竟是知己好友。而且他还无意从沈青拓口中得知,曲清砚曾在沈家住了六年,与沈知韫乃是青梅竹马长大的。
第四十一章 听到这个消息的那一瞬间, 贺令昭顿时有种被人打了一闷棍的感觉,他下意识朝沈知韫看去。 沈知韫正在同沈青鸿说话。 他们二人虽是堂兄妹,但关系却比亲兄妹还要好。从前沈青鸿还在上京时,他们兄妹二人便时常一起谈诗论赋。如今阔别三载, 他们兄妹之间仍没有半分生疏。一向柔和娴静的沈知韫, 在沈青鸿面前却格外的健谈。 而沈青诵与曲清砚也坐在一旁, 他们四人你一句我一句,十分的其乐融融。 在不知道曲清砚与沈知韫是青梅竹马之前,贺令昭倒没觉得有什么。但知道之后, 这副画面贺令昭是怎么看怎么碍眼。 他直接硬生生挤进去:“兄长一路舟车劳顿,应该很累吧?” 说话的几人顿时停了下来。 沈青鸿转头看向贺令昭。去岁他收到徐元桢的家书, 得知陛下为沈知韫与贺令昭赐婚时,沈青鸿十分惊愕。惊愕过后,便只剩下了心疼。 但陛下赐婚是天恩,他们没有拒绝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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