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温婵,并没看到,在那姑娘决心一跳,以求为自己姐妹谋一条生路,反正也是完不成,干脆以死明智,只要死了一人,姜行身为九五之尊的皇帝,震慑的意思已经达到,便不会取另外一人的性命。 满场鸦雀无声,丰和驿州府地方官噤若寒蝉,一句话都不敢说。 他们已经知道了姜行的底线,以后再想通过送女人发达,便要思量一二,而这件事中,唯一死的,只有那个姑娘。 温婵的心,像是冬日的寒池,慢慢的冻结,整个身子都冷起来。 她的手已经僵硬的没有了知觉,纵然没看到那姑娘舍身一跳,她也已经知道了结局,姜行探过来了手,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冰冷,大手握住她的,手掌温热,却捂不暖她的心。 早就有人把那姑娘的尸体拉了下去,清洗干净了地面,血腥气早已消失,可温婵忘不了这里发生了什么。 这一场宴,她食不知味,木然的像个傻子。 不知何时,姜行拉着她回去,走在外面的回廊上,外头内侍宫女侍卫,提着灯在后面跟着,天已经黑了,姜行手里也有一盏琉璃盏,昏黄的灯火,温婵犹如一抹游魂,只会跟着他行动。 姜行屏退众人:“怎么了,我处置那两个女人,你不高兴吗?” 温婵面色苍白:“你是为了我吗?” 姜行轻笑。 “为了震慑地方官员,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有必要非要让她们死吗?” 姜行脸上那种略显轻浮的笑容慢慢收敛:“不死人,不见血,这些地方官会老老实实听话,你以为他们都如你这般善心,有慈悲心肠?” “幕后主使是刘平,你处置他就好,何必要处置两把刀。” 姜行一叹:“所以你又要为两个不想干的人跟我闹了,你为什么不问问昨晚她们都做了什么,这两个女人的确只是棋子,可她们并不无辜,野心勃勃,想要求得君幸,好一朝飞天,你为这两个姑娘的性命难过,可知她们是怎么诋毁你的?” “我不知她们如何诋毁我,我也不想知道,但我知道她们不该死于你的手段,只是为了震慑刘平,还有那些怀着别样心思的,你就杀人,就见血,这些姑娘也不过是平民百姓,可能自己身不由己,却因为你的一句话,就……就……”温婵已经不忍想起那个姑娘的惨状。 姜行丝毫不以为意:“你不关心她们是如何勾引我的,却只关心她们不该死?” 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你总是这样,这些人与你有什么干系,你要如此维护,我是你的夫君,你却半分不顾。” 温婵摇头:“你是天下共主,是所有黎民百姓的君父,要长治久安便要爱民如子,难道这些百姓不是大宣的基石,不是你的子民?你怎可如此漠视?” “照你这么说,我杀的人多了,一将功成万骨枯,我你算算我爬到如今地位,要死多少人。” “可她们……” 姜行漠然:“她们是我的子民,可在她们成为刘平棋子,想为自己谋求富贵时,就该死。” 将士如泥土,子民如柴薪,她如此心善,如此慈悲,是成不了大事的。
第133章 温婵怎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上位者手里必然会沾染献血,乱世之中的枭雄,屠城者比比皆是,相比之下,姜行的玄甲军,不劫掠百姓,不屠城,已经算是很好的兵。 但她仍旧无法接受,姜行只是轻微一张口,就定下了别人的生死,那对姐妹是两条生命,却变成了无足轻重的小卒子,随意可以践踏的蝼蚁,她为王妃时,善待下人,绝不轻易动用手中的权力去欺辱别人,甚至夺人性命。 可现在,她已经入局,已经变成了手握生杀大权的人,而姜行对那两个姐妹的态度,冷漠的让她觉得害怕。 所谓万人之上就是如此,皇权之下,全是蝼蚁。 她温婵,也是。 “我知道了。”温婵苍白了脸色:“我以后不会再问,陛下。” 这一声陛下,割的他心头肉痛,胸口压上一块巨大的石头,压的他喘不上气来:“你在乎这两个女人的命,却根本就不在乎她们是如何勾引我的,我们昨晚做了什么,是不是?” 温婵已经恢复了平静的面色:“做和不做,做了什么,不都是陛下自己决定的吗,难道我还能冲进去,阻止你不要?” “为什么不能,我给了你这个权力。” “是,陛下现在认为我可以,将来有一日,陛下觉得不好,不可以,如此阻拦是不是就成了蔑视皇威,我怎敢越雷池一步?” 姜行气的,双目充血:“别找这些理由,我说了你可以,你永远都可以,你嘴上说着不敢,为何不顺从我,一直惹我生气,你分明就是不爱我,不在乎我,看到我更别的女人在一起,才会不吃醋,萧舜把你的心里话问出来了,是不是?” 他口口声声的控诉,她不在乎他,不爱他,因为皇权,她已经不得不委身,被一个君王如此对待,质问为何不爱自己,如果是普通女人,早就该感激涕零,从此爱上他,一颗心都被他攥在手里。 但是她,做不到。 “你既然问,不就早知道了吗?陛下要问我的罪吗?” 姜行几乎一口血吐出来,她总是这幅样子,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放在心上,明明知道他想要什么,她就是不给,他想把以前那个她,那个爱着他的她,找回来。 “陛下想要以前那个温婵,然而时光是不会回转的,不论是谁的错,还是造化弄人,我始终都不是当年那个我,陛下你也不是当年那个你了。” “我,怎么不是?” 他当然是,一直都是,这么多年初心始终不曾改变,始终都爱着她。 “温婵当年爱着的,是那个马奴江怀因,而陛下,你现在是谁?”温婵不含感情的笑了笑:“出身定京姜氏,少年成名的得意将军,不足而立就手握天下的皇帝,你跟当初那个马奴江怀因,有哪里相似?” 姜行面色一喜:“你都想起来了?” 温婵漠然:“没有。” 姜行一滞。 “这种事很好推断出来,自从见了叶长风后,所有的过去,那些记忆碎片,也都串联起来,江怀因就是你,在西京,那个自称江怀因的神秘男人,帮了我却也嘲讽我,好像莫名恨着我的人,也是你姜行。” 她说这些事的时候,就好像在说别人的事。 姜行面色白似一分,她都猜出来了,那时他那样对她,冷漠无情,虽然帮了她却也奚落她,都是有原因的。 “我那时,有苦衷,我以为,你……” “你以为我想要攀附高枝,嫁给皇子,就抛弃了你,忘记曾经的山盟海誓,想要报复我,却因为心里还有不舍,因为没得到,所以你很纠结。” 全都被她看出来了,在她眼里,他好似根本就没有秘密,姜行咬牙切齿,恨不得掐死她,自己也跟着死,就这么一了百了。 “你都知道了,还对我说一刀两断,让我放了你?” 温婵不说话,只是看着他,她忽然歪过头,轻叹一声,这声叹气,却仿佛蕴含了无数难过与疲惫:“你就非要束缚着我,不放过我吗?” 姜行一呆,仿佛被钉子钉在原地,就那么愣愣的看着她走远。 跟他在一起,已经变成如此疲惫,一点高兴,幸福,甜蜜,都没有的事,他已经让她负累至此? 姜行不能接受,心中一直在痛一直在纠结,他就那么站在原地,想着为什么,只是杀了一个不值得一提的奴婢,一个家妓,她就跟他置气? 到底为什么? 茯苓也在问温婵,为什么? “你觉得我为了一个陌生人,跟陛下生气,是不值当的?”温婵很难过,最难过的却是根本没人理解她的难过。 “那女人可不是陌生人,她们的身份本就是低贱的家妓,小姐难道不知道这种人吗,咱们府里没有,可西京那些大家族还有那些文人墨客,家里不是净养了些这种女人,好吃好喝的供着,教授她们琴棋书画,等成年了,就帮家族笼络门客或是献给上峰,她们是来跟您争宠的,您现在这么帮她们说话,她们若是真的得了势,可不一定会体谅你,没准要把您踩在泥里,这种女人有什么好人呢,唯利是图的,陛下处死,本就是应该。” 温婵沉默,更加难过:“我没想到,你会这么想。” “小姐,奴婢不明白。”茯苓真的不懂,她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您一直说,夫妻之间的感情,也是要经营的,奴婢看得出,陛下对您的真心,可再这么消磨下去,陛下迟早有一天会厌烦了倦了的。” “你也觉得我不识好歹是不是。” 茯苓摇头,可心里就是这么个意思。 “你记得我曾经对你说过什么吗?我说身居高位者,要垂怜底层的人,不能因为手里有点权力,就肆意滥用,甚至要别人的性命,你我身为女子,该更体谅女子的处境才是。” 温婵垂眸:“你以为我们跟那些姑娘又有什么区别,我是国公嫡女,如此幸运得皇帝之爱,被人称呼皇后,我的命便高贵,她们出身卑微,卖身给了刘家,被当成礼物一样献给陛下,她们便低贱,还没有贵人跟前的小猫小狗命贵,死了也就死了,你可忘了,你当初因为什么卖身进了国公府?” 茯苓咬住嘴唇:“我家贫,爹娘早逝,哥嫂本想把我卖给青楼,国公府夫人心善,愿意多出二两银子买我,小姐瞧我可怜巴巴,才把我要到身边,奴在国公府也过得副小姐一样的生活,有现在的造化都是小姐的恩德。” 温婵摇摇头:“我不是要你记住我的恩德,你我多年情分,早就如亲姐妹一般,只是当初娘没有多出那二两银子,你岂不是沦落风尘,比今日那死去的六姑娘,处境不是更糟糕?” 茯苓脸一白。 温婵又指着自己:“你瞧瞧我这张脸,若非生在国公府,若是生在贫民之家,生于底层,纵然爹娘疼爱不把我卖了,但凡是个有钱有势的,把我抢走,不给名分,玩腻了做个待客的妾,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你忘了,我为什么不喜欢那位名满西京的才子季公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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