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便是二月初二,龙抬头,百姓们对这个日子的热闹不逊于除夕,或是春游,或是去寺庙里烧香。 顾家的人自然也出动,陆清栀向来是喜欢玩的,昨日里的时候,顾湛便张罗着让管家提前备车马,盛如玥要去赴九皇子的邀约,连曹氏都带着顾新柠一起去烧香,沈星语哪也没去,去顾老太太说了会子话,再回来,用瓶子草逗弄着鸽子,正式将公鸽子絜改名为小絜。 到了晚上,每个人都给沈星语带了礼物,寺庙的平安符,集市上的泥娃娃,零碎的小玩意沈星语收了不少。 顾修这一走,直到半月后的一个深夜,沈星语睡的迷迷糊糊的,有吻落下来。 她倏然惊醒过来,顾修在她耳边喊一声:“是我。” 似珠玉滚进耳道里,沈星语耳膜嗡嗡的痒,“你还知道回来……” 她呜呜的拍打着他的胸膛,奋力反抗,“我给你准备了好久的生辰宴……” “是很重要的公务。”顾修揉揉她脑袋:“你乖一点,我累坏了。” 沈星语迟钝的想起来,现在是半夜,委屈一扫而空,心里又泛起心疼,做什么要半夜赶回来。 “你等我一下下。” 沈星语下了床,很快丹桂端了一碗药汁过来,她捏着鼻子一口喝下去,又去刷了一边牙齿才回到床上来。 “你生病了?”顾修问。 “不是,我从白大夫那新要的新方子,喝了那个有助于怀上孩子。” 顾修深深看她一眼,“喝这个做什么?” 沈星语总觉得顾修的目光深了一些:“当然是给你生孩子。” 顾修沉默一瞬,吻重新落下来,小夫妻蜜里调油的亲热一番过后,沈星语抱着他睡过去,早晨醒过来,手边一摸又空了。 沈星语晚上撑着精神,等到半夜顾修才回来,勾着他脖颈问:“你什么时候能休沐休息一下?” 大庆的官员五日便有一日休沐,顾修似乎永远都在忙,她就没见过他正常休沐。 “有什么事?”顾修脑袋抬起来问。 “没什么特别的事,天气暖和了,就是想跟你一道出去玩。”沈星语说。 顾修说:“想去哪都可以,叫如玥陪你一道。” 沈星语:“……一天也不行吗?” 沉默一瞬,顾修说:“待我哪天有空带你去。” 沈星语满意了,在他脸颊亲了一口,期待着这一天,只是一等一个月也没等到! 顾老太太的身子倒是愈发不好了,在三月里的一个深夜,撒手人寰,整个镇国公府披上白绫,办了一场丧事。 热孝在身,顾修又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沈星语提出来让顾修住书房,顾修没什么异议,小夫妻两又恢复了之前的日子,一个住书房,一个住朝辉院,顾修早下值的时候,隔几天会来用一次晚膳。 镇国公府,同自己最亲近的也就是顾老太太了,沈星语心中郁郁,嘴里没什么胃口,不过十来天的功夫,人肉眼可见的消瘦了一圈。 阿迢急的不行,虽说要守孝,只能用些素的,她还是用有限的食材变着花样给沈星语做好吃的,只是收效甚微,沈星语食量越来越小。 日子也从冬天的尾巴完全进入到了春天,又从春天过度到夏天。 立了夏,天气愈发炎热起来,上半年的节庆里,端午是最后一个节日,百姓们对这个节日也很狂热,吃粽子,赛龙舟,熏艾草,扣花绳,各种民俗活动很丰盛。 只是沈星语完全忘了这个日子。 “看赛龙舟?”她有些惊讶的看向对面的顾修,她已经很久不曾在清晨看到顾修出现在朝辉院的房中。 他穿了一件深蓝色的长袖外裳,站在床边,指尖钩起天青色的纱帐,目光深深看过来,看向搁在瓷枕上的脸:“是。” “今日端午,快起身,我带你去看龙舟。” “这就起。”沈星语手指抓着胸前的锦被,“你先将帐子放下来。” 顾修似有若无的扫过她紧紧扣着被子的手指,搁了帐子,转身绕过了屏风。 阿迢捧了衣裳进来,沈星语一扫那宽袖的素色裳衣,“拿我那件白色大绣衫,牡丹诃子过来。” 沈星语又挑起了鬓发:“今日不梳坠马鬓了,梳飞云仙鬓吧。” 赤金八宝璎珞簪,金色的流苏垂下来,金光闪闪,香云纱勾勒出清瘦韵致的身段,娇媚的面庞,像珍珠般有了光泽。 丹桂忍不住笑:“少夫人像蔫吧了的牡丹浇上了水,忽然活了过来。”又是挑衣裳又是挑首饰的。 沈星语美眸剜了她一眼,丹桂笑她:“少夫人,您还是将唇角的笑压下去再瞪奴。” 绿翘和阿迢跟着笑。 沈星语:“……”她的婢子胆子真是越发大了。 “我好了。” 沈星语执着团扇挡住眼睛以下的地方,鲜活的跑出来。 “不急,用了早膳再走。” 沈星语自然没有意见,比平日里多用了一碗粥,两只素三鲜饺子。 出了朝辉院,走过长廊,绕过照壁,府门前,顾湛真扶着陆清栀上马车。 “二弟妹,你这肚子,要去哪?” 陆清栀特别显怀,不过五个月,肚子已经挺的老高,沈星语都替她心惊胆战的。 陆清栀道:“先去看赛龙舟,之后再去云烟寺烧香,那边夏日里凉快,住几天日再回来。” 似乎是怕人担心,顾湛解释:“大哥,嫂子放心,我给她赶马车,慢吞吞的,必然不会颠着她的,云烟寺那边风景好,我陪她住几日再回来,已经同母亲说过了。” 沈星语这才注意道,他们后面还有一马车的行李,自然不会再多嘴,顾修道:“我们先过去,到了那边去別苑找我。” 顾湛自然应下。 顾修选择骑马带沈星语,如今立了夏温度高,骑马如今更凉快,一路的风景也尽收眼底,杨柳翠绿,官道两旁开满了不知名的野花,小草柔软。 虽说还没到比赛的时辰,这边已经有不少百姓来这边游玩,江边亦有不少小贩支着摊子,姜桂黄饮,乌梅酸饮,扶芳青饮,马蹄糕,透花糍,索饼,炙烤,粽子鸭蛋,各色吃食应有尽有。 参加赛龙舟的选手们摩拳擦掌的,都准备一会在比赛中大展身手。 顾修带着沈星语在街边溜达了一圈,她虽然在家中吃的饱饱的,还是将各种颜色的饮子都要了一杯,顾修在这种小事上向来是随着她的,走一路买了一路。 之后她进了曲江皇家别院的楼阁里,这里观赏位置绝佳,既不用顶着日头被晒,也不用和别人挤,清清凉凉的很舒服。 沈星语吹着凉爽的风,慢吞吞喝了好几杯饮子,盛如玥到了之后,又过了一会,陆清栀和顾湛才到,聚在一块倒是更热闹很多 不止百姓爱凑这热闹,皇帝也喜欢,日头到正午,皇帝率了一众大臣亲临,皇帝自然不可能在曲江溜达,自然也是在这临江皇家阁楼。 太子和几位皇亲贵胄亲自组成了一只天家卫队参加龙舟赛,毫无悬念,第一轮,几位禁军将领组成的队伍便败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又战了几个回合,中间战事有多焦灼自是不提,最后,九皇子同寻防营的几位将领组成的队伍战胜了太子,得了第一名。 老皇帝大喜,重重赏了九皇子,太子面色不是太好看。 龙舟赛到这里便是结束了,沈星语慢吞吞的起身,“要不我们也去云烟寺烧香吧?听说今日烧香很灵验。” 顾修刚要回答,袁心急匆匆走过来,在顾修耳边耳语了几句。 “你同二弟一道去,我有件急事要处理。” 他能陪自己大半天,沈星语已经很满足了,“你去忙,我自己也没事。” 三人一道慢吞吞去了云烟寺,顾湛在山崖底下找了轿夫将陆清栀抬上去,自己则始终走在她的座椅旁牵着她的手。 沈星语对上次自己差点爬断了腿的印象还在,也找了轿夫一路抬上去,道也不累。 “嫂子,这里的菩萨特别灵验,我的姻缘签,求子签都是在这求的,都中了,你也给自己求个子嗣,生个大胖小子。”陆清栀神秘嘻嘻的在她耳边低声道。 沈星语扫一眼自己平滑的肚子,守丧之前,自己已经喝了两个月的助孕药汁,同顾修日日都做,却也没见任何动静,心中未免有点担忧。 “那我求一支吧。” 沈星语跪到蒲团上,虔诚许愿,签筒摇的咯吱作响,许久,终于掉落一只。 沈星语拿着签文,有些忐忑的走向解签文的沙弥,“师傅,劳烦您,解签。” 沙弥接过沈星语的签文一看,原本温和的面庞面色肃目起来:“施主这签文,乃是大凶之兆……”
第40章 沈星语第一反应是慌妙! 继而心中又生出一种慌乱的感觉, 粟圣公府也好好的,一把火,她就成了无父无母的孤露, 没有任何征兆。 没有人不想活,何况她心中有深爱的人, “师傅,可有办法破?” 沈星语脸上的慌乱明显,解签的沙弥感觉自己吓到了人,重新打量了签文,“你这只签卦象太过玄机,或许是我堪不破其中机缘也是有的, 施主,您不妨跟我去禅房,请主持一看。” 云烟寺的主持了圆是大庆名誉国师, 连圣人太后都对他礼遇三分, 是京都多少名门望族都请不到的, 能请到大师解签,这是好事, 沈星语连声向沙弥道谢,并重重捐了香油钱。 寺院前头供奉菩萨, 僧人宿在后头厢房,古树参天,梵音袅袅,檀香清淡幽远, 这里的世界似是静止的。 了圆大师在古桑树下打坐, 眼帘阖着,安静的似乎和这古树成了一体。 “师傅, 这位女施主这签文着实奇怪,劳师傅一解。” 了圆大师缓缓睁开眼,接过沙弥手中的签文,从上至下扫视完文字,这才抬起头看向沈星语:“是女施主抽到了这签?” 沈星语打了个敬佛姿势,“是信女求出来的。” 了圆大师道:“敢问女施主贵姓?” 沈星语:“沈…家父粟圣公沈祁。” “难怪。” “难怪。” “难怪。” 了圆大师用了三个难怪,沈星语难免好奇:“大师见过我父亲?” 了圆大师:“出家人不问红尘中事,一切不留,无可记忆。” 沈星语:“大师,我这签文,可能解其中凶险?” 了圆大师如佛看世人,含着笑,却无悲无喜:“施主莫慌,山尖之下是背谷,野火焚烧尽一切,也是新的生机,一切顺应天命便好。” 这是说,自己确实有一劫? 但也可能转命? 这话和没说也没区别,沈星语心中慌乱,这种慌乱,只有抱着顾修才能缓解,他像山那样沉稳,好像天大的事情,他情绪也能始终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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