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秋芜忽然觉得气血翻涌,“对了,忘了告诉你,公主要和将军和离了,我也要跟着公主云游四方去了,你日后…” 她顿了顿,一咬牙,“也不必来寻我了,你我注定是没结果的。” 话落,她也不管身后的人是什么神情,径直去寻公主了。 她走进屋子,悄悄把锦盒放下,正要退出去时,便听榻上的人开口问道:“手上拿得什么?” “是姑爷送给公主的礼物。” 景阳一夜没睡,身体疲惫不堪,可一闭眼,就好似喝了醒神汤一样,精神抖擞,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久,人日渐消瘦,也难以打起精神,但她听完秋芜的话后,还是撑着起身去拿那支步摇,细细端详。 手上的步摇虽然与杜如冰头上戴的不一样,但一眼就能看出是同一种质地,出自同一个地方,款式也相似。 秋芜瞧她看得认真,心虚道:“秋芜该死,适才不小心摔坏了步摇。” 景阳瞧她紧张的样子,安慰道:“无事,我连人都不要了,又岂会在意一个物件?” 连物件都是远香阁挑剩送过来的,的确没什么诚意,景阳轻轻放下步摇,回到榻上,“我再睡会!你出去吧。” 她躺在榻上的时间越来越多了,天天说着要睡会,可秋芜每次进来,都发现她没睡。 她终于起了疑,细看公主的脸色竟白皙的没有一点血色,担忧道:“公主可是哪不舒服?我去请李太医。” 景阳摇摇头,拒绝,但转念一想,杨清都回来了,李太医应该能进府了吧? 那她也没必要硬挺,于是又应允了。 秋芜转身初伏去寻李太医,房门一关,景阳双目溃散,人躺在榻上,过去的种种在脑海中回放,与梦中的事情参杂在一起,一时难以分清真假。 有那么一瞬,她甚至认为自己精神错乱了,与杨将军在梦里厮守终生,竟难以脱离出来,可她仅剩的理智提醒着她不能。 她数着刻漏,一下,两下,三下…李太医人在太医院,距离他散值还有好几个时辰,可她感觉就快撑不住了,就在她意识溃散之时,朦朦胧胧中看见蒲寻推门而入…
第55章 旧人重逢 景阳以为自己是做梦, 梦里的蒲寻神采焕发,不可一世…可当她睁开眼时,她果真看到了她。 “你怎么在这?”她诧异道。 话一出口, 她突然反应过来, 她是幽州谋逆案翻案的重要人证, 杨清已经着手准备翻案了,她眼下出现在这并不奇怪。 她颓力的躺下,眼中的光又溃散了。 “你那个丫鬟寻杨将军去请太医, 恰逢我在府上, 正好看看我的医术有没有生疏。” 蒲寻笑了一下,打趣道:“不过大半年未见, 你怎么颓萎成这样?倒有我当初几分疯癫的模样。” 在她最无助的时候,是景阳奋不顾身的救了她,这份恩情她始终牢记在心。 说着,她走上前又重新给她把了脉, 随着脉象呈现, 神色微不可察的顿了一下, “多久了?” 景阳想了一下, “一两个月了。” 起初,她只是夜里容易惊醒,后来她只能浅浅睡一下, 再后来,她干脆睡不着了,她知道杨清不愿她见任何人,想着是心病, 李太医也没什么办法,于是这一拖就拖到了今日。 蒲寻默然, 转身去写方子。这时,秋芜端着梨羹走了进来,自打她有了干呕恶心的症状后,秋芜熬得梨羹就没断过。 “这是什么?” 蒲寻径直舀了一口汤直接吃了进去,“酸酸甜甜,还挺好喝的,公主,你不介意我吃一碗吧?” 景阳本就没有什么胃口,整日吃不下东西,是秋芜见她时常干呕恶心,习惯每日在桌上放一碗梨羹,为了不让秋芜担心,她常逼着自己喝上两口。 蒲寻见她没反对,捧着梨羹吃了起来,秋芜有些不情愿,念在曾给她看病的份上,也没计较,“厨房还有,我再给公主拿一碗去。” 蒲寻看着她转身出去,寻了个借口也跟了出去。 几个时辰后,秋芜才端来第二碗梨羹,滚烫滚烫的,一时下不了口,景阳抬眸,“现做的?” 往日她都是熬好一大锅放在灶上,无论什么时候端上来都是温热的,口感绵密,可手上这碗明显火候未到。 “蒲大夫说我这汤里放的材料与她那方子相冲,非让我重做,还从厨房收走了一大堆东西,可我这里只放了酸梨、红枣和饴糖啊!” 她瞧了瞧身后没人,又悄声说道:“公主,我瞧着她的脑子还是没好,还是请李太医过来看看才稳妥。” 幽州一事不了,怕是什么大夫都进不了碧霄院,景阳莞尔,并未说出实情,只道:“你忘了,你那时伤的那么严重都是她看好的呢!” 秋芜一想也是,便没再说什么。 “蒲大夫人呢?一别数月,我想和她说说话。” 秋芜反应过来,“她拿着厨房那些东西去了远香阁。” 景阳“哦”了一声,若有所思。 稍晚些,蒲寻端着熬好的汤药走了进来,“来来来,一日三次,吃上五天,保管药到病除,那时你就该知道我的医术名不虚传了。” 景阳忍着苦涩乖乖喝下,抬眼问道:“蒲大夫,我这是心病还是人为?” 她打小就不爱生病,原以为这是心病,可蒲寻的一番行为让她起了疑心,尤其在她问出这句话时,蒲寻的神色极其不自然,更加断定了她的猜测。 蒲寻顿了片刻,权衡利弊后,坦言道:“是如冰做的,跟我喝了五年的汤药一样,死不了人,只是会让神智混乱而已。” “而已?” 景阳重复着她的话,气息微弱的像快断了一样,“蒲大夫觉得此事不大,是因为它不至于要人命,还是你糊里糊涂的五年可以轻易原谅?” “可是你父亲杀了她全家,而她并没有想要你的命。”蒲寻不由提高了语调反驳。 景阳看见她眼底浮现出的幽幽仇恨,随即一怔,勉强撑着的身子彻底倒下。 许是蒲寻看她的模样心软了,又软声道:“我知道你与此事无关,不该迁怒于你,我已经跟如冰那丫头说了,她不会再搞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了,来,喝药吧,喝完药就好了” 寥寥几句话语,蒲寻从未说过她自己,但景阳已从话中听出她也有怨。 是啊,冤案未翻,惠帝死了,他们的怨恨无处发泄,只能延续在他的儿女身上,杜如冰如此,蒲寻如此,杨清亦是如此吧? 那杨清跟她在一起时,该是怎样复杂的心情? 她偏过头,不想面对蒲寻,“放那吧!我想自己静一静。” 蒲寻意识到她的话不妥,道了歉,转身走出屋子。 门扉合上,将余晖关在门外,只片刻的停留,余晖并未带来温暖和光明,反而显得屋子愈发的幽暗,明明快春天了,可她怎么觉得比寒冬腊月时还冷? 景阳拢了拢被衾,待暖和些,才起身喝了那碗汤药,苦涩的气味沿着喉咙蔓延开来,连心里也苦苦的。 他们对彼此的痛苦都能感同身受,唯有她,只能独自吞下所有苦楚,还要感谢他们宽宏大量,没要她的命! 景阳觉得实在可笑。 俄顷,门外传来一串脚步声,一听这稳健的步伐就是男子的脚步,毫无疑问,定是杨清的。 景阳慌忙躺下,侧过身,佯装熟睡,脚步声越来越近,随着清凛的松香环绕周身,时间好似静止了般,屋内静悄悄的。 杨清看过不知多少次她熟睡的模样,如何看不出来她没睡? 见她执意不肯见他,似要一直装下去的架势,他起身离开,可脚下一顿,犹豫片刻后,艰难问道:“景阳,我们不和离好不好?” 榻上的背影清冷孤绝,没有要回应他的意思。 杨清俯身,气息落在她的脸庞,樱桃般娇艳红嫩的嘴唇微微翘着,让他鬼使神差的轻轻啄了下,榻上的人微微蹙眉,悄悄吞咽了口水,落在杨清的眼里,他知道她又恶心了。 他心里一阵阵疼,不明白他为何会让她这么恶心。 他忍着躁动的欲望,不再碰她,“我不是不能和离,而是我同意和离后,你能去哪里?你一个女子不便抛头露面,连生计都成问题。” 从前她过得再不如意,也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可她不是公主了,过去养尊处优的日子回不去了,和离之后,她无处可去,无人可依。 况且,瑞王和三公主还密谋着篡位之事,谁也说不准盛国哪天就变了天! “你留在这里,若不想我碰你,我就不碰你,不想见我,我就离远些,府上的尊荣和金钱都有你的一半,你可以任意挥霍,我不会过问半句,只要你留下。” “不和离。” 自从听见她一个月花光了五万两黄金后,他以为她对金钱应该会感兴趣,这或许可以成为留下她的筹码。 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小心翼翼观察着她的神色,最新汁源加群肆贰2二吾纠亦似齐说到金钱和尊荣时,她的神色果然有了微微的变化,他一喜,以为改变了她的心意时,只见景阳缓缓睁开眼,眼底满是厌恶,连看他一眼都不愿。 “我是不是该感谢你为了解决我的温饱,委屈的与仇人之女绑在一起啊?” 可他给的那些东西是她曾拥有过得,眼下所不屑的,她现在想要的只有自由。 “林清,你恨过我吗?”她弱弱问道。 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真正的名字,杨清一震,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 林氏一族五十九口人命,说没怨过是假的,他的心思从来都不坦荡,静默的一瞬,再抬眸时,只见她泪流满面。 景阳已经得到了答案,昔日在瑞王府面对府外重重将士时,她一直以为他选她死是有别的隐情,眼下看来不过是流露的真情实感。 她走到一旁,从箱笼里取出一摞摞账本和房契,“府上的金钱都是我赚得,那五万两黄金的账我已经填平了,和离后我只带溢出账面的一小部分离开,还请将军成全。” 见她执意离开,杨清神色暗了下来,坚定道:“我不同意和离。” “我是仇人之女,你与我同床共枕时心里可安?明明你们怨我恨我,却虚伪的装出一副高高在上、宽宏大量的模样,囚我、毒害我,却要我感恩你们没要我的命,何必恶心着自己又膈应着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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