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侍中的首领扬起头来对上她的视线,抬起双臂做拉弓状,森冷一笑,“景阳公主,若我手中有把弓箭,你现在就不是站在那里了。” 景阳看一眼他背后空空的箭囊,压下狂跳的心脏,轻笑道:“可是你没有。” 她所站的峭壁并不高,身手敏捷的人可在疾冲之下,借着崖下的尸山攀跃上去,死侍首领打量一下这个距离,目露凶光,“即便没有,我也可轻而易举的取了你的性命,若是如此,对公主来说也算是好的,可若是活捉了公主,我们这帮兄弟可不会怜香惜玉,公主以为,你会落得什么下场?” 耳边千军万马的行军声越来越大,又不知此时雾林中蛰伏了多少人,死侍首领不敢贸然出手,死死盯着她手中的令牌,想试探试探她的底牌。 “那你姑且一试,看看究竟是本公主先死,还是你万箭穿心而亡?” 景阳从容不迫的目光颇有几分皇威,可若是她真有这么多人,何必跟他说这么多废话? 死侍首领心生疑虑,看了看四周的形势,或许先行军借着大雾隐去了身形,又借着地形的优势张弓搭箭,保不准他们一动就被穿成了筛子。 而他们与杨清等人的厮杀,损失了不少人,剩下的即便没有受伤也已力竭,且不说身后可能还有兵马将至。 究竟是她虚张声势,还是皇帝果真派了人来支援? 死侍首领走近几步,打量着她手中精致纹饰的玉牌,皇帝腰间也时常佩戴这么一块玉珏,这般色泽质地、繁复工艺打造出来的玉,世间无二。 他抬起头,双眼透过黑色面具看向传闻中尊贵柔弱且从未出过上京城的公主,心中有了定论。 景阳浑身一震,双腿笔直的扎进地里,硬着头皮对上他的视线,流露出皇家的威严。 片刻,死侍首领突然摆摆手,身形隐入一片黑衣的死侍当中,向大雾深处退走。 卫晋绝处逢生,乐得合不拢嘴,一屁股坐在地上,喜不自禁,而杨清却丝毫没有放松警惕,视线穿过薄雾看向崖上娇弱的人儿,只见景阳整个人已经瘫坐在地上。 确认死侍已经离开后,李沧忙寻身后的显帝遗孤,抱拳跪地道:“属下来迟了,殿下可有受伤?” 那人哪敢承受这么重的礼节,惶恐的跪地叩头,“大人,属下并非是殿下,是杨大人让我与殿下互换衣裳的。” 适才一战的惨烈,李沧瞧在眼里,环视一周不见殿下,忧心更甚,揪着卫晋的衣襟急道:“杨大人,殿下呢?他身在何处?” 卫晋好不容易舒坦片刻,突然衣襟连着人一块被揪了起来,怒气爆发,抬手拨开衣襟上的手,指着自己的脸喊道:“老子叫卫晋,谁知道你那贪生怕死的殿下哪去了!没准早自己跑了。” 李沧这才知道他一直误把卫晋认成了杨清,顿时身躯一僵,有些茫然。 明明与杨大人说话都是他回答的啊!怎么就不是了呢? 杨清寡言少语,此时却也不得不站出来说句话,“适才情况危急,我让殿下与侍卫换了衣裳,此时殿下应该在…” “我在这…” 这时,尸山上几层尸体下钻出一个人,狼狈不堪的模样实在滑稽。 杨清只让他换了衣裳装成死尸,反正时隔多年,他容貌气质变化极大,连拿了他画像的杨清都认不出来,更何况死侍了! 哪怕所有人战死身亡,也不会有人想到他们会李代桃僵,到时他只需偷偷逃走即可。 但把殿下埋在几层尸体下,可不是他们胆敢做得事,这只能是他自己做得。 “殿下,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李沧心痛难忍,人早已扑了过去。 卫晋转头“呲”了一声,正欲嘲讽几句,便听杨清一脸严肃道:“别磨蹭,快上马离开!” 一场鏖战过后,剩下的人总共也不过二十余人,而与杨清一同出来的人只有寥寥数人。 卫晋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李沧确认殿下无碍后,也快速上了马。 因为他清楚,公主身后并无援军,适才弓弩手精湛的弓箭太过熟悉,他一眼便认出是他留下的那两名护卫。 因她身份尊贵,以及一弓三箭扰乱了敌人的判断,这才迫使死侍撤退,等他们反应过来,一定会折回赶尽杀绝。 景阳惊魂未定,双腿发软,仍坐在地上不起。 “公主殿下,您受伤了吗?”李沧问道。 景阳摇摇头,窘迫道:“我,我站不起来!” 此时隐藏在树上,利用树枝、石头、风声等制造出行军声的两名弓弩手也折身回来了,但男女有别且公主身份尊贵,无人敢上前搀扶。 时间紧迫,李沧看了杨清一眼,谄笑道:“杨大人,要不就劳烦您接一下公主?” 杨清夜宿上清宫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景阳公主对他的心意更是众目昭彰,没准他就是未来的驸马爷,此事显然由他来做最合适。 然而杨清并未应他,反而看向一旁颇为狼狈的显帝遗孤。 察觉到投来的目光,他赶忙挥摆双手,支支吾吾道:“我,我不行,我脚下跟踩了棉花一样,一下也动不了。” 他摆明不肯帮忙,而众人的视线都落在杨清的身上,如芒在背。 卫晋不明事情原尾,见杨清不想,慷慨道:“公主长得这么漂亮,拉一把又不吃亏,你要是这么为难,兄弟我替你去!” 他正欲驾马前去,手中缰绳忽然一紧,只见杨清已经策马奔了出去,绕到崖上,将鏖战后的惨烈景象尽收眼底。 而景阳就如误入其中的仙子,纯洁无瑕,不染尘埃,与此格格不入。 她一个深居后宫、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何曾见过这般杀戮血腥的场面? 她吓得站都站不起来,刚刚却冒死救了他们! “还能骑马吗?” 杨清心底顿时柔软了下来,眉眼间的戾气也淡了几分。 景阳垂眸,摇了摇头,所有的力气已经消耗殆尽。 她一路饱经风雨、不惧艰难曲折,只为见眼前的人儿安好,此时乍一听熟悉的声音,所受的委屈皆化作泪水流了出来。 大滴、大滴的泪珠落在岩石上,似有种水滴石穿的决心,直达杨清的心底。 杨清一震,俯身伸出一只手,“来,上马!” 景阳毫不犹豫的搭上他的手,而后一股劲力借着她的手臂传至腰身,人在空中打个转,坐在了马背上。 杨清的手臂自她的身后绕到腰前抓着缰绳,把她牢牢的困在怀中,温热的气息一下一下的打在发梢上,景阳感觉头皮痒痒的,微微侧首,刚好看见他近乎完美的下颚线,心跳随着他坚硬的喉结滑动了一下。 奔马猛地疾驰,景阳踉跄着靠上灼热的胸膛,擂鼓般的心跳穿透她的胸膛。 梦中,她也曾听过这样的心跳! 四周风声鹤唳,杨清李沧等人的身影迅速没入雾中,犹如惊弓之鸟般仓皇而逃。 景阳在马背上颠地五脏六腑都要碎了,也不见速度减下分毫,而终点仍遥不可见。 她平复翻江倒海的五脏,垂眸看向腰间被鲜血染红的手,“杨将…大人,你伤得重吗?” “疼吗?” 她想唤他“杨将军”的,可一见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霜面容,才意识到说错了话。 思来想去,还是唤杨大人最为妥当。 杨清低下头看她,娇俏的脸庞仍没有一丝血色,还未从惊恐之中抽离出来,倒还有心思关心他? “公主不害怕了?”他揶揄道。 景阳睫毛微颤,手指颤颤巍巍的缩回袖中,弱弱道:“怕!”
第10章 死侍的来历 “怕还胆敢孤身犯险!万一没骗过敌人,亦或是遇上的是其他人,公主岂不是自投罗网?” 打从一开始,杨清就瞧出了她与李沧一道前来,若真有援兵,李沧也不必闪烁其词了。 同时,也猜到她是偷偷跑出来的了。 杨清态度疏离,语气也谈不上多好,甚至多了些许责怪。 倘若公主在此行中出了意外,即便完成了任务,皇帝也会震怒,他仍不能得偿所愿。 “我担心你,所以没想太多就跟来了。” 景阳有些委屈,睫毛垂下,不去看他,忽然,她从适才那番话中领略出另外一层意思,猛地抬头看他,“杨大人知道他们是谁?” 她的心思,杨清不是不清楚,自然也知道她是为了谁而来。 所以言明其中的厉害,她不该为了一个只是相像的人做这么危险的事。 毕竟他也不是什么光明磊落之人! 但没想到她这么聪明,立即就察觉出另外一层意思。 朝中大臣无人敢应这趟差事,景阳也不是傻的,自是猜到他们是怕触碰皇帝的逆鳞。 皇兄口口声声说手足情深,盼其早日回宫,但昔日太子进宫,就把皇兄逼到了尴尬的境地,这皇位究竟是让还是不让? 死侍为完成命令头可断血可流,怎会轻易放弃杀掉显帝遗孤的机会贪生逃亡?而连皇子都敢杀的人,又岂会在意羊入狼口的公主? 最关键的是,她困于内院,后又久居深宫,他们怎么知道她公主的身份? 除非…他们是皇兄的人,见过她,并知道皇帝宝贝这个皇妹,这才没料到她会假传皇上口谕! 景阳被自己的推断吓了一跳,手中浸出了冷汗。 她知皇兄难处,却从未想过他会残害手足! 杨清见她俨然猜到了的神情,便没有说余下的话。 他初入仕,却也知此事背后暗流涌动,各方势力错节盘根,无数双眼睛都盯着显帝遗孤,他避之不及,若不是皇帝授意,怎会去揭皇榜! 皇帝念及手足,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不仅从宫中调出金吾卫与他同行,连往返的路线都计划好了。 然,原定的路线频现杀手,所谓的金吾卫在敌人刀下根本不堪一击,几番争战后,非死即伤。杨清调查之后才得知,他们不是伤病缠身就是十二卫遴选后淘汰的人,能力远不及金吾卫。 这时他才确定,皇上根本没想让他们活着回去。 旁人的目标都是显帝遗孤,而他们的君,却要将所有人赶尽杀绝。 而刚刚景阳的出现,证实了他的猜想。 若是如此,他们眼下还能去哪里呢? “杨大人,我们去哪?”景阳问道。 “去最近的临裕州寻瑞王相助。” … 没过多久,死侍就意识到上当了。 临裕州不远,杨清等人却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策马扬鞭,地上尘土滚滚翻腾,但死侍的马蹄声却越来越近。 迷雾遮了视线,尘土蒙了心。 丝丝缕缕的思绪绕在心尖,如坠云端般不着边际,一边是亲近的兄长,一边是魂牵梦萦的心上人,景阳指尖掐在腰间的令牌上,微微泛白,猛地用力扯下,塞进杨清的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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