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景阳黯然神伤,说到底苏弘贞有此劫难,她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如果可以,她当然希望弥补。 她仔细回想那日的事情,有了一个重要的发现,“不,他们不是同一股势力。” 掳走苏弘贞的人更希望他活,而死侍更想置他于死地。 瑞王闻言愣了一下,抬头看向她,景阳有些疑惑,“皇叔没有抓到他们?” 他们指得是死侍,众寡悬殊,绝无胜算,但凡撬开一人的嘴,也不至于猜不到这点。 “那些人都是培养多年的死侍,没等抓到他们呢,就都自尽了。”瑞王捶胸顿足,悔恨不已。 见状,景阳安慰道:“皇兄暂时应是安全的,皇叔还需大力搜索才是。” 掳走昔日太子,恐怕是要动摇江山社稷,景阳不明朝中势力,无法推断是谁所为,但她几乎可以肯定,目前皇兄一定是安全的。 本来是一好消息,不料瑞王一听犯了难,“景阳你有所不知,藩王不可无故离开驻地,本王此番离开临裕州是因外寇入侵,陛下命我带兵出征,这才在途中遇到了你们,眼下我虽让你三哥带兵先行前往,可本王也不能耽搁太久。” 他常年镇守边关,战功赫赫,膝下五子皆是忠君报国的好儿郎,但最后都逃不过身首异处、战死沙场的下场,老王妃肝肠寸断,自此一病不起,没多久便殁了。 直到惠王登基,念其体衰年迈、劳苦功高,这才让他回到临裕州安享尊荣。 而如今带兵先行的三子刚刚成年,从未独自领兵。 “算了,跟你说这些徒增烦恼做什么,你好生休息,皇叔再多撒些人出去找找。” 而后瑞王向一旁的侍女嘱咐一番,匆匆离开。 他离开时伛偻着身子,背影饱经风霜,瞬间苍老了许多。 景阳自醒了之后便心神不宁,时常在院中廊下坐着,一见将士匆匆进府便上前打探杨清和苏弘贞的下落,心里七上八下,始终不得平静之法。 府邸上下似乎都笼罩在焦虑的气息下,忽然,垂花门后传来一阵似有似无的婴儿啼哭声,才将景阳的思绪拽了回来。 她打小喜欢小孩,眼下不知不觉循着声音走到一座院子中。 正对面的房门大敞,屋内妇人雍容华贵,穷尽心思的逗弄怀中的婴儿,也不见婴儿破涕为笑,那妇人着了急,神色焦虑,将周遭的奴仆一顿呵斥。 见状,景阳提裙快步走了过去,“让我来试试。” 那妇人焦虑之下也没看清来人是谁,只见她让婴儿趴在肩膀上,手心放在后背轻轻拍了几下,婴儿就打个奶嗝不哭了,众人顿时如释重负。 妇人这才注意到景阳,惊呼:“你是谁?” 身旁的婢女一眼便识出她的身份,俯身向妇人禀明。妇人一听,神色大变,悄无声息支走下人,闭门关窗。 景阳一心逗弄婴儿,越看他长得越像瑞王,浑然不觉屋内的变化。 “他长得可真像皇叔,是皇叔的孩子吗?” 内院之中并无其他亲眷,而她的三哥尚未娶妻纳妾,更未听闻皇叔纳妾生子,景阳一时也拿不准了。 这一问,妇人彻底慌了,“噗通”一声跪下,惶恐不安,“公主,妾身非是故意隐藏形迹,实是王爷对陛下忠心赤胆,并无二心,妾身实在找不出罪证。” “王爷他一生戎马,膝下五子惨死战场,如今子息稀薄,仅剩一子也上了战场,但王爷他毫无怨言,且明知妾身是陛下安插在身边的眼线,年老色衰,却从未苛待于妾。” 景阳无心一问,竟牵扯出这么一桩秘事! 错综复杂的事情盘绕心间,景阳思绪乱成一团,这几日她所知的皇兄与记忆中的皇兄判若两人,她不敢看那妇人,好像目光一触及她,就看到了生性凉薄多疑的皇兄,让她恐惧、避之不及。 一旁的妇人见她迟迟不语,目光阴晴不定的落在婴孩身上,吓得失魂丧胆,“他只是个刚出世的孩子,妾身愿以死谢罪,求公主看在王爷他安邦定国的份上,放过他吧!” 景阳手摸在婴孩肉嘟嘟的脸上,忽的一顿,转头见妇人惊恐又担忧的神色,兴致全无,径直走出门外。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驻足道:“权当我今日不曾来过。” 妇人愕然。 走出垂花门后,景阳又回到廊下小坐,少顷,瑞王带着手下几个副将匆匆进入书法。 莫不是杨清和皇兄有消息了? 景阳“噌”的追了过去,可刚疾行两步,脚下一顿,是不是皇叔也怀疑她是皇兄派来的细作? 她曾听闻父王登基后往临裕州送了许多好生养的女子,说是瑞王子嗣单薄,不想他后继无人,如今看来其真正目的竟是送细作。 景阳犹豫片刻,转头向一同回来的将士打听有没有杨清和皇兄的消息,见将士摇摇头,景阳回望了一眼书房,神色沮丧的离开了。 自打知道惠王和皇兄的所作所为后,景阳越发的无地自容,夜里也睡不安稳,直至子时,方有困意。 然,窗外风声不止,并不平静,景阳昏昏沉沉的翻过身,神秘的人影突然出现在身后,冰冷的掌心捂住她的嘴巴,她猛地睁开眼,眼前背着月光的身影愈来愈近。 她看不清他的脸,恐惧迫使她拼命的挣扎。 “是我,杨清!” 景阳瞬间安静下来,惊诧的看着他,“你…” 杨清作噤声的手势,悄声说道:“什么都别问,公主若是相信我,就跟我走!”
第12章 逆臣之子 夜静更深,景阳匆匆穿好外裳,瀑布般的乌发还未来得及妆点,就跟着杨清出了门。 两人蹑足潜踪,悄悄翻出院墙,刚寻到杨清事先留下的马匹,登时,四周忽现火光。 明如赤阳的火把晃得眼睛生疼,景阳只用手掩了掩光亮,杨清便霍地上前挡在她的前面,掌心摸向剑鞘,护她在身后,景阳心里顿时有暖流淌过,双眼炯炯的看着他的背影。 “这么晚了,景阳与杨侍卫要去哪啊?” 麾下将士蜂拥而来,将两人团团围住,拔出明光锃亮的兵器,局势剑拔弩张。 饶是什么也不知道的景阳也察觉到事态不妙,想了许多说辞,却又觉得苍白无力,一时之间,竟什么也说不出。 瑞王笑着靠近杨清,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你和她只能活一个。” “你选谁死?” 瑞王受诏领兵出征,此时手中握有十万大军,且不说他能不能活着离开临裕州,眼下能不能脱身尚不可知。 杨清眸光深邃,环视一周铜墙铁壁般的人墙,杀气凛然,个个骁勇善战。 须臾,他掌心离开剑鞘,声音冷如雪山之巅的冰凌,带着一丝决绝,“公主,请你回府吧!” 瑞王垂下眼眸,扳动手上的玉扳指,微不可察的一笑。 景阳意味深长的看向杨清,但只能看到他僵直的背影和冷月般的侧脸,心情倏地坠入谷底。 “好。” 她喉咙干涩,不知有没有发出声音,而后万念俱灰的走向那片火光,脚下似灌了铅般,每一步都异常沉重。 与杨清擦肩而过时,她倏尔停下,嘴角扬起浅浅的笑,清澈剔透的眸子看向他。 “杨大人,保重!” 其实,她听到瑞王说得话了,虽然这是她想要的结果,但还是有些许失落。 她定定的看着他,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丝为难、不舍、亦或是难过…但是,什么都没有。 他的心就如万年寒冰般,又冷又硬,景阳看不透他的心思,炽烈的心一点点凉透,转过身离开。 瑞王府湖心亭,月明如水,浮光跃金。 “听闻杨侍卫当初瞧不上大内侍卫这份差事,为此递辞呈、揭皇榜走到这般境地,如今是什么让杨侍卫转了心性,甘愿对公主俯首称臣呢?让本王来猜猜。” “杨侍卫才高行洁,不是推诿之人,绝不会因差事办砸了,为逃脱陛下责罚而故意讨好公主。” “不过本王听说了一件趣事,说杨侍卫揭皇榜一事本就是他人授意,这就有意思了,说明他不想让杨侍卫你活着回去啊,此人身份至尊至贵,杨侍卫想要活命,就只能在公主这赌上一赌。” 这位至尊至贵的人便是九五之尊,杨清明白过来后,便想着在景阳的上清宫避一避,这才应了这份差事,冒险回来救景阳,不料,被瑞王堵个正着。 瑞王一边说,一边悠然自得的沏好热茶,将斟满茶水的琉璃杯推向桌子的对面,“只是杨侍卫有一事不知,本王的侄女耳力极好,恐将适才的话通通听了去,杨侍卫在生死之际选择苟全性命,全然舍弃一路为你跋山涉水、孤身犯险的公主,当真是凉薄啊!眼下这般,杨侍卫认为这赌局还有几分赢面?” 杨清神色自若,余光落在亭台外难以攻克的兵力布防上,他并不意外瑞王知道这些事情,但当他听到景阳时,心绪仍不觉有所波动。 是啊!他这般薄情,仅仅因他与小杨将军有几分相似,公主就能帮他吗? 杨清很快平复心绪,再抬眼时,眸深如海,波澜不兴,“都道瑞王功高盖主,赤胆忠心,可我手上已有瑞王私养兵马、意图谋反的证据,单凭这些,无论是皇上还是瑞王你,我都有讨价还价的余地,那赌局的赢面自然也就不重要了,不是吗?” “杨侍卫果然是聪明人,那你可知陛下为何要置你于死地?他这般疼爱景阳,明知景阳对你的心意,仍做此决定是为何?” 见杨清想不通,瑞王粲然一笑,“因为驸马的家世必须清清白白,他派人查了你,并顺着你的养母查到了幽州。” 杨清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眼底起了波澜,而瑞王全然没有阴谋败露后的恼怒,反而稳操胜券的得意,“不过你放心,本王已经抹去你在幽州的所有痕迹,他并未查到你父亲是幽州前刺史林沭。” 此话一出,杨清顿如五雷轰顶,击在心底深处最柔软的一片地方。 五年前,显帝无故禅位于惠王后病故,引发王侯将相猜疑,纷纷拥立太子苏弘贞为帝,逼惠王退位。 彼时,恰逢幽州遭遇百年大旱,惠王想出缓兵之计,走访幽州体恤民情,不料途中遇刺,林刺史背上逆臣的罪名,满门抄斩,就连仆从婢女、串门走访的亲友也没能幸免于难。 而杨清阴差阳错的躲过了劫难,又花费心思换了另一个身份,走上仕途,一心为父亲平冤昭雪,但这样的身份虽然明面上不露破绽,可若是到户籍地仔细盘查,必然是漏洞百出。 “众所周知当今圣上是个孝子,惠王在幽州遇刺是他的心病,眼下他只是查到幽州,便赶尽杀绝,若是得知你是林沐之子,你认为他会和逆臣贼子谈条件吗?” 瑞王难掩得意之色,他断掉杨清所有退路,犹如扼住了他的喉咙,只需轻轻用力,便可取了他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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