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有事的,炸药也要有开关才能引爆。」李虚白有些着急,「我身为大夫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我只碰他断手的地方,别的地方不碰就是。」 「不行。你不能过去。」青檀握着李虚白的手腕,毫不让步。 因为她突然之间想到了高云升。那天也是很巧,她也碰见了李虚白。李虚白也出手救治了高云升,虽然没有救回来。 她心里转过几个念头,不动声色地问:「李大夫怎么也在这里?」 「我就住在附近你忘了吗?」接着他又不满地低哼了一声,「你不是来过两次?」 青檀哦了一声。 沈从澜目露好奇的看着两人。李虚白有点不自在,低声道:「你放开我。沈大人都看着呢。」 青檀挑了挑眉,「看见又怎么了?我又没有对你怎么样,只不过是拦着你,不让你去碰那一滩烂肉罢了。」 李虚白小声嘀咕,「还没有烂。」 「不许去。」青檀不急不缓道:「你是大夫,不是兽医。你要救人,我不拦着,救畜生,不行。」 李虚白无奈,低声道:「那我不去救他,你放开我总行了吧。大庭广众之下,被人看见总是不好。」 青檀半笑不笑,「你怕被谁看见?喜欢你的小娘子么?」 李虚白脸红不语,不敢再说话,生怕多说几个字,又引来更加劲爆的话语。旁边的沈从澜已经目露笑意,脸上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很快,齐飞领着张夼和韦无极赶了过来。青檀放开李虚白,走到张夼身边,悄声耳语了几句。 张夼心领神会,紧紧盯着韦无极。 韦无极围着楚定坤,小心翼翼的看了看,没有贸然上手,等他看到断腕处的一截红线,方才松口气道:「没事,导线已经断了。没有引爆机关就不会炸。」 确认没有危险,他剪断了楚定坤胸前绑着炸药的绳子,将几根筒管卸了下来。 众人都松了口气。 李虚白忍不住道:「现在总可以让我过去给他包扎一下吧?就算是畜生,不也得问了口供才让他死掉吗?」 「张夼会替他包扎。你不许去。」青檀微微一笑,再次握住他的手腕,「李大夫这只手白白嫩嫩干干净净,不要被畜生给弄脏了。」 沈从澜好笑地瞟了一眼两人。 李虚白尴尬的红了脸,小声小气道:「好好好,我不去,你先放手吧。」 一群衙役闻讯赶来,沈从澜命人把楚定坤押回去,又让齐飞把那只断手也一并拿走。 李虚白再次开口,「大人稍等,从马上掉下来或许有骨折和内伤,能否让我看一看。」 「川哥会处理的,你不用插手。」青檀再次扯住了李虚白,打定主意不让他去碰楚定坤。 张夼随身带有伤药,草草替楚定坤包扎一番,然后又全身摸了一遍,对沈从澜道:「没有内伤,有点骨折也无妨,反正死不了。」 楚定坤的那只断手也被齐飞捡了过来。青檀留神看了一眼,断腕之处切口十分齐整,出手的这个人,必定使用暗器炉火纯青,才能在目标不断移动的时候,也能快很准地击中目标。 此人不仅功夫高深,反应机敏,且大胆果决,因为楚定坤和沈从澜同在一匹马上,但凡有一点错失,就会误伤到沈从澜。 到底会是谁?她情不自禁地侧目看向李虚白。 俊朗柔和一张脸,静若春山,白玉无瑕,眸中没有慌乱和紧张,只有一视同仁的悲悯和关切。即便是罪大恶极十恶不赦的楚定坤,也想要去替他包扎一下,不愧是李大善人。可就是这样看上去一张白纸似的男人,为何会让人生出错乱迷惑又神秘的感觉? 难道是她直觉有误?青檀默默的咬住樱唇,真想撕开他的衣装看他内里究竟有没有伪装。 李虚白觉察到她的目光,略带窘色地笑了下,「既然用不上我,那我就先行一步了。」 青檀点点头,「李大夫慢走,别忘了明天去书坊。」 众人都走了,韦无极也要告辞,他本来正要回京城过年,恰好在出门时被齐飞叫了过来。 送走了韦无极,张夼悄然伸开手掌,掌心里,有两根银针。 「我用内力从他左肩和脊柱吸出了两枚针。」张夼迟疑了一下,「李虚白恰巧就在旁边,难道是他的针?」 青檀方才对张夼耳语交待的就是让他留意楚定坤身体有异常,让他摸一摸有没有身中暗器。 果然如她所料,楚定坤是被暗器打中,然后又被截断了左手。那么巧,李虚白刚好出现在这里,甚至和上次高云升死的时候一样,他还要出手相救。难道真的是他? 她心情复杂至极,谈不上高兴,却又有点兴奋,「有人看见么?」 「没有,我很小心。」张夼拿起一枚银针放在鼻子下嗅了嗅,「这针上有麻药,难怪楚定坤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带有麻药的银针,越发指向李虚白。可他没有内力,难道是他的同伙? 青檀低声道:「上次高云升死的蹊跷,我总觉得他不是自杀。或许就是今日这般做法,先用麻针让他动弹不得,然后再用暗器将他击落河中,造成他投水自尽的假象。李虚白出手救治的时候,再趁机把针取走。」 张夼苦恼道:「他没有内力,如何取针?用磁铁?」 这是唯一解释不通的地方。每一次怀疑到他的时候,都因为这一点而戛然而止。但是这一次不一样,有了证据。 青檀把两枚针拿过来放进荷包里,「川哥,这事你先别告诉我师父,我今晚去试试他。」 「你去他家里?」 「不,换个地方。」青檀想了想,「你去明月河上找条花船,包一晚。」
第50章 50 青檀回到书坊时,莲波正焦虑万分地等待消息,一见她进门就迫不及待迎上来问:「沈从澜没事吧?」 青檀神色严肃,欲言又止。莲波急了,「他到底怎么样了?」 青檀轻轻叹口气,「沈大人他,」 莲波见状越发焦急,「你快说啊,他到底怎么了?」 青檀噗嗤笑了,「阿姐这是关心则乱啊,放心吧,沈大人他安然无恙。」 莲波含羞带气地捶了她一下,「你这个调皮鬼。」 青檀趁机道:「沈大人替阿姐做人质,随时都有可能粉身碎骨。阿姐于情于理都该带着礼品前去感谢一番。」 「他住在衙署,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我怕引来闲言碎语对他不利。」 「那就约在外面见一面。听说沈大人后日要回京,刚好阿姐也备些礼物让他带回去。」 如此说来,他母亲和弟弟还在京城。莲波略一迟疑,点了点头。 青檀附在她耳边,柔声道:「沈大人肯为阿姐舍命。就凭这一点,我就认了这个姐夫。阿姐别再瞻前顾后,早日和沈大人有情人终成眷属,也让阿娘放心。」 莲波脸色飞红,忙不迭地转移话题,「楚定坤呢?」 青檀把街上发生的事说了一遍,莲波听说楚定坤被抓,不由松了口气,「其实,我还担心你会趁机一刀杀了他。」 青檀面色微沉,「我原本的确是打算亲手杀了他,替阿爹报仇。但是后来一想,一刀结果他未免也太便宜他了。他犯下的恶行已够凌迟之罪,由官府公开行刑,既让他遭受千刀万剐之痛,也可警戒世人。若能让心怀恶念之人心惊胆战,不敢作恶,也是一桩好事。」 莲波点头,「妹妹所言极是。他手上将近有十条人命,就算千刀万剐也便宜他了。」 青檀好奇道:「阿姐,你说今天会是谁出手救了沈大人?」 莲波摇头,「不知道。」 青檀观察莲波的表情不像是说谎,看来,她并不是「仙人」的主谋,只是帮手。 沈从澜下值后回到衙署后院,换上便服,阿永送来一块热毛巾和一壶热茶。 沈从澜将热毛巾覆在脸上,闭了会眼睛,递给阿永,然后倒了杯热茶。随着茶水一路从喉咙滑落,心口的一块巨石也彷佛被冲了下去。 来到幽城这段时间,他体会到了前任知县宋鹏飞的不易。 命案一件接着一件,且大部分是陈年旧案,人证物证缺失不全,仙人信又如同一道催命符,破不了案便彷佛公告天下,知县昏庸无能。 幸好黑狗杀人案和鬼园枯井案,连带洪英七年绑架案,案中案套在一起先后了结,终于可以安心过年,回京也能对苏大人有个交待。至于下一步就是去查青天塔上的那位「神仙」,他正要思量如何着手,值守的衙役进来禀报,溪客书坊派人送了封信。 溪客书坊,是莲波?沈从澜情不自禁的站了起来。 阿永把信接过来,递给他。 沈从澜打开,看见熟悉而久违的娟秀小字,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 傍晚时候,李虚白刚进家门,管家常笑捧着一个锦盒迎上来,「郎君,今日溪客书坊的二娘子派人送来一个锦盒。」 蓬莱随口道:「郎君不是明日就去书坊么,她当面送给郎君即可,为何还专门送到府上来?」 李虚白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张请帖,还有几盒小香山的香脂。 看过请帖,他对蓬莱道:「你去后厨说一声,我今日不在家用饭。」 蓬莱飞快瞟了一眼请柬,恍然大悟道:「二娘子这是要生米煮成熟饭啊。」 李虚白心头一跳,哼道:「你会不会说话。」 蓬莱一摊手解释道:「礼物送到家里,郎君不收也得收,人都在酒楼里等着你了,你不去也得去,这可不就是生米煮成熟饭么?」 李虚白:「……」 请柬上所书的春信楼就在明月河边。李虚白登上雅阁的楼梯,抬眸看见走廊里站着一位俊俏的少年郎,身穿墨绿色襕衫,头插青玉簪,清逸俊美,英气可爱。 李虚白微微一怔,没想到她今日又穿着男装。 「少年郎」微仰下颌,嫣然一笑,「我还怕你不来呢。」 李虚白无奈,「不来你就去我家里,我还是来一趟比较好。」 青檀莞尔,「李大夫里面请。」 桌上的菜肴热气腾腾刚刚摆上,显然是算准了他来的时间,一壶酒温在水炉里,屋内浮起一股浓郁的酒香,比寻常的酒更为醉人的味道。 「这段时间辛苦李大夫替我施诊,我心里颇为过意不去。略备薄酒,以示谢意。」 「二娘子太客气了。」李虚白拱了拱手,认真道:「大娘子已付过诊金,请二娘子日后别再破费送东西了。」 「诊金是诊金,送点礼物是我的心意。」青檀眼波流转,笑靥如花,「再说,你也送过我发钗和衣服,来而不往非礼也。李大夫如此见外,是嫌礼物太轻么?」 「当然不是。」 青檀笑盈盈道:「我送你礼物你过意不去,那这桌酒席你付账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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