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样美好的春夜,摇曳的烛火,醇酒的香气,远方高座上消失了的太子,都一一放大了姜缨的妄念,尤其是长公主过来笑道,“阿缨,皇兄跑了,我们捉他回来,如何?” “好。” 姜缨当时想,除了校场,我就在宫中近距离瞧一眼,一眼就好,她随着长公主进了无人的偏殿,长公主四下搜索,并无一人,只案几上落着湿衣。 忽闻殿外传来一道清亮声音,“原来是这边,我竟走错了路!”惊得长公主扯起她往案几上倒去,便再小心也泄出了一丝声响。 直到殿外再无动静,她才看着长公主红透的脸颊道,“公主莫惊,听声音是今年的进士,似乎叫杨文州。” 长公主轻轻地嗯了一声,“是他,今年进士里属他声音最亮。皇兄不在这里,我们走吧!” 当时姜缨想不明白,长公主没找到人为何还这般欢喜雀跃,边牵着自己的手,边跳着步子出了殿门,她就笑了一声,“公主今日像个小姑娘。” 长公主羞得要打她,两人闹着走了几步,前方冷不丁扑过一道阴影,姜缨毫无察觉,一瞬扑了上去,淡雅香气萦绕于鼻,紧接着一双长臂虚虚环了过来,声含笑意,“姜姑娘小心。” 姜缨如坠云雾,一瞬软了腿脚,倒是长公主反应极快,喊着皇兄,一把将姜缨扯了回来,笑道,“皇兄再乱跑,小心父皇罚你!” 月影憧憧,夜风拂清了姜缨怔住的神思,她渴望和柳渊答上一句,哪怕是一句谢谢殿下呢,可未来得及张口,就如一阵风似的,被长公主带着,从柳渊身边飘过了。 廊下烛火的光影流过翻飞的青色裙摆,长公主步子急切,姜缨被带得踉踉跄跄,忍不住贪恋地回头望去,只有一抹立着的高大身影。 身影越来越远,好似那天边的月亮,重新变得遥不可及。 姜缨在那夜失眠,她无数次地回想,那是一个幸运的春夜,她虽未能近距离瞧一眼,可竟得到了柳渊一句话,以及那谈不上是拥抱的拥抱。 她太过欢喜,以至于过了几日才发觉,长公主送她的帕子不见了,不知落在了何处,她过意不去地告知长公主,长公主惊叹,“阿缨,你不知晓,本公主的也丢了,舒清的也丢了,正好,三方帕子全丢,真是好缘分!” 时至今日,她方惊觉,她以为她的帕子落在了那夜的偏殿,让赵郎中误会了长公主…… 对,赵郎中…… 姜缨猛地睁开眸子,头脑一阵胀疼袭来,她难耐地阖眸,忽地又睁开,看着立在床边的长公主,“公主?” 长公主忙道,“白芙!” 门边的白芙出去喊了太医,太医进来,细细地为姜缨瞧了,只说并无大碍,莫要再忧思过度,莫要再受惊吓,好生养着就是。 太医说罢就随白芙出去了,房里还剩了长公主,她贴着床边要喂姜缨茶水,姜缨撑起身子靠在床头,伸手一接,一饮而尽,喉咙舒服许多,“公主不必担忧,我的身子好着呢。” 这不是假话,她的身体一向极好,从不生病,今日发烧定是睡觉受了凉,加之帕子一事惊了神思而已,以后再不会了。 长公主只有点头,又叹口气,“赵宣已启程去云州了。” 姜缨亦点头,“陛下金口玉言,自不会更改。”倒是她,当真在柳渊面前蠢钝无比,揽下了不该揽的事,活该受了柳渊这么大的怒气。 姜缨笑了笑,“公主,那夜落在偏殿的帕子,并非你我的,此事到此为止了。” 她已知晓那方帕子是谁的了,也知那方帕子有柳渊暗中庇护,何须再提旧事? 长公主欲言又止,见她低眸,面色还有些不好,到底没再出声,“你好生歇着,本公主被皇兄禁足一月,待你好了,可要来看本公主。” 姜缨自然应下。 隔壁屋里,太医跪着回了话,柳渊皱眉听着,万分懊恼适才对姜缨发了脾气,听到结束,沉声吩咐,“日后姜姑娘的身体由太医院来照料,要仔细着,不必声张,退下。” 太医忙地应下,速速出了屋,房门一关,屋里一片昏暗,柳渊静静地摊开掌心,掌心黏湿的液体还有残存,他不由阖眸,反复思及日光下那口舌在掌心翕动的感觉,半响心如鼓擂,呼吸急促。 柳渊在这一刻情动,急切难耐,他猛地起身步至墙壁,贴耳去闻,自是什么都听不见,他复又盯着那掌心粘液,低头下去闻了一遍又一遍,犹不解渴。 忽地一瞬间,半开的窗户传来姜缨的笑声,“白芙,你小瞧我呀,不过是点小病,何须躺床上?” 柳渊抬起情潮翻涌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窗外,脚步声近了,一张魂牵梦绕的侧脸入了窗,娇若白玉,柳渊倚着墙壁,咬紧牙关,目送那张侧脸慢慢地移走了。 门外,姜缨缓步路过,神色瞧着还好,正往庭院去寻姜满满,不想姜满满自走廊那头跑过来,身边几个随从小心地护着。 “娘亲!” 姜满满小跑着扑进姜缨怀里,姜缨抱好了他,疑惑地看着随从,这些都是柳渊的人,难不成柳渊还没走? 身后房门嘎吱一声响了,姜缨回头一瞧,柳渊神色自若地踏步过来,一把将姜满满从怀中捉过去,搂在胸前,淡淡地颔首,“姜姑娘,身体可好些了?” 姜缨心道,有意思,冲她发了这么大的火,这会儿又像没事人一样关心她的身体,还抱她的儿子,当她没脾气么? 姜缨面无表情,“我的身体自不必陛下担心,我劝陛下不该揽的事不要揽。陛下抱孩子抱太紧了!” 姜满满果然啊了一声,转瞬拍了柳渊的胳膊,“父皇,勒得疼!”说着就要下来,姜缨靠近伸手去接,柳渊缓和脸色,垂下视线,望见她眼角还泛红,应是流泪的缘故。 柳渊心神一晃,姜缨踮起脚尖,夺了孩子就要转身,柳渊反应极快,立时贴上去,高大身躯自姜缨背后笼罩下来,双手探到了姜缨的身前,浑似在拥抱她们母子。 姜缨一瞬闪开了,柳渊趁机抓到姜满满的衣领,长臂一缩,姜满满落入了他的怀抱,姜缨气恼地回头。 姜满满拍手大呼,“好好玩,父皇娘亲,再玩一次!” 姜缨充耳不闻往前走,柳渊缀在身后,姜满满低语,“娘亲生气了,父皇惹娘亲了?” 柳渊提步跟上,沉声道,“等赵宣静了心,朕自会让他回京。” 姜缨猝然一惊,想到自己何尝不是静了心再回的京,一时心中甚觉难堪,冷笑出声,“赵郎中一事是我想岔了,本也与我无关,陛下也说了那不是我的东西,此刻再提还不如闭嘴!” 柳渊闭嘴了。 姜满满低声提示,“道歉。”
第15章 14 “是朕不对,惹姜姑娘生气了。” 姜缨不是没听过柳渊道歉,在东宫时也有过几次,她心想没道理还跟以前一样,以前受了气,听了道歉,心还没骨气地跳个不停,现下她别的没有,就骨气多。 姜缨依然冷笑,“陛下英明神武,何曾不对过?”正欲提步向前,听姜满满吱哇一声,“这样道歉不对,儿臣教父皇!” 姜缨好奇回头,姜满满已从柳渊身上爬下来,扑通一声双膝着地,眼泪说来就来,那叫一个行云流水,“娘亲,我错了,求求你不要生气!” 姜缨,“……!” 姜满满伸手去揪柳渊的衣摆,“父皇,一起!”他甚至还想给姜缨磕几个,头都低下去了,姜缨惊叫,“白芙!” 一道白影唰一声闪过来,抱起姜满满边跑边道,“前阵子陪小殿下看了场戏,小殿下学得好快哦!”一眨眼没影儿了。 姜缨见柳渊一脸深沉,心间略微尴尬,她带孩子并不细致,不是什么都管,这样满满自由,她也开心,所以满满总出其不意地给她一点点震撼。 姜缨坚持输人不输阵,面上撑起一个笑,“孩子还小,嗯,总喜欢学一些新颖点的、感人肺腑的东西……” 柳渊见她不冷脸了,还笑了,点头附和,“确然感人,太子好学也是好事……” 姜缨下意识也点点头,也不知同意个什么东西,柳渊顺势道,“正好朕今日来也是为太子学习一事。太子不便再去学堂,明日起可入东宫就学。朕已为他择好太师及侍读,姜姑娘尽可放心。” 姜缨皱眉,“倘若如此,我岂不是不易见满满了?” “姜姑娘若不愿意,朕也不勉强。” 这话说得倒显得姜缨不通情达理了,不过,她还真就不乐意了,“我想陛下应当还有其他方法。” “确然还有另一种方法让太子不入东宫。朕在宫外有一座别院,比起姜府,更宜太子居住,太子搬过去如入东宫,姜姑娘若想日日见太子,也可一起搬去。” 柳渊在妥协,亦在委婉试探。 但是姜缨吧,脑子偶尔奇奇怪怪的,她被气笑了,“以陛下之意,满满不同你住在宫里,也不同我住在姜府,咱俩谁也别争了,让他一人住别院?” 柳渊一怔,“……姜姑娘,不是这么理解的。” 姜缨怒目,柳渊一口一个姜姑娘,怪别扭的,她早已听得厌烦,“陛下可直呼我的名字。” “姜缨,朕要你和满满一起搬去朕的别院!”柳渊已放弃委婉,直白要求,说罢放弃似地摇头,“你若不愿……” 姜缨眼睛一亮,点点头,“好的,总不至于咱们两个谁也不能陪孩子。” 柳渊有一瞬间的失神,“……” 两人一定想不到,不久前姜缨从第一间房里出来,路过柳渊所在的第二间房,和柳渊停在第三间房门前置气,而第三间门后躲着眼冒绿光的长公主薛仲何他们。 长公主等人本想等柳渊离了姜府后,好生安抚姜缨,哄一哄她,奈何柳渊一直不走,又恐被柳渊见了挨训斥,只好躲在屋里,躲着躲着就听了这么一出。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半响,长公主难以接受地压低声音,“阿缨吃这个风格?” “强制么?” 薛仲何,“是吧,她竟然说好的,都不顶嘴了。” “陛下一含蓄,她那脑子尤其神奇。” “若是这样,陛下他……” “看陛下悟性喽!” 悟性这个东西吧,过于玄乎,薛首辅等人一致认为,人为推动一下,悟得更快,若是两方都推一下,那就更快了! 于是,长公主瞄准白芙,拉她入伙,薛首辅指点一二,白芙当即表示,“没问题哦,我可懂姜姑娘了,今晚我就套出她的话来!” 众人喜极,又恨自己眼瞎,这么大个人才,怎么才发现呢! 白芙也极为兴奋,当晚,月上柳梢头,等姜满满已入睡,她端着药碗,拉姜缨入院中小亭,对月喝药。 姜缨不知为何也很有兴致,先喝了半碗,竟也不嫌苦,抬眼看着那月亮,微微失神,白芙咳了一声,“听闻你要搬去陛下的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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