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觉得这个大嫂有毛病!她一个好好的大活人呢在跟前儿她看不到,就顾着那些花花草草的,俗人的想法也很俗气,花花草草能吃能穿不成? 反正她是搞不懂爹几个嘴里时常说的高洁、清雅甚玩意儿的,早年嫁进来唐桂花也是有一颗好学的心,想努力上进,融进宁家,做一个叫宁父满意的儿媳妇,这几年下来她也死了心。 她溜到了小姑子喜春房中。 喜春起了好一会儿了,这会儿鬓发散乱,斜斜靠在床榻,眼眸微眯,带着困倦,不自觉便带着一股慵懒起来。 新娘子光是梳洗打扮都要花费好长时间,宁家散着发,得等着娘陈氏来为她梳了第一下发后,再由从牙行请来的妆人儿给喜春上妆描眉,鬓发插珠。 唐桂花一进门儿,见喜春房中的首饰匣子俱已打开,露出里头盈盈灿灿的首饰来,金、银、珠宝、宝石、绒花等应有尽有,从头上的珠花、发钗、步摇、头面儿桩桩不缺,甚至连耳坠子、镯子都有。 唐桂花眼红了,不敢再看。 这些东西,几乎是每个女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她小姑子就这么轻飘飘到手了,平常还不带,一副不爱的模样,一想,唐桂花心里就酸。 别人家的夫君就是好。 “小姑啊,你这辈子可当真是幸福呢,你嫂子我是比不得了,以后你成了那周家夫人了,可别忘了照拂照拂你兄弟嫂子啊。”唐桂花能屈能伸,酸完了还不忘了在喜春耳边说好话。她拉着喜春的手,“小姑,你可别忘了我们姑嫂还有一起捉奸的情谊呢。” 小姑子可跟大嫂没这份情谊的。 喜春昏昏欲睡的,被这一句吓得顿时惊醒过来。 唐桂花不提,喜春都快刻意遗忘前日的事情了。 是,戳破了黄蝶的真面目,让三哥不会上当受骗了,但做这种事也是喜春头一回,那情形,如同做贼似的,心惊肉跳的,这是她这辈子做的最出格的事情了,喜春觉得自己这辈子只怕都难忘了。 “二嫂,你放心,我忘不掉的!”这几个字,喜春几乎是从牙里蹦出来的。 陈氏指着儿子媳妇把东西归位了后,踏着满室烛火进了喜春屋里,唐桂花在自己跟喜春打好关系后已经出去了。 宁家准备的嫁妆被单独放在另一间房中,但女子嫁妆并不是这些能叫外人看到的,还有平日里的自己惯用的摆件首饰、家中单独给的银票等。 陈氏也不客气,直接拿了两张百两银票给喜春:“这压箱底的银子你收好了,周家家大业大的,这点银子自是不缺,但却是爹娘给你的一份心意。” 与银票一起的,还有一本薄薄的册子。 喜春很是好奇:“这是什么?话本子么?” 陈氏对上那清澈的目光,说不出口。跟一个黄花大闺女说这些除了抹不开面儿外,还有实在没法细说。只交代喜春:“你放匣子里,等你嫁过去后再翻开看看就知道了。” “现在不能看吗?”喜春问。 陈氏生硬拒绝:“不能。” 喜春屋中常用的木梳、首饰匣子等惯用的是定要带走的,这类平日要用上的物品,不用充入嫁妆中,随着嫁妆走,也不登入嫁妆单子中,喜春虽好奇,却也听话将薄册放入惯常用的匣子中。 匣子有两层,上层是平日用到的不起眼的珠花钗子,下层则是放着信纸,瞧着已有好几封的样子。 该交的已尽数交付完,请的妆人儿已经到了,正被喜春大嫂赵氏招待着。陈氏把人迎了进来,拿了木梳,亲自替喜春梳好头,退开,由着妆人儿给喜春装扮。 这一通忙活下来,已是四更天了。 女家的亲友一早便会登门儿,登门后,得由家中女主人带人迎人,把女客迎入侧厅,奉上瓜果点心茶点,请客人们吃喜糖、喜点、喜圆子。 灶房里早就忙活开了,宁家特意请了宁家族中几位手脚麻利的妇人制点、圆子,赵氏带着弟妹唐氏帮着搭手,期间赵氏给喜春送了碗圆子叫她垫垫肚子。 新娘子这一日这可不好受,待装扮好几乎便是滴水未沾,怕喝了水要出恭,喜服复杂难解,头上压的钗珠又多,极为不便,是以,新娘子在这一日上妆面儿后怕衣裳皱了,都不敢稍加动作的。 赵氏也没忘了妆人儿,也给她备了碗。 新娘妆面儿也不简单,得先绞面儿,再敷上面脂,粉,胭脂等,手艺上等的妆人儿上妆,能叫肌肤白里透红,如白玉般碧玉无暇。 辰时,宁家的宗亲、姻亲、等相继登门儿,宁父带着儿子在门外迎了客进门,又过了一时半刻的,村里大小婆子也来了,直奔那侧屋去,去看喜春的嫁妆。 陈氏早就开了锁,这会儿唐氏守在屋中。 说实在的,村里人早就想看看宁秀才家备下的嫁妆了,有闺女的,也想看看宁家备下的礼给自己闺女备上一份,这一看,倒是说要跟着备礼的不吭声儿了。 宁家晒出来的嫁妆,除开周家送来的,宁家备下了桌椅、柜子、瓶、鸳鸯枕头、被子,鞋袜,外衫,剪子等,满满当当的放了小半屋,最叫人吃惊的还不是这。 “嘶,我没看错,那是地契吧?”这一问,几乎问呆了来看嫁妆的人。 离得近的又看了好几眼,确定没看错:“是商契,宁家好大的手笔,给陪了一间铺子呢。” 都还没有摆脱身上的泥腿呢,哪有闲钱买铺子,还给出嫁的闺女陪送的?先前还叫嚷的人退到了最后,就当自己没说过。 喜春房中也挤满了人,都是些小娘子大姑娘,多是喜春外家的嫂子和姐妹们,都是过来给添妆的。 见了这满堆的首饰,先是被闪花了眼,过后就是七嘴八舌的恭贺她大喜了。喜春陪着她们说话,到外边不知谁喊了声儿迎亲的来了,房里的姐妹纷纷朝外走,喜春才松了气。 她面儿上的妆已经画好了,肌肤白嫩得挑不出一丝瑕疵,薄薄的胭脂在脸颊眼尾晕开,把她温婉的面容画得既纯又媚,喜春从昏黄的铜镜看,竟险些认不得自己了。 周家来迎亲,本是天大的好事,宁父两个虽没说,却是满心期盼女婿的到来。此刻,宁家主房中,面容俊秀的青年说完,只见先前还欢喜的气氛荡然无存,宁父更是沉下脸,“你们周家什么意思,大喜的日子,这跑来迎亲的竟不是本人?!” 他先前见了人,嘴上那句好女婿就差点出口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17章 周家如今当家人周秉年少英才,在经商上十分有天份,不过二十又三就凭着天份把周家商铺开到了各州、府城,周家商行的名头可谓如雷贯耳,也是他们秦州府出了名儿的顶顶富贵人家。 这次也是关外出了事儿,周秉不得不赶在大婚之前赶往关外一趟,原本这预留的日子足够,来回都是尽够的,却不料遇上了意外。 周家也是在前日才收到送来的传信,说赶回来的路上在关外遇上了风沙,不得不留在原地候上几日,得延迟几日方能归家。 从关外到秦州府距离可不短,这信送到了周家手上,虽是前日到的,但府城到宁家的路程也不说短,已经来不及让两家商议,再者,这场婚事的日子已经昭告了周宁两家所有的亲朋,便是取消也是来不及通知了的,周大夫人只得拍板,从宗亲里挑了周严代周秉迎新娘过门。 外间,欢喜热闹涌在耳边,房中,宛若风雨欲来,几人脸上丁点喜色也没有。 周严连连苦笑,放低了身段:“宁伯父,秉堂兄确实是被耽搁了,来不了,他若是能赶上,定是会亲自来的,这回确实是我们周家不对,等堂兄回来,定会亲自登门道歉。” “这是这回,伯父你看?” 宁父很恼火,他能怎么看?!事情都到了这样的地步,他还能走出门跟所有来的亲朋们说喜宴作罢不成? 周宁两家早就签了婚书,按律,喜春早便是周家妇了。 如今周家派人来迎人过门,定下的日子时辰并未耽搁,仪仗喜宾、八抬大轿,吹拉弹唱,周家迎亲的足足来了二三十人,打头的是数匹高头大马,皮毛油光水滑,丝毫不见脏污,跟着穿着喜庆的喜宾,尤其周严等人,俱是周家宗亲,往日也是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如今齐齐来帮着迎新娘子,除了周秉本人不在,足见周家郑重,并没有因为周秉不在便存了轻视之心。 成亲前,周家又数次派人来送礼,便是周秉启程去关外也告知过宁家,也给足了宁家脸面,这一桩桩的,宁父宁秀才一腔怒火也生生压了下来。 人都不在,他再气有什么用?! 硬是给想通了去。 一群小娘子又挤到了喜春房里,叽叽喳喳的同喜春说起周家迎亲的排面有多大,请的喜宾有多少,人家个个穿的戴的都是金灿灿的上等货。 “还有表姐夫,长得可真好,出手还大方。”出口的是陈家大舅家的表妹陈荷。 这是把周严当成周秉了。 陈荷也快到定亲的年纪了,宁家如今发达了,陈家作为姻亲也有面儿,喜春这个表姐都能嫁到府城当夫人,陈荷模样也比喜春差不了多少,陈家觉得陈荷也可以,这回来,一是吃宁家喜酒,二来也是趁着这股东风想给陈荷定一个富贵人家的公子。 不止陈大舅是这样想,陈家二房也打了这主意。 喜春听着她夸周秉,红了脸,害羞的半垂着头,心里也沾上些喜意。 喜春先时只妆了面儿,鬓了发,一身喜服和发上的朱钗还未穿戴,陈荷等人进来,妆人儿正挑了两支金步摇往发上插,余下珠花、钗花也挑了贵重的金、宝石等,几个匣子的珠花镯子等一字排开的放在喜春面前,由着她挑三拣四,东拨西弄的,与先前摆在一旁,这种冲击还是叫陈荷这些小娘子们心头惴惴。 也是这种差距,蓦然叫他们认识到,宁喜春这个宁家表姐跟她们,从此以后就不是一个层面,就像是天和地,相差太大,他们够不上,只有仰望的份,这种落差叫人心头不舒坦。 陈荷想着她娘胡氏的交代,咬着嘴角正要跟喜春说说话,拉近点关系,好叫喜春往后也帮着介绍一门好亲事,正要凑近了搭话,却是妆人儿插完了发钗,捧了喜服出来。 “表姑娘让一让的,宁姑娘得穿喜服了,迎亲人已经来了,得赶在时辰到之前装扮妥当呢。”妆人儿开了口,陈荷只得退到一边,见着妆人儿扶了喜春去床帐后换喜服。 悉悉索索的声音没过多久,喜春便走了出来。 房中的小娘子大姑娘们顿时呼吸一滞。 都说在结亲这日新娘子是最美的,她们原本还不觉得,如今看着面前一步步走出来的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儿,都不敢大声惊扰了去。 喜春模样本就生得好,柳眉鹅脸,小嘴儿小小,秀丽温婉,如今云鬓细腰,面颊微红,金步摇和宝石点缀在乌发之上,大红的喜服纤合得体,牡丹和叶子交汇,几缕黑发蜿蜒在大红的喜服之上,端庄又横生数不尽的风姿来,眼波流转皆是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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