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小雅二话没说就跟着去了厨房。 在年纪小小的她心里,高大帅气的沈家公子自然比这枯燥无味的管家重要。 喜春目送她走远,不由想到了自己。何小雅如今年纪小,不过十三四岁模样,再过一两载就该到及笄,谈婚论嫁之时了,她这么大的时候虽没有心仪的男子,不过也早早在心里想象过良人的模样来,在家中学的也是女红女工,家务劳作,饮食裁衣这一块儿。 男主外女主内,生母陈氏多次耳提面令告诫她,身为女子贤德是为第一位,家中的事需得上心,喜春也曾把这话奉为金科玉律一般。 谁料偏生叫她遇上了这等荒唐的事来。 在她曾年幼的想象中,夫君人选压根不是周秉这般英武高大,家中有财有势的大家公子。何小雅如今觉得沈家公子好,待经年后,想起自己曾年轻时的这份爱慕,怕也少不得一笑而过。 他们两个在年纪上就不匹配。 何夫人思虑好,对喜春提出的两个条件应承下来,二人又就着货物数量、价格、运送等方面逐一商议起来。 利益相关,何家由庄户起家,自是在大小利益上都精打细算才有如今这番家业,何夫人的意思是想由周家退让一步,把这石炭送到汤县中,省下这笔马匹运输费。 牛、马、驴是运货的主要工具,何家木炭由城外运送到城中,每日都会有家中养得上好的驴子送来货,但其实这运货也是有一笔损耗费用的,牛马的成本、草料,专人打理等每一笔都是有开支的,从府城到汤县算不得近,这一笔开支长年累月下来不可谓不庞大。 “何夫人可是处处说到了点子上。”喜春笑,却不曾松口,还给她举个例子。 “何夫人也知道我们周家主要是做布匹买卖的,周家的作坊产咱们秦州府大名鼎鼎的花锦,在盛京和别的州府卖得也是极好的,与我们周家合作的商户们天南海北的,自是不能回回来亲点绸缎,多是由我们作坊给挑选了上好的,请了车马船只给运送去,这些程费可不便宜,可咱们秦州出的花锦好,是以也愿意耗费大价钱进了去。” “就如这石炭一般,都是顶好的东西,大船给运到了府城里头,这路程可比花锦运出去要近得多呢。再者,何家养着那么多的牛马驴子,也正好供给。” 周家的买卖不缺人登门合作,也没有倒贴一笔的时候,在喜春这里自然是不可能开这个口子的。 城中的富贵人家都是各有交情的,何家接触不到周沈两家这等人家,往来的人家与何家家境相当,何夫人对各家家中的人际喜好都十分清楚,但如喜春这般的,早前还是周家先主动下的帖子,也只打过一回交道的,何夫人对其秉性也只知大概。 话谈到这里,何夫人也知道周家的底线了,沉吟了一会,不再继续讲了。 何夫人看出了喜春的态度。周家有石炭买卖在手,又是炭司亲点,就犹如怀抱金砖一般,他们想要分下一点,只有接受周家的条件。谈买卖本就是拉锯战,你来我往,最大的为自己争取利益,周家提出的条件何夫人在心中仔细衡量过,甚至都不必回去跟何东家商议了。 “行,夫人的条件我们何家都接受了。” 周何两家达成了统一,很快,就有下边的掌柜送了契书来,喜春与何夫人签下契书,由周记的掌柜见证,使人送去了衙门里备册。 何小雅那边也有收获,看着喜春满面红光的:“周夫人,你们酒楼的厨子可真厉害,随便说上两句就叫我豁然开朗,果真不愧是府城里头最好的酒楼了。” 何小雅十分嘴甜,何夫人如临大敌:“你又干了甚么?” 何小雅十分无辜:“娘,我没做甚么啊,我就是在厨房里做了两道菜,给你们还留了一道呢。” 她这副模样何夫人丝毫没有动容:“那另一道呢?” 何小雅顿时羞怯了一张小脸儿,她这副模样莫说何夫人,就是喜春都看懂了。 “你、你送了吗?” “嗯,刚叫人送去。” 何夫人刚谈妥了一桩事关何家的大买卖,还来不及高兴,就被气得眼前一个发晕。在自己家里折腾就算了,在外头还能变着法的折腾也是何夫人始料未及的。 商户家的小姐公子与普通人家公子不同,规矩礼仪在他们心目中要薄弱不少,若是换做喜春怕是打死也做不出这等给一位外男送菜的事,但何小雅却不然,他们这等千金多是随性,家中又打点好了,只要没有流言蜚语叫人传了出去,倒也碍不着甚。 喜春扶了何夫人一把,想着如今沈凌的情形,劝了句:“夫人可得保重才是,何小姐还小呢,叫她去碰碰壁也是好的。” 以沈凌如今的情形,这一盘辣菜送过去怕是无福消受的了。 何夫人不知这各种内情,只对何小雅这样不肯上进,只知道讨好一个男子而气得浑身疼痛。要是这男子是个好的也就罢了,秦州府谁不知道沈家公子的花名儿,更不提他那位在知府府上当妾的姐姐,一心要为沈家娶个高门媳妇。 何小雅看上沈凌,那就跟不孕不育,子孙满堂一般,难! 喜春其实还有个疑问,只是见何夫人咬牙切齿的没好问,跟何夫人在酒楼里用了饭食,到了家这才把疑问问出来。 何小雅那边送去的辣子菜正如喜春所料,很快被退了回来,还附赠了一句话,沈凌的意思是,多谢何家妹子,但大可不必。 何小雅气哭了。 喜春回去后一五一十跟周秉讲了,问出了心中的疑问:“这位沈家沈公子,我瞧着模样也不年轻了,他年纪有多大了?” 周秉听她嘴里问及别的男人,本冷着个脸儿,闻言勾了嘴角:“也就二十又五吧。” 喜春心头一惊。二十五!那何小雅才多少,不过十三四吧,年纪相差了十几岁,她一个家中富裕的千金小姐,怎么就看上了沈凌? “嘴甜会哄人呗。”周秉冷笑:“男人的手段不就是靠着一张巧嘴才能哄住人吗?可笑多少女子都识人不清。” 说这话时他黑沉的眼目不转睛的看着喜春。 喜春:“...” 所以,跟她甚么关系? 喜春心里甚至想着,沈凌是靠着一张巧嘴儿叫许多小姑娘识人不清,他是叫人捉摸不透,她当初要早认识周秉,知道他这么个性子,她可能也早就翻脸不干了。 周秉盯着她,眼中十分认真:“以后咱们的女儿可得看好了。” 喜春侧过脸,转了话:“你用过午食了吗?” 周秉翘着嘴角:“没呢。” “药汤呢?” “喝了。” 喜春便不问了,与何家达成合作两日,从盛京发往秦州的一船石炭便到了。 喜春同周秉一起迎在秦州码头,等船只靠了案,便带着掌柜和起来的闲汉们登了船。这位新上任的掌柜姓杨,是早前布匹铺子里的老掌柜了,做事认真细致,像石炭这等活计本就是要下细的活计,布匹婆子这才把人举荐了来。 随着船只一同来的是专门负责替炭司运输货物的小管事,身上带着单子,上头写明了重量数目等,递了单子来,由喜春接了下来。 如今开了春,天气好转,周秉出门只穿着一身款式不同的宝蓝锦衣就出了门,蓝衣白靴,头戴玉冠,只差一柄折扇便是一个翩翩君子,出入香车宝马的豪华之地了,踏足这常年运送石炭沾了黑灰的船只,都像是委屈了他似的,喜春哪敢叫他接了单子去对的,周秉背着手,也没这个自觉。 石炭也是有好坏之分的,外观看着大致相似,但并非每一块石炭都能燃烧,这个得靠长年与石炭打交道的人才能一眼分辨出来。 喜春早前在盛京周家,可没少踏足厨房里,可是跟厨娘们学过一手的,她带着杨掌柜先对了单子的数目,在从箩筐里挑挑拣拣了一块儿,对杨掌柜说:“你看这块石炭,它比别的石炭要亮一点,没这么黑,拿在手上更硬一点,也没有这些细细的黑粉,这种炭烧不起来的。” 运货来的小管事见她说得头头是道,站在一旁有些尴尬。 炭司出品,再是好,这石炭里也免不了会掺杂一些其他的杂石。 周秉带着玉河站在船尾,他高大鹤立,与这船上格格不入,高大的身子笔挺,黑沉的眼直直看着前方,离得有些远,这码头又带着吵闹,叫他听不清说的甚,只见到喜春拿着一块黑石在说着甚,她白嫩的手上沾了黑滞,却更衬得一双手白皙如玉,小手举着黑石,袖口下滑,露出白皙的皓腕儿来,叫周秉眼眸一沉。 “去打盆水来。” 玉河领命,很快打了水回来。 正逢了喜春讲解完石炭,与管事对好单子,接下来便是下货了。她走了来,见面前的水,玉河忙邀功:“夫人,这是爷叫小人去打回来的。” 喜春同他道了谢:“多谢。” 周秉脸上没甚表情:“没事,你快用吧。” 喜春点点头,就着清水洗了手上的赃物,刚起身,就见周秉向前垮了一步,把她的袖子轻轻往下一遮。 他黑着脸:“这么冷的天儿,还非得我提点你。” 喜春侧身看了看明朗如洗的天空,和煦的阳光,眼中缓缓带着疑问。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49章 喜春请了数十个闲汉把石炭从船上抬了下来,尽数给运往旧巷的铺子去。 这么大一船货,以旧巷铺子根本周转不开,喜春原以为事事都已备了妥当,直到周秉不经意提了一嘴才发现自己漏了这么大的事儿。眼见还有一日大船要抵达码头,喜春昨日一整天都在外边跑,花了大价钱才定下一个铺子做了堆积货物之地。 这处货铺离旧巷的石炭铺子近,不用车马,只需人力推个车便能及时补上,方便得很,铺子里头也很大,原本是做吃食的铺子,桌椅柜台俱全,喜春接手后把里头的家伙物事给清理了一遍,留出了足够大的宽敞地方,又使人洒扫干净了才算布置妥当,这会儿运过去的就是这货铺。 铺子上有个伙计守着,一见石炭运了来,忙开了门儿,十分机灵的引着人进去。一早大船到货,到了下晌这船石炭才尽数搬进了货铺子里。杨掌柜便当场给闲汉们结了工钱,见他们捧着一串铜板高兴的走了,嘴里说着喜话,也客气的回着。 喜春站在货铺子里,眼中只见一铺子满满的货,这些黑黑的小石炭在她眼里全然是一个个的金银,叫她觉得胸腔满是激动,吐出的气都要比往日灼热。 只有真金白银挣到了手头上,人才会证明自己的能力,喜春也不外如此。 周秉坐在马车里,车帘半掀,他俊美的脸上一如既往没甚表情,黑沉的眼瞪人时也会显出不耐来,但此时,他眼中满是专注,黑沉的瞳孔里倒影着喜春喜形于色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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