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当日的意思是说不叫女人压在头上管着!”他那意思只是不叫女人在他头上逞威风,不是叫她撒手不管衣食住行。 周秉嗤笑一声儿。这难道不是一个意思么? 沈凌气得拿了小厮手中的衣物去换过了,见小厮把换下的衣物给收拾了,放在包袱里,像是要送回家去的模样,又想起骆氏的态度来,顿时道:“不许送回去了,给我扔了!” 他仍了都不送回去! 喜春正跨进大门儿,“等等。” “沈公子,既然你这衣物都不要了,不如做做好事,把它给我吧。” 沈凌一怔,“你要我这衣物做何?” “做善事呢。”喜春进了门就朝周秉去,笑吟吟的顺便回他:“沈公子是不知道,咱们府城里还有不少人连饭都吃不上呢,缺衣短粮的,沈公子这一件衣裳都够人吃上好几日的了。” “我凭什么做好事的!”沈凌一口气儿还堵着。 喜春这才把目光从周秉身上移开,扭过头去看他:“怎么?沈夫人做善事儿不是沈公子你交代的?” 交代个屁哦,骆氏她什么意思,他这个当相公的连衣裳都没得穿了,她倒是有空去发善心? “大不了改日我送你一面锦旗,敲锣打鼓的给你宣扬宣扬,好叫别人都知道你沈公子为贫苦人家捐了一件衣裳,这总该行了吧。”这是喜春故意挤兑他呢。 就骆氏这性子,能忍到现在才叫沈凌认识到她的厉害也是留情面了。 丈母娘家的厉害他还没见识过呢。 沈凌说不过她,看向周秉,只见他把人拉到身边,眼眸温柔,“拿他的衣物做甚,一身的汗臭味儿,倒不如拿我的去。” 呵,沈凌直接从小厮手里拿了包袱扔给了周家的小厮。 他不要,他偏给。 喜春胆子大,得了沈凌的旧衣裳,还问起了陈玉:“陈公子可有不穿的旧衣的,仍了也怪可惜的,不如捐给城外的穷苦人家也是善心一件。” 陈玉含笑点头:“夫人说的是,这的确是大好事一桩。” 回了房,周秉先问:“你去城外了。” 喜春点头应是,“黄夫人带我去的,约的时候说过了,说是去做好事儿,我就去了。城中平日看着歌舞升平的,施粥的时候才知,原来这穷苦人家竟这么多。” 周秉亲自给她斟了茶水,平日喜春在家中时喝熟水的时候多些,他这里没备下,只得先用了茶水替着,见她眉心轻蹙,眼中带着忧虑,话转过了几响到底没忍心揭破。 盛世之下的确有穷苦人家,尤其是在偏远地方,但像府城四周,只要好手好脚的,总能在各大街上、码头等寻到一个饱腹的活计,便是身体有些瑕疵,也能做些轻便的帮人送东西的活计,一日得上二三十文,吃饱饭是没问题的。 真正难的是那些手脚不便和老弱妇孺们。 他抬眼,正对上她亮晶晶的目光,不由失笑:“怎么了?” 喜春觉得她这些日子有些怪异,总是会不时的伤感,又十分容易感动,多愁善感一般的,一下又扑进了周秉怀中:“我去过育养院了。” 她一出口,周秉就明白了,拍着她的背:“袁婶子跟你说了?” 怀里的小脑袋轻轻点着,埋在她怀中,含含糊糊的声音传了来:“袁婶子要是不说,我何时才能知道你在背后做了这么多事儿都不知道的?”她一下又抬起头,“你没甚么瞒着我吧,比如偷偷摸摸给我藏了个妹妹,是关外的外族妹妹还是大晋的妹妹?” 想得可真多,周秉在她头上轻轻一拍:“没有。” “真没有吗,可别到时候出了个妹妹叫你下不来台的。” 周秉不想理人的时候就闭口不言,这会儿就是,他只大掌在背后轻轻给她拍着,就是不说。 喜春就在他怀里睡着了。 她醒来的时候都过了一两个时辰了,依在床边还打着哈欠,巧香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进了来,还笑着:“夫人这几日睡得多了些。” “夏日了吗,人总是犯困,懒洋洋的。”喜春还有些提不大起精神,问过周秉,得知跟沈凌几个又出去了,下了床,用了几口面便饱了。 精气神儿稍好上一些,她又琢磨起来了,“门窗都得定一定的,窗户纸也得糊上,夏日天气热,穿得薄没事儿,冬日里得备上几身厚些的御寒才好过冬。” 说的是给育养院准备的。 这些好衣裳好料子的,在有钱老爷眼里的旧衣了,想仍就仍的,但多少人都买不起一身的,这些旧衣裳也给送过去,哦,还有平日可以喝一喝的汤药也得给备上,天热可以喝消暑的,天寒可以喝甚姜汤甚的,都是便宜的东西,值不了几个钱。 脑子里转过了不少,但还得根据育养院的实际情况再做安排,喜春先给安排了两样,命人帮着先把门窗给钉上,免得倒下来砸到人。 等回了府后,她把家中几个的衣物都给理了理,旧衣就打包在一处,周秉的衣裳大,可以改,她的和几个小叔子的,收拾了不少出来正合适。 育养院里老弱妇孺多,平日做些轻便活计,跑个腿儿的,到手的铜板不多,尤其还得养着这么大一群,每日的吃喝就是一大笔开销,喜春叫人给钉了门窗,又送了旧衣去正好解了他们的难题,在黄夫人那里定下的糕点送去的次数不多,袁婶子不喜收这些,觉得太铺张浪费了,旧衣旧物的倒是不拘。 他们最大的问题是病。 壮年身子结实,大病小病抗一抗就过去了,但老弱妇孺不行,抗一抗就是要命的事儿,大小日子,严寒暑夏,不注意就要染上一场病,为此没少上医馆求药。 喜春直接带了袁婶子去了宁家药铺。 白日里的宁家药铺没两个人,进门寻药的都知道踏进这里的都是男子,骤然见了几个女子登门儿,吓得顿时躲到了里屋去。 宛若是惧怕登徒子的模样。 宁为急匆匆把人拉出门儿,“这里是做甚的,你一个小娘子怎敢跑过来的?” 喜春头一回来,还四处看了看,觉得他们宁家药铺装得有模有样的,她正经的:“管他做什么的,总是光明正大做买卖的就行。”她拉了拉宁为的衣角,把育养院的事儿同他说了说,“二哥,育养院里老弱妇孺多,铺子上的那药丸子正能解决那头疼脑热的小毛病,回头袁婶来的时候你再给她便宜两分,也好叫他们都吃得上药的。” 街坊四邻都知道铺子是看甚病的,但平日摆在外边瓶子里的药丸子确实是好东西,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来拿上两颗,喜春这回也是带袁婶子来认认人。 宁为制药丸子本就是为了传名声儿,不靠着这个挣钱,没犹豫就应承下来,又说,“我这里只能看看小病,大病可看不了。” 这就可以了,“等有了大病时再来寻法子。” 宁为朝她摆手:“行行行,既然都说好了,你赶紧带着人回府去。” 喜春当即就要跟袁婶子交代,一抬脚,顿时头晕目眩,不过瞬息又没事了,宁为变了脸,立时把人拉回了铺子上,替她诊了脉。 半晌,他抬头:“你有孕了知道吗?” 喜春张了张嘴儿,目光有些愣,手下意识就抚上了肚子,呆滞的回看过去。 她,她不知道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75章 周秉是得了消息急匆匆赶过来的,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衣裳凌乱,因为着急赶路而皱巴巴的,平时十分注意自己的衣着外貌,言行举止,但这会儿全然顾不得,他眼尾都带着红,黑沉的眼中一片激动,赶来了宁家药铺,进门一见就大步到了喜春面前,拉着她在她腹部不住打量。 “真、真的有了?”他小心翼翼的拉着人,生怕碰坏了他们母子,不断的跟她确认:“我要当爹了?” 喜春沉吟:“应该是吧。”她指了指二哥宁为,“二哥说有孕了。” 宁为:“滑脉我还是能确诊的,你这都有孕一个多月了,平日里就没注意到与平日有何不同吗?” 确实是有的,喜春往日喜欢谈买卖,整日一个劲儿的琢磨怎么把买卖弄大,但最近她整个人都懒洋洋的,没胃口、嗜睡、心情起伏,情绪波动还大,眼泪动不动就掉。 喜春原本是觉得自己娇气了,这才有这样的表现,经常哭哭笑笑的,过后又笑话自己性子跟小姑娘似的,身边伺候的两个丫头更是没有过经验,把主子的嗜睡当着是炎热犯困。 主仆三个都是头一回甚也不懂的,没一个朝着有孕的方向想。 巧云两个一样一样的数出来,周秉脸色晦暗,久久不语,喜春不着痕迹拉了拉他的手,朝他安抚的笑笑,“我没事的,好吃好喝着呢,你不必担心我。” 宁为已经开起了方子,是一剂保胎药的方子,药材铺子里就有,抓药也方便,他开了药,又亲自去抓了药包好,交代他们:“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如今你不是一个人了,双身子得好生补补,生冷得忌,找个有经验的婆子在一旁看看,该用什么,不该用什么,你头晕目眩是因为怀着人又没怎么进补,自然受不住。” 喜春也有一阵儿后怕,她这段时间胃口不好,平日用饭也都只用几口,吃些点心,她还当是炎热犯困,受了热气儿才没胃口的。 现在想想,府上处处房中都摆着冰盆儿,她又没大晌午的在外头晒日头,哪里会受了热气儿的。 宁为还建议:“我这小外甥凑巧在热天儿来了,孕妇又不耐热,比常人更受不住一些,不如搬回娘家住几月,家中有爹娘照顾着,凡事也有人提个醒儿的。” 喜春两个没一口应下,只道:“先看看吧。” 周秉接了药,便扶着喜春出了药铺,袁婶子也满脸笑容的恭喜他,叫他嘴一直扬着没落下,喜春想着先前跟二哥商议的话,跟袁婶子交代起来:“药丸子可以在院子里备上一些,比捡药便宜许多,又专治平日的头疼脑热的,要是其他病,也在铺子里开药抓药,若是我二哥治不了的咱们再想法子。” 袁婶子眼中动容:“夫人和东家都是大好人,我要替院子的大大小小感谢你们。” “何须如此的,有缘碰上,互相帮助,也是咱们的福分。”喜春如今也有顾忌了,再不敢跟往常一样走路都风风火火,步伐轻快的了,她不自觉就抚上了并不显然的肚子,手掌贴着,像是在无时无刻感受着肚子里还未成型的孩子,等着他一点点长大。 她也相信,多做做好事,也是为了孩子积福。 孩子还未出生,但她已经愿意把一切都碰到他手上了。 “夫人说得对。”袁婶子笑笑,与他们离开了药铺,告辞回去育养院了。她要回去跟院里的人都说这个好消息。 她像个瓷娃娃一般被搀扶着,周秉比喜春可小心多了,每一步都要叫她走得稳当了才松了口气儿,弄得喜春也跟着心头颤动,一上一下的,闻讯赶来的甄婆子都险些没忍住,告诉主子爷实在不必这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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