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年安道:“听说是夜里孤身一人去了花园里,不知为何摔倒了,更深露重的,无人察觉,翌日发现时已然迟了。” 明月见他神色淡淡,仿佛在说陌生人的事一般,便点了点头,没再多问。 那人是死是活,都与他们毫无干系。 ** 阿沅满百日时,府中大摆宴席,无数宾朋好友前来祝贺。 其中便包括叶平坚、宋知蕊夫妇,小山与香凝也早早地便抵达陵城。 明月与宋知蕊许久未见,此时见到了都倍感亲热。 爹娘出远门,自然不会落下女儿珺儿。 小姑娘生得粉雕玉琢,已经学会了走路,颤颤巍巍的十分可爱。 她来到小床前,与阿沅四目相对,两个小人儿对视一会儿,便开始玩了起来。 咿咿呀呀,说得人听不懂,两个小姑娘却笑得开心。 听罢戏后,明月、知蕊、香凝三个已婚小妇人来到暖阁中吃茶说话。 有一阵子没见叶香凝,见她面色红润,气色极佳,明月便悄悄松了口气——没跟着她弟弟受苦就好,若不然她便觉得很对不起她。 话头很容易便谈到孩子身上,明月与宋知蕊相视一笑,有苦又有甜,看向叶香凝:“你与小山是做什么打算?如今他一时半会调不出蓟城,那里气候苦寒,怀孕生子怕是要受罪……” 叶香凝面色微红,小声说:“我们暂且不打算要,小山他……一直在吃年安哥给的药。” 宋知蕊疑惑道:“什么药?小山是生病了吗?” 叶香凝面色愈发红了,窘得不知该如何解释。 明月笑着附到宋知蕊耳边,低语了几句,后者眼眸微睁,露出几分诧色:“我竟不知还有这种好物?” “叶大哥怜惜姐姐,想必他是不忍叫姐姐服避子汤的,那他是如何……” 宋知蕊耳根微红,啐了一口,跟两人咬着耳朵说了。 三人皆闹了个大红脸。 明月喝了口茶,掩去脸上的热意,笑道:“叶大哥这个法子风险未免大了些,若是没忍住,抑或是没及时……” 叶香凝红着脸连连点头,“谁说不是呢,他万一那个了,咱们万一也那个了,岂不是就太那个了……” 宋知蕊抿唇笑:“所以,赶明儿离开前,我要请江大夫给我夫君开一些药,既有这便利好使的东西,又何须教咱们女子担惊受怕?” “就是就是。”叶香凝想起旧事,“前阵子我月事迟了好几日,我还疑心莫不是有了,同小山吵了几句嘴,问他是不是没按时吃药……之后心惊胆战地看了大夫,才发现是因受了寒,故推迟了些。” 明月笑道:“幸而没有,若不然小山便遭殃了。” “姐姐……”叶香凝窘迫地冲她撒娇,面绯如霞。 三人禁不住笑了。 没两日,叶平坚夫妇携女离开,马车里除了陵城的特色物产外,还多了一只药箱。 叶平坚担心地问妻子:“怎么,你病了?” 宋知蕊笑着低语几句,见他眉眼间绽出惊喜笑意,“当真如此神奇?” “江大夫亲身试药,你说当不当真?” 叶平坚大喜,揽娇妻入怀,“我现在服用一颗,咱们来试试看效果?” 宋知蕊看向熟睡的女儿,嗔了他一眼,“别胡闹,仔细吵醒珺儿。” “那我们今日早点投店歇息,到了店里再试。” 说着便探出头去,催促车夫早点进城,宋知蕊闻言忍不住笑了。 同一时刻,对着弯着大眼冲自己甜笑的女儿,江年安却有些哭笑不得。 他洗完澡换好衣裳,刚将女儿抱进怀里亲亲,便觉身上一热,做了坏事的小姑娘眉眼弯弯,笑得一脸无辜。 明月闻到味道,忙接过来为女儿擦拭、换尿布,“方才没包好,漏了些。” 江年安看了眼湿了一片的衣裳,无奈道:“我再去洗一下。” 安顿好女儿时已近三更,明月依偎在江年安怀中,两人同时幽幽叹了一口气。 明月贴着他坚实的胸膛,忍不住笑:“不知其他爹娘是不是也和咱们一般?阿沅小小的一个人儿,照顾起来却如此费心费力。” 江年安轻抚着她的背,“想来都差不多,或者比咱们还再难一些罢?” 至少他们不愁生计,还有乳娘丫鬟帮忙照料,在育儿方面,已比许多人轻松太多。 明月“唔”了一声,轻声道:“有一个阿沅就够了,我不想再要了。” 江年安抬起她的下颌,眉眼含笑:“好,都听姐姐的。” 他低头吻上她的唇,含混不清道:“自姐姐怀孕那日我便打定主意,只要一个就足够,因此便服下了那药。” 明月稍稍推开他,杏眸迷茫:“什么药?” “绝子药。” “什么?!”明月难掩诧异,“你、你服下那药,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 江年安一下下吮着她的唇角,“我既已做好决定,说与不说有什么分别?姐姐放心,那药只有轻微的腹痛,已然都过去了。” 明月眸色复杂,“所以你现在已经不能……” 江年安颔首,在她耳边低声问:“姐姐会嫌弃我么?” 明月摇了摇头,圈住他的脖颈,“我怕……你以后会后悔。” 江年安将她揽入怀中,认真道:“与其计较虚无缥缈的将来,我更在意现在,姐姐那日生产时的情景我仍时常梦到,然后从梦中惊醒过来,只有盯着姐姐熟睡的样子,我的心方能一点点平静下来。” “姐姐已经冒着生命危险为我们生下了一个可爱的女儿,我已经万分满足,若是因为我的贪婪,而使得姐姐再次有孕,那我真是太混账了。” “倒不如服下一剂药落得干净,省去以后许多麻烦。” 明月忍不住道:“这事儿外祖父他们不知道吧?” “等过几年他们催促时,我便说是我身子不行,生不了了。” 明月:“……” 这样真的没关系吗?男子不是向来最看重面子与所谓的雄风么?若是传扬出去,那岂不是很难堪…… “姐姐若是可怜我,就好好心疼心疼我。” 江年安黑眸直勾勾地凝着她,身子委下,潜入衾被之下。 绯色倏地泛上面颊,明月眼睫轻颤,咬住了唇。 他极喜欢这样。 也不知,是谁在讨好谁。
第55章 番外一 江意卿再睁开眼时, 发觉自己竟回到了十七岁那年。 碧绿纱窗半敞,明灿灿的日光洒在芭蕉叶上,映得那叶子越发嫩绿。 她盯着铜镜中的少女模样怔了许久, 掐了面颊一下, 轻微的痛感让她意识到这并非梦境。 屋内的陈设用具,丫鬟琥珀关切又疑惑的询问,无不在说,她当真回到了过去—— 回到了尚未遇见周云与楚矜的年纪。 江意卿回过神来, 登时拎起裙裾朝上房奔去。 琥珀不明所以, 赶忙跟上, 就见小姐来到老爷夫人的房前, 蓦地顿住了,姣好的小脸上竟挂着泪痕。 她有些慌乱,“小姐, 您怎么啦?” 自打早上起来,小姐便有些奇怪,一直盯着镜子沉默不语不说,此时的神情还颇为忧伤难过,明明昨儿都还好好的呀? 江意卿笑着摇了摇头, “我没事。”说罢她拭干泪, 面上露出灿烂笑意,踏进了上房中。 此时江家二老仍在壮年,身子骨硬朗,头发乌黑,冷不丁见到长女红着眼走进来, 江夫人一愣,忙拉着她的手问:“意儿, 怎么哭了?” 前世被周云所欺骗,被楚矜掳走囚.禁时,江意卿虽也懊悔难过,却都不及娘亲此时的一句关切,她眼眶通红,霎时间泪如雨下。 这一下将二人唬得不轻,江老爷厉声问琥珀:“小姐怎么了?” 琥珀急忙解释:“老爷,奴婢也不知道呀!小姐一早起来便有些怪怪的,像是、像是被什么魇住了似的……” 江夫人见女儿哭得如泪人般,心慌不已,想着极有可能是昨儿出门游玩,在路上冲撞了什么也说不准,当即便吩咐人去请半仙赵神婆。 不多时赵神婆倒腾着小脚赶来,一番符水念叨后,长舒一口气:“老爷夫人放心,小姐昨日遇到邪祟,我已驱逐邪魔,小姐歇息两日便好了。” 说来也巧,在她说罢这话之后,江意卿便不哭了,只满脸依恋地依偎在江夫人怀里。 两人深信半仙名不虚传,忙送上酬仪,打发管家送至门外。 江意卿不顾爹娘反对,执意与周云私奔,被骗之后又被楚矜掳了去,尔后竟怀有身孕,深觉无颜见爹娘,郁郁多年,及至临终之际都不敢回陵城。 如今见到仍在壮年的爹娘,自己又未曾做出教他们伤心的事,心中郁结苦闷一股脑发泄出来,狠哭一场后,她心里蓦地松快下来。 江意卿唇角微弯,“娘、爹我没事了。” “没事就好,”江夫人爱怜地抚摸着她单薄的背脊,“我虽不制止你与你妹妹出门玩,但到底要注意些分寸,临近天黑方回来,如今撞上不干净的东西,难受了罢?教你也长长记性。” 说着,她嗔怪地点了下江意卿的额头。 后者眼眉含笑,清澈湿润的杏眸中光彩流转,“是,以后我们都乖乖听娘亲的话。” 这日之后,江意卿便在家中读书作画,妹妹珠儿来找她游山玩水、赏花踏青,她也笑着推辞。 前世她在陵城虽有才女的盛名,但到底只是作些诗词涂几笔丹青,伤春悲秋,抒发些小儿女的情愁哀思,流于浅显,引得几句文人墨客称赞。 虚名在外,于己于人并无半分益处,反倒招来许多轻浮目光。 如今既能重活一世,江意卿便想做些不同的、更有意义的事。 首先她便想到,如今市面上流行的尽是些才子佳人、情情爱爱的话本子。 无论多惊才绝绝的小姐千金,一旦见了故事的男主角,便似变了个人,再没有半点聪明机警,为了个男子哭哭啼啼要死要活。 字字句句都在教导规训女子,要以夫为天,教女子找一名男子依附,只有成亲生子,方算是圆满人生。 她从前便是看多了这样的故事,对男子生出许多不切实际的幻想,因此误了一生。 是以,江意卿打算写些特殊的话本。 女主角可以貌美可以寻常,有着许多或大或小的抱负,她可以是公主千金,也可以是市井小民,可以是江湖侠客,也可以是乡野村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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