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最温吞的语气,说着最刺人的话。 他这样的平淡温和,衬得他们越发是像跳梁小丑。 宋喻生这话一语中的,张成湖觉得没人能够拒绝他们,更何况刚刚他们还帮了他呢。他理所应当觉得,温楚他们应该答应,即便不愿意,也要答应。 是以,在宋喻生说出不愿意的时候,他才觉得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觉得他们太不识抬举。 他们的权势高出于温楚太多太多,本就和她不在一个平等的高度,所以即便温楚不想去,却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这不是邀请,这是变相的胁迫。 温楚眼看事态要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下去,想要出面打圆场,“不就是一顿饭的事情吗,没必要闹成这样啊!” 林宿简不再看宋喻生,视线移向了温楚。 “温楚,我只问你,你愿不愿意。” 林宿简从来没有像这样直呼其名,温楚听出来了他语气不善,她踟蹰不定,这里头的人她谁都得罪不起啊! 林宿简她现在得罪不起,宋喻生她将来得罪不起。 她方想要开口和稀泥,结果就听道宋喻生说了声,“她不愿意。” 温楚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拉着手腕大步离开了此处。 林宿简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手上的扇子都被折断,目光沉得似乎能滴出水来。 这一遭算是把那三个人得罪了个干干净净。 * 温楚和宋喻生因着方才那事一路无话,买了些吃食便往家里头走了。 月明星稀,回家的小路亮堂,又安静,这个时节的夜风最是舒畅,但是怎么也吹不散温楚心中的愁绪。 她走在宋喻生的身后,声音有些沉闷,“你方才不应该这样的,有什么话咱们可以好好说的啊。” 她这话听着别有埋怨的滋味在里头,宋喻生嘴唇紧抿,良久过后,开口问道:“所以,你愿意和他们去。现在是在埋怨我?” 她现在这话不就是在埋怨自己阻止了她吗? 宋喻生的声音此刻带着沁人的冷意,温楚忙道:“我何曾埋怨你了啊!我只是想着出门在外,广结良缘是好,你那样就把他们得罪透了啊,他们在这里都是顶尊贵的公子小姐,何曾受过这样的气,我是怕他们寻了麻烦。” 宋喻生是可以不用去怕得罪人,总归他是国公府的世子爷,做事可以随心所欲,但是温楚不行啊,她是个没爹没娘的孤儿,在这世上和乞丐没什么两样。她不敢得罪人,也不能得罪人。 所以,在那个主簿叫她下跪之时,她会毫不犹豫的跪下,她这人向来奉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说好听了是识时务,说难听了就是没骨气。 宋喻生重复道:“广结良缘?” 那样的人是算哪门子的良缘啊,温楚是蠢还是如何,那样明显的心思都看不出来吗。 宋喻生心绪向来平稳,这世上不太有东西能引起他的情绪波动。当初礼王发动叛乱,朝局上下震动,年仅十七岁的他在背后帮忙平息,也从来不会惊慌失措,惶惑不安;即便是后来连中三元,金榜题名之时,亦是毫无所觉,无悲无喜。 然而自从被温楚捡回家之后,在这个乡镇之中,在那个破烂漏风的小屋子中,相处两月,他总是会被她牵动思绪。 正如这一会,听着她说这样的话时,他心中又没由来地生出来了一股烦躁。 温楚转过身面对宋喻生,她侧身走着,嘴里还在解释,“你现在伤也好得差不多了,迟早是要回家的,你有家人,可是我没有啊!我不能得罪人啊。即便我不想去吃,可吃一顿饭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又不能少一块肉。他们一个知府儿子,一个按察使儿子,想要给人寻不痛快,不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吗?” 温楚话说得有些急切,一长串话下来,说得她胸膛起伏,气都要顺不上来了。 宋喻生扭过头去,看着身侧的女子,她这会就像是一只小麻雀,说起话来蹦蹦跳跳。 叽叽喳喳的声音让本来烦躁的心稍许平复。 宋喻生道:“你当真只是不想得罪他们?” “不然呢?还能是为何。” 她有些不明白宋喻生这话的意思,宋喻生以为会是什么啊? 他回过了头,看向了别处,他道:“无事,有我在,你不用怕得罪他们。” 这话若是从别人口中说出来,便觉得颇为自大狂妄,可若是宋喻生说的,确是没由来地叫人心安。 夜晚寂静,只有两人走在路上的脚步声。宋喻生突然开口问道:“我伤养好了,说不准何时就能回京。你,要同我一起吗?” 温楚有些不明白宋喻生这话的意思,她下意识地“嗯?”了一声,语气皆是疑惑。 她先前说是想去江南的啊,可不是京都啊。她跟他回京都作甚? 她急忙说道:“先前我说的是想要去江南那边,不是京都啊。” 宋喻生忽地发出了一声轻笑。 这个笑声在寂静的夜晚显得又低又磁,带着一股莫名的嘲弄。 早上出门的时候还叫他不要丢下自己,如今便这样恨不得早些和他脱开关系。 温楚反应过来自己反应太过于剧烈,她道:“不是我不愿意跟公子回,我这人生地不熟的,去了京都恐怕是要麻烦公子了。而且,我这人还是在乡野之间待着舒服,去京都,实在是不合适啊。” 温楚言辞恳切,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只希望,宋喻生不要再过多地纠缠了。 宋喻生听到温楚这话沉默了片刻,后故作委屈说道:“可是,楚娘不是说好了叫我不要丢下你吗。” 他的嗓音轻柔,带着些缠缠绵绵的埋怨之气。 温楚这时候悔得不行,只恨自己口无遮拦,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也不知道为何宋喻生就要死抓这件事情不放,实在是叫人难受。 宋喻生算是彻底看出来了她的不情不愿,也不打算深究,只是说道:“那楚娘总得要和我去京都取钱不是吗?” 这样说来说去还是要去京都啊。 温楚不想入京,这地方于她实在是有些不大美好的回忆。她方想要开口反驳,他家大业大的,还没有个跑腿的下人不成? 宋喻生像是勘破了她脑中所想,淡淡说道:“这段时日实在叨扰麻烦,我自然是想要好好报答你的,可是银钱太多,我不放心交给别人来送,还是楚娘跟我走上一趟吧。” 不放心交给别人来送,纯属是宋喻生胡诌。且不说他根本就不会把那些银钱放在心上,更甚他的暗卫都是个中高手,杀人都不带眨眼的,送个钱能送丢得话,也不用活了。 银钱很多。 温楚一下子就被这几个字吸引了注意,其他的什么事都放不进心里了。 她在心底万般纠结,她这些个时日待宋喻生不薄,眼看是要熬到头了,总不能在最后关头因着不愿意去京都,就全都功亏一篑了吧。 罢了罢了,去就去吧!她最后还是点头应下了宋喻生这话。 两人就这样,各怀心思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直到不见了踪影,方才他们路过的树上倒挂下了两人,他们双腿勾在了枝干上,脑袋朝下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 “哥,你方才也听到了吧,主子竟然说要带着她一起回京。” 说话这人是冬月,在他旁边的春风。 他们处理完了赵顺的事情,就去保护了宋喻生,他们的武功都是数一数二,方才无声无息跟了一路,温楚也没能有一点察觉。 春风生得冷厉,分明也只比冬月大上几岁,却给人一种少年老成的感觉。 他对宋喻生这样的做法也是微微惊奇,却还是沉声道:“不要妄议主子是非,是不是想挨鞭子了。”说着,已经跳下了树。 冬月还想八卦,听到春风这话只能瘪了瘪嘴,即便不情愿,最后还是听话地闭了嘴,很快跳下了树跟上了他的步伐。 * 林宿简他们一行人邀请人一同吃饭不成,最后便自己去用了膳,饮了不少的酒才各自归家。林宿简回到了家里头的时候,刚好就撞见了自己的父亲林平。 林平近些时日也被国公爷宋霖委托的事情烦得不行,宋霖让他去寻找宋喻生,可他却怎么也寻不到人,云净镇那边也派人去找了,却也不见有人说见过什么奇怪的人啊。若不是国公爷那一边说了不能声张,他都恨不得发个悬赏令出去! 林平这人,底下庶子一堆,可就林宿简一个嫡子,是以对其多为溺爱。上司交代的任务办不成,他自然是愁得眉头不展,这会撞见了林宿简又在外头喝酒浑耍,嘴里也没了几分好气,他道:“你成日里头能不能做点正事,人也二十岁了,都弱冠了,我也不要你先立业,给我把家成了行不行?只晓得逛青楼喝花酒,像什么话?!” 林宿简本就因为温楚一事心里头压着气,见到林平这样说,也直接顶嘴道:“好不讲道理,父亲心里头有气便拿我煞性子。” 林平骂道:“我在那头寻人寻不到,愁得饭都要吃不下了!你倒是好,快活得能上天!老子说你两句还说不得是了?” 寻人?林宿简不想跟父亲在喝花酒这一件事上多说,就转了话题,问道:“你这又是寻什么人?” 林平也没指望林宿简能帮他,挥手道:“你别管了,同你说了又有什么用啊。” 他一边斥责林宿简不务正业,抱怨林宿简不让他省心,可当林宿简问他究竟在愁什么之时,他却又不说。 林宿简也觉得他这人实在是莫名其妙,道:“父亲好生有趣,一边抱怨,可我问你,你又不同我说。” 林平叫这话噎住了声,良久之后,想了想还真是这么个理,他最后还是回答了林宿简的话,说道:“国公府家的那个世子在我们这处不见了,国公爷就传信来让我帮着找,死活就是找不到人!这么大个地方,哪里那么好找啊?找不到人,国公爷那边我又交代不了。” 不知为何,林宿简竟然想到了今日县衙里头的那个白衣男子,他道:“世子生得何者模样?喜欢穿什么颜色衣服?” 林平听到了这话,扬声问道:“怎么?你这是知道些什么?” 林宿简没有回答只是道:“你先同我说就是了。” 林平也不知道他在那一边弄些什么名堂,却也回答了他方才的话,“世子模样自然是上上乘,以往我在京都里头见过几面,貌若谪仙,尤爱着白衣。你见过?” 林宿简猜测,今年见到的那个男子或许就是父亲在找的人,他为了确认,又问道:“是何时失踪?” “两个多月了吧算起来。” 话至此,林宿简几乎断定。一瞬间,他的脑中千回百转,有了一个想法,后出声道:“父亲,我知道那人在哪,不过你先别管,这回叫我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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