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桢微喘着气,清凉的眸光中闪过火光,手心寸寸握成拳。 谁知眼前的人只是轻笑了下,捏着她的手腕带到他的脸庞前,眸中掠过淡淡的笑,“如果能让你消气,再挨上几掌也可以。” 秦桢眼眸中的怒意渐渐敛下,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疯子。”
第33章 秦桢说的没错,他确实是疯了。 在见到她的那一瞬间,他就已经失去了神志,只想将她拥入怀中,确认她的存在。 沈聿白面色微白,落在右侧脸颊上的印子泛着妖冶夺目的红,凌乱的发梢微微扬起,眸光冷冽。 三载来,不论是他的亲人亦或是他的好友,无一例外不告诉他,秦桢死了,死在了离开他的路上。 如果没有他,秦桢就不会死。 “沈聿白,你为什么一定要派人跟着她!?” “是你千方百计地把她推离,也是你在众目睽睽之下令她一次又一次地受人指点,她想通了,想走了,你后悔了,又想方设法地把她带回你身边,最后闹得这个结局,你满意了?” “你才是杀了她的刽子手,是你举起刀毫不怜惜地斩向她,如果不是你,桢桢不会想着离开,也就不会死在离开的路上!” 乔氏的话语历历在目。 悲愤倒地的她哭红了双眼,一点一点地质问着他,往后的一年中身体也愈来愈差,浅梦少眠,时常惊醒,安神药一碗接着一碗地熬着,不见任何效果。 秦桢离开第二年的冬至,他和乔氏一同上瑶山祭拜,仅有的两座坟后多了座衣冠冢。 坚信秦桢并未身亡的沈聿白试图将衣冠冢去除,被乔氏拦住,掩面而泣道:“聿白,别找了,放她安歇吧。” 放她安歇。 又有谁放他安歇? 这三载以来,期望与失望常常交织跟随左右,可每次收到消息时,沈聿白心中仍旧会升起希望,最终被击破。 而此刻是他距离她最近的时候,她却站在他人面前笑靥如花,三载的苦寻成了最大的笑话。 沈聿白垂眸凝着那双白皙透粉的手心,对面的女子挣扎着抽手,偶然入耳的抽气声令他倏地回过神来,微怔地与她对视。 比起适才令人不适的微笑,此刻那双莹亮的眼眸中闪过愤怒,溢出狐疑,但就是没有分毫留念,仿佛若不是他说出那句话,他们之间就这么过去了。 若不是叶煦,那晚他就会找到秦桢,或许之后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如此想来,站在她身侧的叶煦更加的刺眼。 瞥见她蹙起的眉梢,沈聿白陡然松开擒着她手腕的掌心,神思渐渐回笼,“桢桢,我们谈谈。” 抽回手的秦桢拧着眉往后退,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手心覆上被圈红的手腕,她掀起眼眸定定地看着沈聿白,确定他不再像适才那般是个冷静的疯子,才道:“我和你之间没有什么好谈的。” 他们之间只有曾经存在过爱与不爱。 现在,就只是陌生人。 沈聿白薄唇紧抿着,眸色不愉地觑了眼叶煦,嗓子紧了紧:“因为他?你和他在一起了?” 话音落下,吵杂的闹市静了瞬。 秦桢深深地呼了口气,努力的让那颗因愤怒而即将蹦出的心脏落回原地,不想和他纠缠不清。 良久,她弯身捡起那封被撕成四截的和离书,抚平上头的褶皱塞入他手中,眨了眨眼眸敛下眸中的愤慨,平静地对他道:“我们已经和离了,我和谁在一起都和你无关。” 沈聿白垂眸睨了眼和离书,掌心渐渐圈紧,将那一摊和离书拧成团,“和离书尚未送去吏部,还未——。” “我送去了。”伫立在侧多时的乔氏不冷不热地开口,她收回环视周围众人的目光,看向此刻甚是陌生的自家儿子,凛着眸和他对视,“有事回府说。” 沈聿白垂落在身侧的指节僵了下。 乔氏说罢牵过秦桢的手,领着其他人穿过围观的百姓离去。 望着两人离去的身影,沈聿白微阖眼眸跟了上去,余光瞥见欲要迈步上前的叶煦,不动声色地瞥了眼逸烽。 下一瞬,叶煦就被逸烽所拦住。 秦桢没有想到还会有踏入沈国公府的这一天,还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沈国公府的侍卫和下人们睨见她身影时,禁不住愣在原地,愕然地看着她的脸庞。 “少夫人真的没有死!” “少夫人回来了!” 丫鬟婢女们悄声讨论,错过她们的身影后纷纷奔走相告。 将将入国公府,沈聿白就被乔氏给拉走。 她留了身边的丫鬟领着秦桢四下走走,等她过去。 被拉走的沈聿白眸光紧紧地锁着秦桢纤细单薄的背影,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于视线中时方才收回视线。 一路回到正院,乔氏才甩开沈聿白的手。 她转身不解地看着他,“你到底在闹些什么?” 稍稍拔高的嗓音唤回了沈聿白的思绪,微微垂下眸,目光里映着他的母亲,“您一直都知道秦桢没有死,对吗?” “对,一直都知道。”乔氏不否认。 实际上也并不是一开始就知道的,秦桢死亡的消息还是鹤一告诉她的,那刹那间乔氏觉得天都塌了,望着沉眸归来的沈聿白,她抖着手甩了他一巴掌,质问他为何一定要找秦桢。 被这一掌甩开脸的沈聿白并没有回答她。 乔氏陷入了繁重的自责之中,质问沈聿白的同时也陷入后悔之中,满心满眼都是若是当时没有答应下这份婚事就好了,已经忘记派人去京郊院落确认一番。 她晕倒过去醒来时,方才从田嬷嬷口中得知真相,倏了口气的同时也决定要将这份假死彻底的掩盖住。 乔氏反手撑着桌案坐下,饮口温热茶水顺了顺脾气,“你到底在闹什么,又在愤怒些什么?” 值得他在众目睽睽之下闹成这个样子。 沈聿白微微启唇。 乔氏抬手,凝眸盯着他,“她已经放下一切开始新的生活,你对她的男女之情又有多少?你只是不信那个从小你看着长大的妹妹,你误会多年的妹妹因你而死,你寻她真的是因为喜欢她吗?” 那一瞬间涌起的愤怒,看着秦桢和他人站在一起的困惑,是因为喜欢还是因为短暂的占有欲。 曾经抬手就可以拥入怀中的人,对着其他人言笑晏晏。 想来是不好受的。 沈聿白薄唇抿成一条线,没有否认乔氏的话。 适才看到秦桢时,愤怒之余闪过的其实是庆幸,庆幸她还活着,只是那一瞬间被愤怒冲到了脑后去,控制不住自己开始质问她的动机,又妄图得到她的谅解。 乔氏见他神色逐渐冷静下来,摇了摇头,道:“我适才没有在和你开玩笑,你们的和离书已经送到吏部进行登册,你若是真的有心去吏部查一下就可以查到,但是你没有和任何人打过招呼。” 闻言,沈聿白深深地看了眼自家母亲,哑着声问:“为何。” 乔氏睨了眼他身后走来的身影,淡淡道:“你们不合适。” 沈聿白笑了下,“叶煦就合适吗?” 话音落下,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田嬷嬷搀扶着乔氏站起来,福了福身:“国公爷。” 沈聿白侧眸。 沈国公踏过门槛迈着沉稳的步伐走来,手中握着份册子。 若是没有看错,是吏部的登记册。 - 三载,沈国公府变化不小。 院落长廊深处的池塘种满了荷花,池塘边上种着桂花树,淡淡的气息萦绕左右。 凉亭上微风徐徐,顺来了池水温凉的清风拂过身上,秦桢上下起伏的胸口被这阵风吹得渐渐变得平缓,她呷了口丫鬟送来的清泉水,眸光掠过湖面上的波痕。 秦桢坐在这儿许久,脑海中闪过适才发生的一切,嘲讽般地笑了下,她若是旁观者,看到那一幕想来也会以为这位权高位重的内阁大臣爱极了那位女子。 婢女弯身上前添水。 秦桢视线凝着那道缓缓落下的温润清泉,欲要开口询问之时忽而听到道欣喜中带着愤慨的声音唤她的名字,视线跃过婢女就瞧见双手提着裙摆匆匆赶来的周琬,慌忙起身迎上去。 周琬看到熟悉的身影时,盈溢眸中的水光倏地落下,隔着水雾上下打量着好友,“你真的是秦桢吗?我没有在做梦吧!?” 眸光对上的刹那间,秦桢眼眶也红了几分,指腹擦拭着好友双颊的泪水,“你没有在做梦。” “你可真坏。”周琬气得抬手捶了她肩膀一下,但又怕下手的力道太重敲疼了她,“你怎么可以连我都瞒着,为什么一点儿消息都不告诉我,瞒得可真好啊!” 天知道她适才听说街上的事情时,那一刻是有多么的难言。 怕是谣传,又希望是谣传。 直到真的见到秦桢的这一刻,周琬的心才算是真正的落下。 秦桢一点点地擦拭过她双眸溢出的泪渍,“是我的错,没有考虑到那么多。” “你哪是没有考虑到,你是考虑得太清楚了。”周琬嗓子都有些紧,呷了口清水润润喉后才继续道:“我知道你怕影响我和章宇睿之间的感情,可你也是真的狠心,竟然真的不联系我。” 秦桢牵着她的手,掌心微微压着她的肩膀落座,“我还是曾经见过你的。” “嗯?”周琬眨了眨眼眸,愕然地看着她,“什么时候,在哪儿?” “你带着孩子去长公主府的时候,我远远地见过一次。”秦桢道。 那还是两年前的事情,那年周琬带着满月不久的孩子前往长公主府,恰好那日秦桢就在府上和长公主商谈着新的作品,听闻周琬和章宇睿前来拜访时,她匆匆地躲进屏风后。 望着好友垂眸照顾着孩子的温婉模样,和她记忆中的不甚相似,但又很是熟悉。 她一提,周琬也想起那时屏风后打破瓷器的‘丫鬟’,“是你?” 秦桢颔首。 周琬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许久才反应过来。 秦桢笑了笑,满不在意地和她说着,“既然是死了,就不希望太多人知道我还活着,若是都知道我还活着,那我的假死离开还有什么意义呢。” “我本来是不信的,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出事呢。”周琬一边揉着好友的手心,一边想起三年前的国公府,“可我看到沈夫人如此伤心时,才隐隐相信了这件事,后来时间太久了,就慢慢的接受了,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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