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的。”闻夕顿时想起这件事来,“王府来了人,说是小郡主不小心摔着哭着要寻母亲,世子夫人紧忙着回去了,说是下次得了空之时再去寻姑娘。” 秦桢还未见过这个小丫头,但也听说过王府上下都宠极了这位小郡主,别说是王府有的,就是王府没有的,只要小姑娘看中了,王府上下都会想办法给她拿来。 哪日得了空倒是要去见见这个小丫头。 余光瞥见叶煦走近,秦桢扬起的唇梢微敛几分,想起适才街上的事情,心下感到尤为抱歉,“实在是不好意思,将你掺和进了我和沈聿白的事情之中。” “也不是你想将我扯进去的。”叶煦陪着她不疾不徐地往回走,说着顿了顿,道:“更何况要是你想将我扯进去,我自是求之不得的。” 秦桢哑然。 这是叶煦说得最为清楚的一次了。 可她也是真的无法回应他的这份心意,思忖须臾,秦桢边往前走边撇眸看向叶煦,道:“其实从国公府离开后,我就没有想过这方面的事情,或许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比起情情爱爱的事情,我更想当好秦桢。” 上一段感情带来的伤害并不小,也令她在新的情谊前会望而却步。 叶煦唇瓣微启时,就听到秦桢问。 “你可知我名字的含义。” 她姓秦,单字一个桢。 叶煦摇头,“桢字并不常见。” 桢多指筑土墙时所立的木柱,别说是女孩子,就是男孩子,也甚少有人家会用这个字眼。 “嗯。”秦桢颔首。 年幼时她的爹娘曾说过,取桢字是希望他们的女儿能够拥有坚韧不拔的品质,不管遇到任何的事情都能够坚持不懈地往前走,突破重重困境走向心属的彼岸。 曾几何时秦桢也以为自己是这么做的,她学会了爱一个人,为了这个人可以付出所有,就算是遇到困境也依旧会爱着那个人,终有一天也会得到那个人的回应。 后来她才发现自己错得离谱。 错误得将这份寄托放在了情感之上,忘记了坚持不懈朝前而去的重点不是坚持不懈,而是她本身。 比起心属的彼岸,她才是最重要的。 这一点也是秦桢这两年渐渐悟出来的,“所以比起再次将一颗心落在他人的身上,现在的我更想过好自己的日子。” 跟在后头听着这些话语的闻夕心中也是被戳动了下,瞥见叶煦侧眸望向自家姑娘的眼神时,不由得愣怔须臾。 那双平淡无波的眼眸此刻盛着满眸的柔情,温润的神色淡淡地笑了下,似是无可奈何,又似是动魄惊心,闻夕的学识不高,也没有经历过情感之事,可在这一刹那却觉得被柔情似水的蜜意所包围。 对上秦桢若有所思的眼神时,似乎是在疑惑他有没有听懂话语中的意思。 见状,叶煦笑了下。 她没有直说,只是委婉地再次拒绝了自己,可他仍旧在这一刻被萦绕在她身侧的艳阳光晕所晃了眼。 叶煦心知她不愿提起这个话题,也不强求。 等着等着,总有能等到她敞开封闭心口的那一日。 “苏霄的作品你有看过吗?” 话锋陡然一转,秦桢都有些跟不上叶煦的话语,迷茫不解地微瞪眼眸,确定他并没有问错才摇摇头,“没有,今日是第一次听说这号人。” 叶煦挥开折扇,轻扇着微风散去周遭的闷热,道:“岩柿是他所做。” 闻言,秦桢恍然大悟地颔了颔首。 说苏霄她是不认识的,但要说起岩柿自是见过。 岩柿是珑吟问世不久之后随之而起的作品,但彼时多数人的视线都落在了珑吟之上,甚少有人关注到岩柿,但秦桢曾在璙园见过其几眼,倘若不是撞上珑吟,岩柿必然也会赢得不小的关注。 叶煦见她想起来了,不疾不徐地继续道:“他的作品风格和你的甚是相似,不能说一模一样,但大体上是差不多的,只是他的心思要比你浮躁些许,是以也能分辨地出你和他之间的不同,不过我也有段时间没见他再次推出新作,不知这半年来长进如何。” 今日还是初次遇到苏霄,秦桢对其并不了解,只是疑惑:“岩柿为何不参加三载前的玉器盛筵?” 若是参加了,必然名声大噪。 转念一想,苏霄生于玉器世家,他的父亲颇具傲骨,想来儿子应当也是会遗传一二。 “岩柿本已经送到了公主府,但不知为何,开宴前夕苏霄前来将岩柿抱了回去。”叶煦眼前闪过彼时苏霄紧绷的神色,好似下一瞬就要将岩柿毁掉那般,他沉吟须臾,道:“最初我以为是他不满意岩柿,谁知后来他又悄声推出了,再问原因也不肯告知。” 秦桢了然地点头。 她和苏霄素昧逢生,不过是碰巧撞见,也就没将叶煦的话放入心中,只是当作轶闻听听。 两人你一来我一往地谈论着,都未察觉身后望向他们的冷凛眸光。 沈聿白无声地看着那两道时而微微靠近时而疏离的人影,垂着的掌心似有似无地蜷起又松开,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闷意弥漫于周遭,闷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跟在侧的鹤一瞧见这一幕,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他跟在沈聿白身边多年,目睹过大人和少夫人之间的所有事情,也曾见过少夫人死去那日大人看似冷静实则暗流涌动的惊慌,时至今日他也无法摸清自家大人的想法,但可以看清的是,这三载以来大人是想要补偿对少夫人的伤害。 “派人去查叶煦在徽州的事情,和情相关的,一息不落地查清。” 鹤一思绪霎时间收回,凛神看向那道背影,“属下领命。” - 那日的事情后,秦桢本以为平静的生活会再次被打破,但好在一连七日都没有再听说和沈聿白有关的消息,也不曾见过和他有关系的人徘徊于院门前,拎起的心也就稍稍落下了些。 倒是在某一日的时候,瞥见了院门前不知从何处而来的信件。 信件落入秦桢手中,只是瞥见信封上潇洒凌厉的字迹时,她就知道是谁送来的信件。 对她来说,沈聿白的字实在是太好认了,更何况他们曾经长时间地通过信。 捏着信件而来的闻夕半知半解地盯着那封信,又看看自家姑娘的神色,悄然问:“姑娘要拆看看看吗?” “不用。”秦桢回过神来,把信还给了闻夕,迈步离去之际又停下了步伐,眸光凝着那封信许久,道:“烧了它吧,别放在这儿碍眼。” 闻夕愣了下,将信封扔入灶台火堆中,取来镊子三下五除二地将燃烧的炭火覆上尚未拆开的信封。 不过须臾片刻间,烈火就将信件吞噬入腹。 日子还是一天天地过着。 不过也是那日听叶煦提起玉器宴的事情,秦桢方才想起距离上次的盛筵已然过去了三载,又一次的盛筵已在悄然筹备之中。 珑吟问世后,秦桢心中便有了其他的思绪。 新的居所离瑶山并不远,时时能够闻到瑶山传来的桃花清香,那时她就决定造一座瑶山。 和珑吟不同,瑶山是存在于世人心中的事物,倘若制作过程中有一丝一毫地偏差都会被人指出,是以秦桢也多次前往瑶山的各个方位,临摹瑶山之景,一年前才真正地描绘勾勒出玉器的构造图,这一年中也多是在雕刻此物。 不过那日之前秦桢时常会担忧沈聿白的踪迹,生怕他在不经意间出现在某个角落,心思也很难平定下来,而当沈聿白真的知晓她的事情后,她反而轻松了许多,不再为这件事感到困扰,手下的动作也快了不少。 收到王府送来的请拜帖时,秦桢正在揣摩瑶山上干枯的桃树。 来人是周琬的贴身丫鬟璧玉,心中门清两人之间的关系,这次见到秦桢时也是忍不住松了口气,道:“许久未见桢姑娘,姑娘要比多年前水灵不少。” “璧玉的嘴还是一如既往得甜。”秦桢笑着对闻夕打趣道,边说边垂眸掀开请拜帖,顿时看见请拜帖上的时日,嘴角的笑容愈发得明媚,“你家姑娘才是一如既往的着急,哪有人今日送来请拜帖就要人今日上门拜访的。” “桢姑娘有所不知,我家姑娘前些时日见到姑娘时就想着要找您,谁知小郡主那日摔倒之后竟然感了风寒,今日将将恢复了些,姑娘紧着让奴婢把请拜帖送来给您。” 秦桢闻言皱了皱眉,“小郡主可有大碍?” 璧玉:“姑娘放心,王府有太医照料着,小郡主已经大好了。” 秦桢松了口气,道:“你先走一步,我回去取个东西后就去王府,跟你家姑娘说,我一会儿就到。” 璧玉笑着福了福身。 秦桢收好请拜帖,回到卧阁中取来一样早就已经制好的一对手镯,递给闻夕收起后便起身去了王府。 不过若是知道会在王府遇见沈聿白,她定然不会选择今日来。 将将踏入周琬所居的院子时,秦桢就瞧见不远处庭院松柏树干下的身影,他身旁立着几株摇曳绽开的木槿花,若是静下心来闻上须臾,还能闻到几许木槿花的清香。 睨见他时秦桢步伐停滞片刻,敛回视线全然无视他径直地穿过幽深走廊。 没走几步,就听见了沈聿白唤她的声音。 秦桢眼眸微阖,装作没听见,余光瞥见他蓦然走来的动作,默了几息,脚下的步伐快了几分。 直到被沈聿白拦住时,她才停下脚步,抬眸看向这个阴魂不散的人。
第36章 幽深静谧的长廊伫立两道身影,斜斜的影子交织错落倒映于庭院中,靠近后方才发现,男子的身影似乎带着些许风尘仆仆之意,不知道是从哪儿赶来的。 默了两息,秦桢不着痕迹地侧过身,越过他而去。 沈聿白下意识地伸出手,短暂地抓住了随风飘动的袖摆,不过瞬时袖摆顺滑地抽离手心,随着她而去。 望着翩然离去的倩影,心思微沉。 他心知那封信件秦桢不会看,还是禁不住送去,提笔之时眼前时而闪过她的身影,时而想起小舟,心思愈发的郁结难言。 简简单单的一封信件,用了近一个时辰。 章宇睿负手走来,睨见神色淡漠的好友,循着他的视线掠过拾阶而上的倩影,叹了口气的同时摇摇头,“人都走了,还看什么呢。” 沈聿白闻言,漫不经心地收回滞在半空中的掌心,微微蜷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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