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秦桢轻轻地颔首,不再瞒着她。 乔氏知道秦桢喜欢沈聿白还是那件事情发生之后,那日她即震惊又担心,震惊在于两个孩子的事情,担心的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可当秦桢跪在她面前,满口说着的都是不能因为她而阻碍了沈聿白,对于自己所受到的伤害不曾提及一分时,她才隐隐意识到秦桢是喜欢沈聿白的。 乔氏追问了许久,秦桢才视死如归般点了点头,并求将她送走,送到不会有京中人遇到她的地方。 那时的乔氏很是为难,她很清楚秦桢的为人,更是了解沈聿白的性子,好在最后关头的时候自家儿子带来婚书予她求娶秦桢。 彼时的秦桢知道这个消息后又诧异又欣喜,心生念想的以为这就是好的结局,婚后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她会用自己的行动感动沈聿白,可最终事实告诉她,他并不需要自己做什么。 她只需要待在宣晖园中,不要叨扰他即可。 是以她今日才会如此的雀跃欢喜,“他今日坐在这儿许久,和我说了好一会儿话才走的。”顿了顿,秦桢抬起头双眸水汪汪地看向乔氏,“他还说,他晚些时候会再来的。” 那双眸亮晶晶的,一闪一闪恰似夏日中最为耀眼夺目的星河。 “以后一定会更好的。”乔氏禁不住笑了笑,说着拢了拢她身上的斗篷,道:“昨夜你是何时歇下的,闻夕夜里起来添炭时才发现你身上的斗篷都顺着身子滑落到地上了。” “昨夜抄写到寅时一刻,实在撑不住才趴在桌上小憩些许时候,应该是那时着了凉。”秦桢道,她本就打算尽快抄写完,是以才会那么晚才没有睡下,也让闻夕早早的歇下,不曾想会引起高热。 寒冬腊月的天气,别说是烧足了炭火,仅仅是一点保暖做不好都会引得寒气入体。 况且她身子本就不算多好。 双亲去世后,秦桢并不是都居住在国公府,而是回到本家居住了近一个寒冬。 父亲本就是已经离家的男子,她和本家的亲戚们并不相熟,若不是母亲还藏着些许银钱在,伯父伯母试图从她这儿翘出银两的所在之地将她留在本家,不然她早已经流落街头了。 也是那时候秦桢受了寒,往后很多年的时间都甚是畏寒。 初来国公府那三年每年冬日都要烧上几日,还是乔氏用了上好的药材将她的身子调回来了些许,不过也不似其他人那般好。 乔氏目光上下打量着她单薄的身子,道:“你的身子——” “夫人,少夫人。”守在门口的嬷嬷敲了敲门扉,打断了乔氏的话语,“宁姑娘来探望少夫人了。” 闻言,秦桢和乔氏对视了一瞬。 府中能被称呼为宁姑娘的,也就只有宁笙。 乔氏收回手,道:“请她进来。” 话音落下,一道粉白交织的色彩穿过珠帘踏入卧阁,面颊处的绯红余晖与衣着一色,她身后的珠帘荡漾相撞发出铃叮声响,阵阵清香盈盈落入暖阁中,将暖阁中的药草味掩下去了些许。 宁笙是头次来宣晖园,可眸光却不曾看向其他地方分毫,不卑不亢地弯了弯身,“表姑母,听闻桢姐姐病了我便来看看。” 乔氏示意嬷嬷给她搬来圆木凳子。 秦桢也微微坐直了身,嘴角微微扬起:“谢谢表妹关心,已经好了许多了。” 宁笙是十日前到的国公府,抵达国公府后便一直住在侧院也甚少出门,是以秦桢和她的接触并不多,也摸不清她性子到底如何。 “往后桢姐姐还要多多注意别让大家担心。”宁笙接过丫鬟递来的茶盏,利用茶盏的温度润着手心,“我常年待在南边,今年初次来到京中,这儿可比南边冷多了。” 秦桢颔首,“表妹说得是。” 倒是乔氏对她的话来了兴致,打趣道:“你怎会得知你表嫂病了,也不等雪停了再来,小心也着了凉。” “不久前在院中看雪时瞧见了表哥身边的鹤侍卫送大夫出府,问了才知是桢姐姐病了。”宁笙瞥了眼倚靠着床榻的秦桢,顿了顿,又道:“恰好出门时忘了带暖炉,和丫鬟回去取手炉时耽搁了会儿。” 宁笙神色自若甚是镇静,可到底还是年岁尚小的姑娘家,提及沈聿白时那道眼眸倒是亮了许多。 看到这一幕,秦桢沉吟不语。 她也是过来人,怎会看不懂宁笙眼中的期冀呢。 原以为只是宁老夫人有这样的想法,可没想到小姑娘也是有此意的。 眸中含笑的乔氏也渐渐敛下了温情,明白宁笙也是想来见见沈聿白,顾及到小姑娘的心思她并没有挑破,只是说:“你有心了。” “应该的,恰好我也很喜欢桢姐姐,早就想着和桢姐姐认识了,今日还有机会能坐下谈谈天。”宁笙道,说着她抬起头带有期盼地看向秦桢,“桢姐姐你觉得呢?” 秦桢展颜一笑,“你不嫌我无趣就好。” “怎么会。”宁笙惊讶,看了眼眸光始终落在她身上的乔氏,神情乖巧伶俐,“姐姐生得如此动人,只是看着都觉得欢喜,怎么会觉得无趣。” 不多时,沈国公身边的侍卫前来叫走了乔氏。 偌大的宣晖园内仅剩下两人,秦桢喊来丫鬟上了些许糕点给宁笙,起身去里间清洗面容换了身衣裳才回到卧阁中。 还未踏入卧阁,就瞧见适才坐在木凳上咬着糕点的宁笙不知何时站起身,眼眸一眨不眨地落在某处。 秦桢顺着视线望去,瞧见了沈聿白不知何时遗落在这儿的深灰色斗篷。 搀扶着她的闻夕眉梢微微蹙紧,解释道:“这是世子今日穿出门的,应该是适才离开时落下了,奴婢一会儿送去给鹤侍卫。” “他一会儿还要过来,到时再给他就行。”秦桢不疾不徐道,眸光定定地看了好一会儿不远处的小姑娘,微微叹了口气,故意抬起手碰了碰门扉,提醒她有人来了。 想着事情的宁笙听到声响时身子颤了下,回眸看向声源处,看到来人时她下意识地眨了眨眼眸。 初次见到秦桢时,她便觉得这位姐姐生的甚是美丽,恰似春日满园娇嫩桃花。 看久了宁笙又觉得她性子淡得很,就好像是在刻意压低自己的存在感,不想要别人注意到自己,可饶是她有如此想法,那张精致小巧的容貌却不允许。 宁笙来前就听说了表哥和秦桢之间的事情,她甚是不齿这样的事情,认为表哥性子实在是过于好了,还能留着这种人在身边待着。 想到沈聿白,宁笙嘴角扬起了些许,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秦桢不知何时走到了跟前。 “表妹在想些什么呢,耳垂都红得要滴水了。” 宁笙愣了下,抬手摸了摸耳垂,果然烫得很。 她摇了摇头,眸光掠过不远处的斗篷,道:“就是看到表哥的斗篷在这儿,想着姐姐还病着,若不然我替姐姐送去给表哥。”
第10章 小姑娘的双眸一闪一闪的,点点烛火坠落在其中,秦桢看着她就好似看到了未出阁前的自己,若是其他人自己会毫不犹豫地取来斗篷给宁笙。 可那人是沈聿白,是她挂在心上多年的人。 散去的寒意再次涌入心头,修长指甲掐入掌心留下道道月牙红痕,秦桢面上不显,莞尔一笑地对她道:“就不麻烦表妹了,晚些我再送去就行。” 宁笙眸光微凝,“我——” “夫君也不喜欢别人踏入他的书房。”秦桢不疾不徐地打断。 这句话并不是为了劝退宁笙而胡编乱造,沈聿白确实不喜外人踏入他的书屋,她抑不可。 宁笙听到这儿犹豫了下,思考这段话语中的真实性。 秦桢任她打量着,接过闻夕递来的冒着热气的浓郁药汁,眼眸眨都不眨地喝下,不过一会儿就将整碗药汁喝完。 今年的冬日比往年来得都要早,也比往年严寒,满天飞雪时不时地就会落下,上一瞬还是暖阳挂天,下一刻就开始飘雪,甚是无常。 这不,适才宁笙来时屋外还是雪花满天,坐下不到一刻钟落雪已经停了。 秦桢身边的朋友并不多且若不是陪同乔氏出府或是采买玉石,她甚少离开沈国公府。是以京中盛行的姑娘家玩意儿她也不清楚,现下倒不知该和宁笙说些什么。 不过好在宁笙的注意力也不在她的身上,反而是时不时地瞥眸看向卧阁门扉的位置,坐了半响都等不到人后也不在久留。 望着小姑娘踏雪而走的背影,秦桢垂眸笑了笑。 “您怎么笑得如此开心。”闻夕不明所以,遣散了院中伺候的众人,搀扶着秦桢走入卧阁,“宁姑娘的一颗心都在世子身上了,她和世子也不曾见过,为何会如此。” “你若是日日听别人跟你说一个男子何等出色,很难不心动。”秦桢早前见到宁老夫人时,就知晓她所抱有的心思,“更何况他的妻子又不如他的意。” “少夫人……”闻夕眉眼微蹙,听她这么说心中闷得慌。 秦桢嘴角微微牵起露出淡淡的笑容来,这缕浅浅的笑意不及眸底,刹那间就消失不见了。 她用了很长的时间才说服自己,身为妻子的她并不如沈聿白的意,可她还是忍不住得期待,期待会有如意的那日。 而说不定很快就会迎来那日呢。 他说好的晚些会再来的,这是三年间他从未说过的话。 闻夕见她这样心生不忍,紧忙转移了话题,“早些时候璙园的小厮前来告知,曹师傅回京的路上被事情绊住了脚,些许要年后才能回到京中。” “年后?”秦桢抿了抿唇,现下不过将到冬至,若是等到年后还要再等一段时日,她静静地看了会儿茶盏上的山椿纹路,道:“那便等曹师傅回来再开石。” 京中的开石师傅不仅仅只有曹师傅,但他的功力是秦桢最为喜欢的,且也是相识多年的师傅,虽然两人之间的交流都是通过闻夕但也不阻碍他们熟悉对方的要求。 “曹师傅也不知年后何时回来。”闻夕有些惋惜地感叹着,不过也不知道想起什么她倏地笑了笑,“那岂不是这些日子您都可以将心思都放在‘珑吟’上了。” 秦桢收回落在茶盏上的视线,抬起眸来看向闻夕。 珑吟是她出阁前就在打磨的作品,断断续续打磨至今也用了约莫小四年的光景,只是这么多年来都尚未成型而已。 它不似那些随手打磨用来把玩的小玩意,仅仅是构思绘图秦桢就用了大半年的时间,这些年断断续续的操刀也只是因为没有灵感之时她不愿去动它,生怕一个不甚就将它毁了。 上一次掀开尘封帐幔打造珑吟还是今年的鹊桥相会时节。 秦桢垂眸看了眼泛着不正常绯色的掌心,摇头道:“冬至要到了,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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