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载间阵阵痛意袭来,几乎要将她的脊骨压弯,淹没她。 凝着她微红的眼眶,汹涌流下的泪水滴落入沈聿白的心中,烫得他薄唇紧抿,抬手一点一点地擦拭过她眼角的泪水,无声地张了张嘴,嘴拙得不知道该如何言语才能拂去她内心的难过,只是一声又一声地说着对不起,是他错了。 秦桢没有侧头躲开他的动作,只是听着他一声又一声的歉意,眼眸中泪水愈发得汹涌,尘封在眼眸深处的水光都要被他的言语勾尽了。 手腕被擒住狠狠地甩上他的脸上,随之而来清脆声响惊醒了眸前尽是雾气的秦桢,眼泪瞬间止住了,她怔怔地看着沈聿白,明亮月光落在他的脸上,折射着月光的脸颊倏然涌起深深的红晕。 被滚烫掌心握住的手腕忽而微动,她猛地回过神来,费了些许力气方才止住他欲要扬起的掌心。 秦桢抽回手,嗓音颤颤地呵斥:“你疯了!” 沈聿白紧抿的薄唇扬起淡淡的笑容,道:“如果这样能够消去一点你心中的难受,也是可以的。” 闻言,秦桢张了张嘴,半会儿都说不出话来。 她笑了。 像是被气笑的,又像是无奈导致的笑。 “沈聿白,你就是个疯子。”
第79章 笑罢,沉沉压在心中的重担也伴随着笑声消散于清风明月之中。 山间夜晚凉风习习。 凉风掀起袖摆钻过肌肤,吹拂而过阵阵渗人的凉意,秦桢转身不紧不慢地走回院子,身后欣长的身影折射而来,洋洋洒洒地落在身侧,与她的影子一前一后地摇曳,时而交织重叠,时而相隔两人的距离。 她垂眸无声地凝着那道影子多时,精致上挑的眼眸布满了倾洒而过的笑意余晖,一双眼眸在黑夜之中异常清澈透亮。 秦桢的意识很清醒,清醒地面对着记忆回笼后破土而出的情愫,或许从沈聿白策马而来的那时起,她就没有在想过再抗拒汹涌袭来的情谊。 屋堂内桌案上的清粥小菜都已经凉了。 秦桢的视线掠过不曾有人动过的清粥小菜,回眸望了眼踏过门槛走入的沈聿白,借着清亮的月光,方才看到他眼下的不正常的血丝,以及一瞬即逝的困倦。 她抿了抿唇,道:“今夜你在榻上歇息。” 山间小院中的床榻仅有两张,他们俩住到这儿来后,除了最初那日沈聿白伤势严重躺在榻上外的每一晚,都是着衣倚靠着床榻朽木随意眯上一夜。 秦桢昏睡了整整六个时辰,如今神思清明半缕睡意全无。 月色透过窗棂随意撒入,静静地流连于她的脸庞,沈聿白借着皎洁月光凝视她须臾,眸光专注得如同对待丢失多年的珍宝,道:“你身体还没有恢复过来,躺下歇息一会儿,天也要大亮了,我坐一会儿就行。” “我不想睡。”秦桢道,“适才睡了很久现下没有睡意,你这些时日都没有休息好,明日——” 她顿了顿,没有说破。 经过今日一事,秦桢发现她要比想象中的还要了解他,都不用多加揣测,就知晓他为什么会说出他们是和离夫妻的事情。 他们要下山了。 见他还是没有动作的身影,秦桢知晓他大有不会退让的意思,沉吟须臾垂下眼眸坐到床榻边缘,昏暗烛火下,渐渐润起的耳垂荡着深浅不一的绯色。 她道:“你歇下,我和你前几日相似歇上一会儿就行。” 闻言,沈聿白深邃清冽的瞳孔颤动,呼吸窒了几息,生怕呼吸声太响穿破了来之不易的幻境。 他以为,记忆苏醒后的秦桢是不愿和自己共处一室的。 如今的一切都像是场令人沉浸其中的梦,可这就算是梦,沈聿白也甘之如饴。 熄灭烛火的小屋内只剩下倾落的明月,秦桢的双眸显得愈发澄亮,犹如盛放耀眼星辰般熠熠生辉,她静静地望着落在窗棂上的皎洁月色,耳畔回响着不轻不重的呼吸声。 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这一瞬的心情。 是释然,或是承认尘封内心情愫破土而出,亦或是两者皆有,她说不清,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做。 眼眸阖上之时,飘忽不定的思绪中闪过四个字。 顺其自然。 耳畔的呼吸声绵密悠长,静躺榻上多时的沈聿白掀开眼眸,眸底清冽明亮半分睡意都没有,听着徐徐拂来的呼吸声,他侧身仰头凝着女子侧颜须时,微探出的指尖在即将触摸到她脸颊的时候,停了下来。 停顿空中少顷,沈聿白默默地收回手。 他动作落轻,小心翼翼地翻身下榻,弯身抱起已然进入睡梦的秦桢挪入床榻中,又取来布衾盖在她的身上,独自坐在她适才的位置上,眸光定定地凝着女子的恬静容颜,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梦境。 秦桢醒来时,朝阳已经扬起斜斜垂挂。 笼罩着她布衾暖洋洋的,好似落在身上多时,就连倚靠着床榻过后的疲惫感也没有半分。 身旁是空着的,沈聿白不知去了哪儿。 听到院中传来的声响时,思绪尚未清明的秦桢霎时间睁大眼眸。 好似听到了闻夕的声音。 秦桢掀开布衾下榻,随意地穿上鞋履小跑出去,还未看清院中的光景,眼前就闪过一道黑影,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来人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倏然落下的泪水浸湿了衣襟。 “姑娘可有哪里受伤?接连几日都寻不到姑娘的身影,吓死我!” 她身影微动,搂着腰身的手又紧了一分。 跟了秦桢之后,闻夕就没有哭过了,松开搂着她的手泪眼婆娑地上下打量着自家姑娘,睨见她额间留下的伤疤时,眼泪就跟潺潺流水似地滑下,抬手轻轻地抚摸着伤疤边缘,哽咽着问:“痛吗?” “还好。”秦桢垂眸取来闻夕系在腰间的帕子,动作轻柔地擦过盈溢她脸庞上的泪水,余光瞥见面色凝重跟在沈聿白身后的鹤一,问:“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是世子下山给鹤一送去了消息,我们才紧忙赶来的。”闻夕眨了眨水汪汪的眼眸,看着自家姑娘温柔的神色,撇了撇嘴,差点儿又要哭出来,向她解释着为什么乔氏等人没有来,“世子说院中的老夫妇不愿被人打扰,消息还没有递给夫人。” 秦桢颔了颔首,表示理解。 住在这儿这几日,她多少也能看出老夫妇两人对下山一事的抗拒,那日能够捡到他们,或许真的是因为他们无意间跌入了老夫妇俩能够接受走动的范围。 不远处鹤一手脚并用的和老夫妇比划着,问他们是否愿意下山,老夫妇俩也看懂了他比划的意思,对视一眼后摇着头,手中比划着这座院子,又摆了摆手。 过惯隐居生活的两人,也难以再融入山下的繁花似锦。 沈聿白也不会为了报恩,秉持着为两人好的名义带他们下山,将鹤一带来创伤药和可供喂养的活物等物件给了两人,又命鹤一寻来暗卫不远不近地守在此处。 做完这一切,也到了该下山的时辰。 沈聿白查看完屋内缺失的物品走出,眸光掠过弯身帮老妪晾晒野菜的秦桢,她恰好摊好最后一份野菜梗站直身,视线隔空对上的刹那间,清澈透亮的瞳孔中闪过一抹浅笑。 久违的娇俏灵动神色落入沈聿白眼中,他心中一动,半会儿,神色自若地走过去,道:“现下消息应该已经递给了娘亲,她可能已经在出城的路上。” 言下之意是,他们该走了。 秦桢闻言沉默地瞥了眼擦拭汗水的老妪,半响才颔了颔首。 他们离去时,老夫妇俩也跟着到了院门口,神情含笑地朝他们挥了挥手。 秦桢一步三回头,直到视线中再也看不到两人的身影,才敛下了眸光穿过茂密树林下了山,走上山林大路时,她神色微凛,看哪儿都觉得就是那日打斗的地方。 余光瞥见微颤的身影,沈聿白眸光幽深。 与他言说着刺杀之事的鹤一没有听到声响,抬眸睨了眼自家大人,恰好撞上了他晦暗难懂的眼神,不用多看都能够看清眸底蕴含着的惊涛骇浪。 鹤一屏神,又道:“刺杀的几人都关押在大理寺审问,他们当日就供出了苏霄,当日大理寺就擒拿了苏霄关入狱中,如今苏大家正在四处奔波寻门路,不过京中无一官员接见他。” 听到苏霄的名字,秦桢倏然看过去。 -姑娘要怪,就怪平日里过于惹眼令人眼红…… 为首黑衣男子的话再次响起。 那时秦桢就猜出也许会是苏霄所为,可又不大确定,如今听到鹤一的话,惊诧之余又觉得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不过,“你们那日是怎么抓在的那几人?” 歹徒若是有脑子的,他们跌落的时候就应该紧忙离去,怎的还会被擒住。 “回姑娘,大人在来的路上一路都做了标记,我们才能寻到打斗过的地方。”鹤一想起赶到时被血色浸湿的土地,尤其是四下都寻不见自家大人的身影时,心中一阵恶寒,“他们也应该猜出会有人赶来,慌乱离去时不是徒步走而是驾着马车往山上走想要躲藏些日。” 鹤一和逸烽兵分两路,一人带着侍卫寻人,一人带着暗卫追杀刺客。 最后刺客是寻到了,人却没有寻到。 倘若不是今日清晨收到暗卫的消息,鹤一都打算带人团团围住山脚,一路往上搜山。 沈聿白闻言,眸光沉了沉。 他是今日才知道刺杀之事是苏霄一手策划的,而秦桢淡然处之的神色宛若早已猜出是谁所为,可见苏霄平日做过的也不止是刺杀一事。 “四下奔波寻门路。”沈聿白慢条斯理地咛道,冷冽的眸光划破穿云而来的日光,问:“宫中有何反应。” “圣上当日就下了旨意,命大理寺彻查此事,若是查不出所以然来,方大人和宋大人两位大人往后也别在干下去了。”鹤一道。 刺杀朝廷重臣,就是如狸猫般有九条命,只怕九条命都会被斩去。 况且背后还有沈国公府在,也断不会放过苏霄等人。 是以苏琛大家接连多日四处寻人,平日中以礼相待拉近关系的京中世家或是朝臣,皆是关上了门扉,寻着各式借口躲避他递来的拜帖。 听完鹤一提及苏大家的话语,秦桢哑然无声。 很难想象平日里风清傲骨的苏大家四下求人的模样,一时之间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马车走了很长一段路,方才将将抵达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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