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心草的毒素开始真正发作,在极短的时间内,她的体温就上升了一大截,四肢便好似火烧一般,她仿佛被火焰包围,整个人都要烧着了。 直到忽然听到了一阵匆匆的脚步声,沈乔在眩晕中睁开眼,见到了少年熟悉的侧脸,她明明能感觉到谢源正在跟自己说着什么,却什么都听不到,最后在一片黑暗中失去了意识。 — “世子,您还不出发吗?” “世子,您这是最好的马匹了。” “外祖肠胃不好,这里的茶外祖会喜欢的,不如买些茶再回去。” “世子,您要的桑茶在前天就已经买了。” 谢源抿了抿唇,蹙眉想了一下,忽然转过身道:“对了,这里的豆腐很好吃,不如……” “世子,带着豆腐回去,怕是刚走两天就坏了。” 军士已经无奈了。 又是买茶又是买豆腐,谢源自从半个月前就在筹备行装,却到现在都没有走,他们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谢源的真实想法。 可是他们能怎么办呢? 谢源不禁又开始对着驿站的窗户发愁。 便在这时,军士忽然道:“世子若是想做什么就去做吧,若是单单只是人回去了,心丢在这里了,可就麻烦了。” 谢源回头。 却见不知何时房间内多出了许多人,这些从边疆征战的军士们齐齐笑着,黝黑的脸上笑出了白牙。 谢源不禁一怔,微微弯起唇,接过了马鞭:“你们说的对。” 他想要做什么,他心中一直清楚。沈乔想做的,便是自己想做的。 只是他不能让这些淳朴的人跟着自己一起,太危险了,怕牵连他们丢了性命。 他张嘴欲言,却被军士打断:“世子,老将军派我们来,我们是接了军令的,军令如山,我们是一定要把您平平安安带回去的。” “您可不能将我们丢下。” “对啊,现在只不过是多了件小事,在处理完之后,我们再带着您回去。” “总归还是要回去的。老将军可盼望着您呢。” 谢源看着他们许久,方才扶额低低笑了一声。 祖父说的没错,每一个军士,即使只是最普通的兵丁,亦贵比黄金。 — 沈乔掀开了车帘,从马车上下来便见到了正在嘱咐着手下做事的谢源。 他穿着一身白色衣袍,背对着她,身边的小炉上温着清酒,旁边的矮桌上摆着精致的糕点。 沈乔在他桌案边坐下,看着真切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谢源,心中一时涌现许多复杂难言的情绪。 “你怎么回来了?” 谢源转过眸光,问:“你应该跟我解释我不在的这几天,你做了什么。” 当初说跟随吴老大夫学医,却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让自己服用大毒之物。每每想起来,他就心惊得整宿不敢闭眼。 沈乔怔愣一会,低着头有些不知所措地道:“谢源。这和你无关,不能将你牵扯进来。” 所以便瞒着他。 “你原本打算做什么?用虫子?” 沈乔低着头没有回答,她向来不擅长在谢源面前撒谎,每次都会被揭穿。 见她不说话,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谢源轻轻闭上眼,压住心中的怒气:“要想杀阴会水,不是没有可能。” “可是你说过,阴会水身边保护的人众多,十分危险。” 谢源的唇角微微抿起一笑:“反者道之动。” “宦官之流在朝中称霸已久,想要将其打压下去的微弱势力并不小。人性大多自私狭隘,只要找到一个引线,便能将压在朝中的巨石炸开。” 她的脸上现出纠结:“这样你会有危险吗?计划会不会出问题?” 谢源微微一怔,继而露出浅浅的微笑。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对沈乔太过严肃了,以至于让她觉得自己是个光明磊落的性子。 那个粗糙的汉子笑道:“我们世子八岁便熟读兵书,十一岁时用计大破敌虏,连夺三城。” 沈乔伸手扯了一下谢源垂落的袖袍一角。 谢源眉梢轻轻动了一下,幽幽转过眸子,与沈乔亮亮的眼睛相对。 “到底是什么办法?” 谢源回视着她,最终无奈道:“我要你同我一起去找蔡阁老。” — 京畿百里地区,都是阴会水的封地,茫茫田亩中麦穗成熟。 两辆马车错身而过,沈乔避开了车窗,谢源伸手替她将车帘拉上。 “车行半月,还是太赶了,你身上余毒未清,应该让吴大夫清了毒再走的。” 在一旁忍着虚汗的沈乔抬起眼:“不,只要能早日让阴会水死,我就不在意这些疼痛。” 谢源为她擦了擦手,青紫的手背缓缓消退颜色。 阴会水将目光移开,身旁的王焚正在向他报告着,因为最近江南水患,阴会水在杭州建造的宅院也停工了,并且木材涨价,造资几乎翻了一倍。 那边工程的建议是停一停,等到水患结束了,再行建造。 王焚絮絮叨叨地念着开支表,阴会水却完全没有放在心上,托着下巴望着茶楼下的人流。 忽然间瞧见略有些熟悉的体型,那一瞬间阴会水还以为是看见了那位小大夫。 阴会水将目光移开,漫不经心地将珍珠抛进室内开辟的鱼池,几只艳红的锦鲤被珍珠砸中,纷纷躲避。 “加上两成的税便行了。底下的这些人不过是想要点好处,不喂饱了他们,便不会好好干活。” 手下人微微一顿,想说些什么,但阴会水露出了不耐烦的神情,便将话吞了下去。 都督在朝中只手遮天,就连蔡凤春都扳倒了,现在不过是建造个江南园子,谁敢违抗呢? 加上两成税就加上两成吧。
第46章 滁州,滁州县城。 豆腐郎挑着豆腐上街叫卖,瞧见今天似乎不同于往日,街上的人皆是死气沉沉,他挑着担子过去一听,便听见同街坊的人议论,这上头的要再加上四成税。 四成的税?他这豆腐就算都卖了,也不过能赚个四成。 豆腐郎长吁一口气,心中暗暗叫苦,打算等卖完豆腐,便回去和娘子商议,于是扭头又看了一眼自己担子上的豆腐。 他早上三更天便起来拉磨,做豆腐,做百叶,挑水挑得肩膀疼才得了这些,只盼着能有贵人将这些豆腐都买走,让他日子好过一些。 怎么想着,他的脚步不禁想着最新建起来的宅邸走去,打算在那里碰碰运气。 豆腐郎绕到了城北。 听说有位贵人在这里买了百亩地,又在城中建起了院子,上上下下百十来口人就住在这园子里。 倘若能有个管事看上他的豆腐,今天就不用担心剩下的浪费了。 怀揣着希望,豆腐郎走得比旁日还要快些。 进入城北,道路一下子就宽敞起来,往来的货商虽然不多,但各种大店云集,街上都比南区干净不少。 这是因为北区有那么多贵人在,街上是不允许泼洒污水,丢弃物品的,违者需要缴纳五十两的罚款。 豆腐郎没有那么多钱,他小心地擦干了脚底板上的泥土才敢踏上这样敞亮的大街。 望着街道两侧的整齐屋宇,豆腐郎在心中默默安慰自己,好歹还有豆腐可卖,还有老婆操持家里嘛,已经很好了。 豆腐郎挑着沉沉的担子,踏入了属于阴会水的地盘。 滁县的知县是个榆木脑袋,顽固得好似脑子只长了一条筋,不知是得了哪方大人的青眼,让他成了这滁县的县令,得了这个人人眼馋的肥差。 但不可否认,他是一个比所有官员都要负责的官。 “大人,我儿子发了热病,求您帮帮忙吧!” “大人!回俺村的路被淹了。” 巴望着那个一腔迂腐,并不受到朝中待见的男子能挥动好似天一般的权利,将他们救出苦难。 章知声将一件件事情安排好,最后回到府衙的时候已经到了天黑。 他掏了掏腰间系着的钱袋,在路边摊子上买了一碗面丛匆匆吃下。 面摊摊主见消瘦了一大截,心中忧心,将面端过来的时候还特意宽慰道:“章大人,要仔细关照身体啊。” 章知声紧紧抿着唇。 他在世上活了三十余年,不擅长处理人情往来,更不擅长这样的人情关怀,即使是对于自己的百姓也是一样。 于是他重重点了一下头,然后从筷笼里取出一双筷子,捞起了一坨面正要吃,忽地发现碗的底下还有足足的肉。 章知声赶紧将筷子抽出来,哎了一声喊店家:“哎,老阿爹,你给我上错了,我要的是葱油面。” 头发花白的老店家扭过身子看了一眼,将汗巾往肩上一搭就笑:“喔,没上错,没上错。多蒙大人为了我们尽心尽力,我们勿敢上错的呀?” “不光是唔,格末时辰点还没有打烊的铺子,都是为了等着大人回来,有一口热腾腾的晚膳可吃。” “奈啊,是我们的恩人!” 章知声一听,目光转向街道两侧,方才还亮着灯的铺子,现在逐渐开始打烊,仔细一想,似乎是在他的面下到锅里的时候,灯便渐渐少了。 章知声看着自己面底下的猪肉,忽地举起筷子大吃了几口,见他吃得香,老店家笑得开怀:“蛮好蛮好。” 正当章知声吃了个差不多时,忽然听见店家在外喊叫:“唷,阿是做煞?” “有点啥事体?阿要现在进去找大人?” 章知声抬起眼,便见到在面摊子外站着个人,在道上徘徊来去,结果被店家发现,给拦在摊子外面盘问。 他忙高声喊:“老阿爹,放他进来。” 豆腐郎猛地冲进来,大喊:“大人,求大人为我做主!“ 到了光下,章知声才发现他被打得鼻青脸肿,浑身在颤抖,章知声面色一变,紧上前走了一步,将豆腐郎扶起来。 “你跟我好好说说是怎么回事。” 滁州知州送上了一份递状,是滁县的知县章知声所递,预备送到陛下面前,却被知州截住。 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是从五品对上正七品。 这封诉状还没有来得及出滁州便被拦截住,递送上了阴会水的案桌。 听着下人念着上面说他私自改税额,调拨水患的拨款修建宅院,最后还来了一个子虚乌有的抢占民妇,最后打死在宅子外的诉状,阴会水的眉头蹙起,拿着粥勺的手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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