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然说话时,两眼在绮云和子升脸上来回扫视,有情人之间的暧昧拉扯,总是那么好看! 子升忙端直身子,连连摆手,一本正经地分辨:“我嫉妒他做甚?我长得不好吗?再说我喜欢的姑娘又不喜欢他。”他用眼角瞟着绮云,绮云羞红了脸,低头剥虾,权当听不懂。 晏然笑了一会,又问道:“蔡娘子可好?”她夹了一块糖酥肉到子升碗里,这是对他的奖励。 子升受宠若惊,忙起身致谢,晏然摆手让她坐下,“我们都是这么多年的老友,不用拘礼,你若这样客气,以后我们相处起来就不自在了。” 吴潜和蒋奇也示意他坐下,不用拘礼,子升是奴才出身,虽说以前的小主子待他不薄,但毕竟主仆有别,在温家,若犯了错,轻则打骂,重则关禁闭,不给饭吃,如今他能与晏然、吴潜、蒋奇这样的遮奢人物把酒言欢,一时心潮澎拜,眼角湿润。 他激动得一时不知说什么,绮云在桌下踢了他一脚,“我家小姐问你话,你又发什么呆?” “哦,哦,蔡娘子好着呢,说也奇怪,她并没我想的那么伤心。”子升恭敬回道。 吴潜不以为然,随口说道:“这有何奇怪的,没结婚时,蔡姑娘觉得覃公子相貌堂堂,武艺高超,性子又温柔体贴,怎么看怎么好,结婚这段时日,才发现他不过是个草包,好高骛远,急功近利,还置办外宅,养女伶,”吴潜高声冷笑,因未喝酒,脸色略显惨白,其余人都顶着红扑扑的脸蛋,一同看向向他,吴潜总结性发言:“一个赘婿,如此嚣张,活该由此报应。” 晏然虽听着痛快,可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一面庆幸覃岚峰始乱终弃,否则今日蔡芝娇的日子,就是隋静的日子;一面感慨人性复杂不如草 两草犹一心, 人心不如草。李白《白头吟》 ,她想起温荷婚前说过,盲婚哑嫁,未尝不好,反正人都会变的,不由对自己的婚事,消极看淡了。 子升道:”是啊,所以这次我状告覃岚峰偷改军籍,蔡家知道后也没阻拦,我听说蔡家已经开始为女儿想看新夫婿了。” 晏然轻轻“哦”了一声,虽然从长远看,她是帮了蔡芝娇大忙,可心里还是觉得有些对不住她,晏然心里烦闷,举起手中酒盏,一饮而尽。 蒋奇是生意人,自然更关心生意上的事,他问吴潜:你收的那批湖丝怎么处理? 吴潜一扯嘴角,露出狡黠笑容,“哪里有收丝,不过是造些声势而已,我雇的十辆辎车,拉的都是麻,西南地震,大批宅民流离失所,哪有钱财去买丝绸衣服,麻葛粗布这种便宜料子,才是眼下赚钱生意。 蒋奇拍着手,大笑道:“还是吴兄精明!”他为吴潜的茶盏续上新茶,转头又对晏然解释道:“也正因西南地震,今年皇后寿宴一切从简,与我猜想不错,采购500斤湖丝的事情,不过是内务府一厢情愿,京城的布商都知道,只是我们这离京城远,消息传过来的慢一些罢了,但凡覃岚峰在京城有个朋友,他也不会这么轻易上当了。”他笑覃岚峰自不量力,初出茅庐,就敢接朝廷生意,真是一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晚上要写两封信,将这大快人心的喜事告诉远在云南做县令的温廷言和山西沈学政。 晏然想起第一次见到覃岚峰,那天雨过天晴,覃岚峰孤身骑马从鼎香楼门前飞驰而过,差点撞到隋静,两人就此相识,短短两年时间,物是人非,晏然不觉得自己报复覃岚峰的手段有何不妥,她只是觉得这样的自己很不可爱,若未来夫婿知道她是这般“有仇必报,满肚子算计”的女子,会怎么看她? 心里本就自卑,这一来,她对婚事更灰心了。 日子如流水般过去,转眼到了正月,这段时间里,晏晴拜托晏然打理鼎香楼,晏然毫不犹豫答应了,经营酒楼,赚银子,让她找到快乐。 晏庭海的身体时好时坏,口中念念叨叨终于可以去见他死去的妻子,刘武一如既往地哄着他,在晏老太爷身体好的时候,陪他一起整理花圃,消磨在人世间的最后时光。 晏承恩收了心,最近没怎么败家,因为家里也没什么值钱物件可供他挥霍,每日在院子里逗逗狗,喂喂孔雀,一如既往的逍遥快活,王氏则将精力放在收租上,这是晏家目前主要经济来源,看着账面上可怜的数字,王氏很焦虑,她三天两头叫看庄子的主管上来汇报,生怕下人们手脚不干净,偷了她银子,搞得管事的老妈子们意见很大。 二伯家的大儿子晏衍娶了刑房张书办的独女,这个张小娘子,生性放浪,不知道与多少男人有染,这事周遭邻居皆知,晏衍不知道脑袋搭错了哪根筋,与张小娘子私下定情,林氏纵有一万个不甘心,也不得不同意这门婚事,更有意思的是,这个亲家母是娼家从良,性格蛮横泼辣,其女继承母志,搅得晏承友家鸡犬不宁,林氏终于有了对手,每日在家,都要与媳妇大战三百回合,王氏打着关心的旗号,去看了几日热闹,回家后,眼角的皱纹都舒展了。 王氏心情好,整个晏家就太平,现在最让她头疼的是晏然的婚事,温廷言的风波已经过去了,但上门提亲的媒婆并不多,王氏自己选了几个人家,不过都是家族里的远亲,或者周围商贩人家子弟,这些人,多数都和晏然自幼相识,对对方和对方的家底,全都了如指掌,若双方早有心,早就成婚了,眼见晏然年纪渐长,王氏急得嘴角长泡,气极了,便骂:“你个死丫头,你是想嫁皇上老子不成,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娘家饭吃了这么些年,还没吃够吗?嫁不出去比嫁错了人更丢人!” 晏然用沉默对抗她,王氏担心自己逼极了,这个牛心左性的丫头再像隔壁隋静一样,一条白绫了结了自己,故她也不敢死催,只是时不时安排一些相亲,放她出去自己挑选夫婿。 元宵节是未婚男女想看的好日子,若哪家小姐公子看对了眼,互相留下姓名,回家禀明父母,就可以请媒人上门提亲了,晏然对这个相亲方式很喜欢,故很积极的装扮自己,她也希望早日嫁出去,这个家,从来没有温暖,她也是住够了。 元宵灯会从初八开始,共闹十天,这十天,除了初八和十五,晏然在家陪亲人吃团圆饭,其余八日,她要么约上晏晴,要么喊上宫小兰,从日落时分到二更天,一直混迹在灯市上,公子没相中一个,自己倒是玩得不亦乐乎。 路口空当处,一群小孩围着晏然,看她踢毽球,因为有功夫在身,小小毽球在她的脚上如有神助,高起低落,肆意翻飞,可又像长了眼睛,不论刚才飞起多远,最后总是落回晏然脚尖,小孩子们看得惊奇,个个睁大眼睛,蹦着高地叫好,晏然正在得意,忽然听见有人在身后拽诗文。 “踢碎香风抛玉燕 毽球,古代文人也称燕子。 ,踏残花月上琼瑶。” “汗沾粉面花含露,尘拂蛾眉柳带烟。” “几回踢罢娇无力, 恨杀金陵少年郎。” 晏然收住毽球,扔给旁边一个穿红袄的小丫头,对站在孩子堆里的两个大高个,莞尔一笑。 “你俩也有兴致来赏灯?”晏然声音爽脆,她微扬着脸,露出一排整齐的小白牙,运动让她双眸更加清亮,身后彩灯都因此失色,吴潜怔怔看着,这种健康的、充满活力的女孩对他这种从小体弱的男子来说,具有致命的吸引力,他心动,又暗暗叹息。 “你们是来相看姑娘的?”晏然伸手抹去额上汗珠,调侃道。 蒋奇和吴潜异口同声道:“赏灯而已,何来相看姑娘之说。”
第113章 113 是谁要相亲 蒋奇和吴潜异口同声否认,晏然笑着,觑眼上下打量,二人均穿着鲜亮,特意做了儒生打扮,蒋奇个高,蓝色过肩牡丹纹交领袍,脚蹋抹绿雕靴,站在人群中分外显眼,吴潜下颌留着精修的山羊胡,一身鼠背灰直裰,腰系白玉丝绦。 二人精心打扮的小心思被晏然看破,不好意思的“欸”了一声。 自苏州之事后,晏然与吴潜熟络了,言行举止也略脱礼数,待他如与蒋奇一般,吴公子虽相貌平平,但也耐看,又因天生体弱,深邃的眸子里总是透着阴郁之气,晏然看他,就像看一直小病猫、小奶狗一般,时间长了,心里便产生一种莫名的怜爱。 “吴公子,你恁般年纪,”晏然伸出两手,比划出一个二和一个五,“为何还未娶妻?你这也过了‘摽梅之期’了。”她脸颊透着红,笑得淘气,她想若吴潜哥哥有了娘子,或许身体能更健康。 吴潜盯着晏然,看了一会,轻声道:“不急,”他脸上挂着温文尔雅的笑容,与平日畅谈生意之道时,精明强干的模样判若两人。 蒋奇低下头,用手指在晏然额头上点了一下,笑道:“你呀,还是操心自己,何时能嫁出去吧?你长姐晏晴都做娘了,你还在这陪这群孩子踢毽球。” 晏然晃着头,抖了抖额头上的刘海儿,她眺视远处漫天华彩、香车宝辇、再看近处擦肩而过的才子佳人,鸳鸯眷属,的确,他们三个“大龄男女”谁都甭笑话谁。 三人迤逦至朝闻街梢的茶楼坐下,这条街上,统共住的不过百户人家,又都是世代居住的土著,没有谁不认识谁的,大家见晏然与两个年轻贵公子进了茶楼,有与晏然熟稔的,自然不会闲话;不太熟的,都纷纷皱眉,低声议论,“晏家二小姐,年纪也不小了,不说说个亲事,反倒天天抛头露面,”说话的人砸吧着厚嘴唇子,操心道:“晏老太爷也是老糊涂了,怎地不管教管教孙女?” “他爹都不管,你让他家老爷子管?”对话的人吐掉嘴里茶叶渣,低声道:“他家老爷子,自己都照顾不了自己,我听大夫说,能不能活到今夏都两说了。” 另个叹了口气,继续冷笑道:“也是,谁不知晏家少老爷是个败家子,只知招猫逗狗,散漫钱财,诺大的家缘家计,到他手里算是败光光喽!” 晏然不理闲言碎语,毕竟人家说的也不假,她走在吴潜等人前面,噔噔噔上了二楼,见靠窗处已坐满人,她扫了一眼空余位置,只有墙角处一桌,她走过去,占了一个四人桌,另拽过身后两把椅子,让绮云和蒋奇的跟班也歇歇脚。 几人烹茶清谈,蒋奇是个包打听,说了几件金陵最近的趣事后,忽然拍腿大声道:“哎呀,有一件大事,忘记跟你们说了,你们要知道了,一定高兴!” 晏然嗑着瓜子,斜眼瞅他,“你就别卖关子了,莫非你那几个姨娘不给你使绊子了?” 蒋奇两眼一横,得意道:“我还怕她们,”他抿了口茶,笑盈盈说:“我叔父上个月从山西回来,说博彦兄要娶妻了,娶的是山西布政司史家的千金,那女子是有名的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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