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女人,不施脂粉,脸庞清冷瘦消,耳鬓数根银丝缠绕,与家中年轻貌美的魏小娘无法堪比,可这个女人年轻时,也淑性窈窕,秀色美艳,隋忠一时心中伤感,一双老眼居然挤出两滴眼泪。 隋白氏瞥了他一眼,并不动容,她想:如今这个男人,就算死在他面前,她一定也不会有半分伤心和意外。 隋忠抹着眼泪,见苦肉计不成,遂又捂着肚子耍起孩子把戏,“来你这也一个多时辰了,喝了一肚子茶,眼下也饿了,好歹夫妻一场,你怎么也要留我在这吃一顿斋饭。” 隋白氏瞟了一眼隋忠圆滚滚的肚子,讥笑道:“你确定你要吃斋饭?” 这个男人是一顿饭都不能缺了酒肉的。 隋忠见老妻脸有笑意,趁热打铁地表态,“我以后戒酒肉,我也要像夫人一样,吃斋念佛,修心养性。” 都说人怕鬼,但鬼见多了,也就那么回事了,隋夫人露出一脸不信他鬼话的表情。 她自认念佛多年,已经放下过往,可今日再见隋忠,她还是心生无名怒火。 这个男人为攀高结贵,耽误女儿花期,可见其无耻;为一己私利,逼死女儿,可见其无情;说好此生不纳妾,自己一退再退,允他眠花宿柳,结果他还是纳魏小娘那个贱人入门,可见其无信; 如此无情无信无耻之徒,隋白氏一刻都不想容忍,掀起门帘,就往外走,恰巧绮云过来告知开饭,紧接着晏然、温荷等端着托盘一溜小跑过来。 众人摆桌的摆桌、布菜的布菜,不论是有钱的还是有地位的,人人都放下架子,明明都是异姓,可和谐程度宛如一家人,晏然悄声对绮云道:“晏家族人吃团圆饭,也没见这般融洽。” 席间,隋夫人道:“当初修建这处院子时,没料到有朝一日会有这么多贵客到访,所以客房有数,温荷与晏然这两日住的房间,就让给沈山,两位姑娘与我住这间正房,至于你......”她白了一眼隋忠,讥笑道:“你和车夫等人去山上寺庙借宿,我一会写一封信与你,他们自会安排。” 隋忠心里不愿意,可当着这么多晚辈面,也不好再说什么,吃过饭后,拉着沈山说了一会子话,便趁着天亮,与车夫等伙计去庙里投宿。 晏然急着知道隋夫人和随伯父聊的如何,一逮到机会,立刻黏住隋白氏,“你和隋伯父聊得如何?” “你告诉他,不用枉费心机,我不会回去。” 晏然沉吟半晌,肃声道:“夫人抛家舍业,上山过这样的日子,可甘心?” 隋白氏咬着下唇,没有回应,谁会真的甘心呢?可她真的做不到原谅,更不屑回去与贱妾争宠。 “夫人,我希望你回府住,不是想让你受委屈,而是人活着,逃避总不是个办法。” 隋白氏表情凝重,温荷不断拉扯晏然的衣角,示意她不要再说了,可晏然还是觉得有些话不吐不快。 “回府不代表你就原谅了谁,也不意味着你要与谁争宠,”晏然道:“你只是过你应该过的日子,这个静慈庵修建再好,终究不是长久容身之所,以后你的日子还长呢,夫人!” “我在这里吃斋念佛,落个清净,回家看到那些人,我就烦,还有.....”隋白氏眼圈湿润,哽咽道:“我不愿回去住,也是因为我那可怜的女儿,每每走过她的院子,我都能想起她曾经在这里玩耍过,她是那么的天真无邪,那么快乐!” 言罢,众人皆垂头抹泪,晏然咬着牙,低声道:“若是静姐姐在天有灵,一定也不愿见你在这孤零零的深山上度过余生。” 温荷见晏然死命劝姨母回隋家,不悦道:“姨母不愿回去,就不回去,若嫌这里冷清,等开春,咱在这再盖一处更大的院子,雇上几十号人,想热闹还不容易?” 晏然一脸无奈,佛门清净地,这些出家人巴不得整座山就她一人住呢,你还要往这里安排几十号人,这简直就是给老尼姑添堵。 “薛妈妈也老了,上山下山采买针头线脑,也是要了她的老命,”晏然握着隋夫人的手,她知道隋夫人最是心软,体贴下人,一些现实问题,她不可能不考虑。 “还有厨房里的翠儿和喜儿,也都是隋家带出来的......哎,”晏然说不下去了,两个小姑娘不过十一、二岁,在庵里久了,日后的出路,便是从假出家到真出家。 隋夫人神色落寞,这些问题,她何尝没有想过,这些跟着她的婆子丫头,都是打小便跟着的,虽说工钱不曾少她们一分,可毕竟在庵里生活与在隋府生活是天壤之别。 话说到这份上,晏然见隋夫人眼眸微转,下唇也不狠命咬了,便知她心有动摇,于是决定给隋夫人一些思考时间,几人又闲聊了一会家常,温荷将在婆家的趣事悉数倒出,不知不觉天就大黑了。 这是晏然住在山上的第四个夜晚,前几天,她倒也不觉得住在山中有何不妥,可今天见到隋伯父一车车的往院子拉东西,吵吵嚷嚷的七八个壮丁出现在庵院里,她隐约感到不安。
第123章 123打劫 是夜,明月高悬,万山载雪,天地间宛如白玉合成。晏然抱着隋白氏的胳膊,躺在暖炕上,却怎么也睡不着,窗外簌簌风声,让她心生不好的预感。 这座宅院,背靠静慈庵,四周院墙说高不高,以晏然的身手,可以实现进出自由,木质的大门正对山路,门前一片阔地,停车卸货,骑马驻扎都很方便,进了大门,院内设施如门口阔地一样简单明了,右侧是马槽,可以栓三到四匹马,左侧是一间大仓房,然后是灶房和三间相连的客房,正对的主屋,是一明两暗的套间,也就是晏然现在住的地方。 隋夫人修建此院时,就是看中这里处于平旷之地,背无山,前无水,与山下的隋家七拐八绕的园林布局不同,这里看着敞亮,可在贼人眼里,这种是最好的打劫对象。 此时院中,除沈山和菜头两个男人外,便都是女眷,若在平时,附近樵夫、猎户,都道里面住的是几个老尼姑,除了夏季来此偷些庵里种植的瓜果蔬菜,便也没其它惦念,可这几日,从晏然开始,便接二连三有城里的豪华车马上来,一车车的往里运东西,一群群衣着鲜亮,年轻貌美的女子出现在这雪山之中,难免不会被路过的有心人看见。 晏然看着酣睡中的温荷和隋夫人,心里越想越不安,起身下床,不小心惊醒了身旁两个人,“你去哪?”温荷眼睛都没睁,含糊问。 “我晚上喝水喝多了,出去方便一下。” “外面冷,多穿点,”隋白氏含含糊糊叮嘱完,又昏昏睡去。 晏然穿戴整齐,出了门,雪天寒夜,亮如白昼,举目望去,哪里有什么人?她笑自己想多了,走到马槽旁,沈山的马车被隋忠借走了,只剩隋家的两匹骡子拴在石柱上,刷着黑漆的木架车卸在旁边,这是有经验的商人才懂的方法,车和骡马分离,就算遇到劫匪,也不容把货物快速抢走,而自家的马还套着车,停在骡子旁边,晏然走过去,拍了拍马头,准备返回屋去。 刚到门口,她还是觉得不安,两条腿不由自主调转方向,重新走到大门前,跳上靠近院门口的仓房屋顶。 纵目远眺,茫茫一片,她呵着白气,站在漫天星斗下,心旷神怡经不住一个喷嚏,晏然揉着红鼻头,再抬头时,小心脏差点没吐出来。 几十米开外,果见有几个黑黢黢的身影朝她的方向过来,这些身影明显不是大虫,也不是野狼,个个手持刀刃,在月光下发出瘆人的寒光,晏然心叫不好,数九寒天,哪有正常人在荒山里赶夜路? 她快速跳下房顶,摸到沈山住的房间门,先是把沈山叫醒,三言两语把她所见告知,沈山一边穿靴下炕,一边命菜头去山顶庙里找隋忠,带家丁速来救急,然后再遣一腿脚麻利的去报官。 晏然见菜头出去了,仿若看到解救希望,紧绷的神经松了半分,沈山见出她慌张,握着晏然的肩膀,轻声道:“别怕!” 晏然点了点头,怕从来解决不了问题,只能自乱阵脚。 随后两人默契的分头行事,一个去通知女婢速速穿好衣服,莫要声张,一个去屋里叫醒酣睡中的隋夫人和温荷,温荷未见贼人却已花容失色,隋白氏反过来安慰她,“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这里巴掌大的地方,我们去哪里躲?”温荷拽着隋白氏的衣角,死活不松手。 “夫人,这伙贼人一定是冲我们来的,隔壁尼姑庵,他们未必会去,这可有通往那头的小门?” “是有个小门,但是门锁在对面,我们这头打不开啊!”隋夫人道。 温荷声音颤抖道:“眼下情况,就算能开门,她们也未必会让我们过去躲避,这种事我在宫里见得多了!” 晏然咬着唇边,又问道:“你俩可会驾马车?” 两个女人摇了摇头。 晏然不加思索,“那你们也藏到马车上,贼人进来,只会先搜屋子,不会注意马车,一会趁乱,你们驾车逃出去,管它跑到哪去,离开这个是非地再说。”晏然握着温、隋二位夫人的手,坚定道:“你们放心,我给你们做掩护,肯定那伙贼人伤不到你们分毫。” 隋白氏脸色惨白,头发只是随意绾了一个髻,显得格外狼狈,“你不和我们一起上车?还有沈大人他们......” “来不急说那么多了,你放心,我和沈山会自己照顾好自己的,现在重点是你们两个。”晏然从衣柜里翻出一件白狐裘给隋白氏裹上,心里虽也怕的要死,可还是强忍着。 自从在房顶上见到贼人后,她便想过:这些人,应是附近的山民,八成都是猎户,而且还比较穷,连猎马都没有,而从他们扛着大刀上来的架势看,定是一批亡命之徒,大雪封山,又近年节,他们打不到猎,就打起人的主意。 隋夫人和薛妈妈在山上住了两三年都安全无恙,偏偏今日他们动了歹念,定是隋伯父的车马显了眼,再加上温荷随身的几个女婢,各各都妖妖乔乔,穿戴比金陵城内的大小姐都好,这些赖汉鳏夫怎会不动心? 眼下只能拖延时间,等待救援,晏然自幼见父亲养马,熟知这驾车的挽马和猎马、战马是不同的,驾车的马与人亲,大喝一声都能收蹄,不说温荷能不能催动马,就算是催动了,估计不等这马抬蹄,贼人已经跳上了车。可除此之外,也别无它法,走一步看一步吧! “可我们不会驾车啊?”温荷哭唧唧道。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我现在教你也来不及,一会你拽着缰绳,使劲抽马,冲出去再说,沈山哥哥已经派人去通知官府了,你们只要跑出去这块地,就安全了。” 温荷还想说,就这样藏在院中间的马车里,在贼人眼皮底下,会不会太过冒险?要不要现在就驾车冲出去?还不及她问,就被隋夫人拽了出去,“躺在屋里,不是更危险?什么时候冲出去,晏然会给信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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