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沈山背靠背,与贼老大和贼老四打起太极,这时门外晏家的马车嘶吼着冲回院内,晏然大惊,车板上坐着的不是玉姝,而是刚刚追出去的一个贼子,而贼子脚下正流淌着热腾腾,红彤彤的血,瞬间一种难闻的血腥味道充斥在空中。 这种味道,比油烟味更刺激人的大脑,有人见状,立刻脸白唇颤,两脚发软,有人却像嗜血的猛兽,瞬间血脉喷张。 晏然脑补温荷和隋夫人遇害的场面,两眼一黑,贼老四趁机去抓晏然,沈山挥手去挡,结果被贼老四使劲一扽,伤了手腕。 沈山擎着伤手,把晏然护在身后,冲着贼老四讥笑道:“你还不回头看看,是你兄弟死了!” 贼老四傻乎乎地回转头,正看见驾车的贼人跳下马车,这人浑身是血,踉踉跄跄跑至贼老大身边,一脸悲伤地悄声道:“六弟死了,”声音虽小,但在这空寂的山谷中,所有人都听的分外清楚。 “谁杀的?” “是刚驾马车的那娘们,我已经把她杀了,扔到山野中去喂了狼。” 这时,马车内剧烈颤抖,老六的尸体被里面人像球一样踢了出来。 晏然见状终于缓过神,而剩余的六个贼人,明显愤怒值达到了顶峰,尤其是贼老四,哭着跪在地上尸首面前,大喊:“兄弟!” 晏然轻声道:“没想到这个老色鬼,还这么重情义。” 沈山悄声道:“就他俩是亲哥俩。” 贼老四哭罢,起身预掀轿帘,这时隋忠骑着马到了,进了院子就高声喊,“我夫人呢!我夫人呢!” 隋忠年轻时走南闯北做生意,是见过这种场面的,只是这十几年发迹后,便贪财惜命起来,下人们背后常嘲笑他胆小怕事。 眼下,他骑着一匹跑不快、一脸傲娇的长腿马,披着大红毡的斗篷,挺着肥肚腩,手持一条丈八木棍,横在门前,其视死如归的模样,宛如关公在世,义薄云天。 隋夫人掀开轿帘,探出半张头,懦懦道:“夫君,我在这,我没事。” 隋忠连哭带笑的滚下马,视周围的贼人如无物,抱着隋白氏的腿就哭,“吓死我了,夫人啊,你可吓死我了!” 这伙贼人好似被这个传说中腰缠万贯的隋家大老爷搞懵了,怔了半晌,突然贼首发话,“把这俩人绑起来!” 隋忠把隋白氏塞回轿帘内,手持棍子,往地上一杵,“我看你们谁敢!” 这时,房顶上绮云大喊起来,这次她的嗓门比刚才还洪亮,“官兵真来了!小姐,这回官兵真来了!”绮云在房顶挥着手。晏然和沈山竖耳倾听外面声响,果然有快马飞奔的声音。 贼人们这次也不说话了,直接逃出门外,正与菜头及家丁碰个正脸,这些家丁都是服过兵役的,但久疏训练,也只能与这些亡命之徒斗上两招,便眼睁睁看着他们逃窜进黑压压的森林中。 接下来,院内比刚刚与贼打斗时还混乱,刚刚没哭的,现在都嘶声力竭的哭起来,净慈庵的师太拎着水桶过来灭残火,隋忠抱着隋白氏继续哭,温荷吓傻了,刚刚一起逃跑的璎珞和玉姝都死了,她一时缓不过劲来,坐在马车上,始终不肯下车,几个小丫头站在轿外安慰她。 绮云进屋检查丢失物件,晏然检查沈山伤口,因为不是皮外伤,晏然用手指点着沈山的胳膊,“是这吗?”“是这吗?”“是这吗?” “是这吗?” 沈山龇牙咧嘴的一会说是,一会又说不是,刚刚淡定自若,挥斥方遒的劲头完全看不见了。 直到官兵到了,院内才恢复平静。 这注定是不眠的一夜,冷静下来后,晏然躲在角落暗自伤感,自己的倒霉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若不上山看望隋夫人,或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好端端还连累璎珞和玉姝两个丢了性命。 沈山找到晏然,安慰她:“这不是你倒霉,而是生活就是这样子。” 晏然道:“你可真会安慰人!” 沈山道:“是福不是祸,这下隋夫人想不回府也不行了,这不就是你盼望的吗?” 晏然望向屋内,屋内烛光闪耀,窗纸上,隋白氏和隋忠相拥而泣的身影,映在上面。
第125章 125“当官的就是花样多。” 众人收拾完残局,天已蒙蒙亮,静慈庵的师太们为表(没有帮上忙的)歉意,早早送来了素食早膳,隋白氏平稳心情后,又开始不理隋忠,她用最温柔的声音张罗着最硬气的工程,她命令隋忠下山后,就去找泥瓦匠上山修房子,隋忠吃着最软的米糕,说着最硬气的话:“房子是要修,人也要下山去住。” 隋家的骡子在大火中跑了,沈山把自己的马车让给隋忠和隋夫人,温荷则等着温家派人来接,直到午后,晏然见她也顺顺利利的下山了,才与沈山一同乘车回家。 这一夜宛如做梦一般,晏然倚着绮云闭目养神,可脑袋里却控制不住的回想起璎珞和玉殊,昨天这个时候,这两个小姑娘还活生生在她面前,现在居然尸骨都不知道在哪里...... 世事无常,人生难料,晏然愈发感受到生命的沉重,她抱紧双臂,在半梦半醒间,偶尔因惊恐而颤栗,在颤栗中,她恍惚看到沈山将车上唯一的一条羊毛毡子盖在了她和绮云身上,而他自己佝偻着身子贴着轿帘,并无睡意..... 是夜入更,晏承恩和王氏从外面打牌回来,并不知青岩山上所发生之事,俩人见晏然睡得昏天黑地,像死猪一般,心里纳闷,但也没多想,回屋休息去了。 次日一早,晏然又要外出,王氏蹙着眉头,无奈地看晏承恩,“刚回来,就又要出去,谁家女儿整日这样抛头露面,你也说说,别整日让我做白脸!” 晏承恩哼哼呀呀还没说出个态度,金妈挺着圆圆的胸脯跑进来,她一脸慌张,明显是受到不小的惊吓,“我说二小姐,这几日你是在庵里做了什么啊?”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晏承恩一脸不解。 “老爷去看看,咱家那顶绿帷轿子上好多血迹,昨晚天黑,没人发现,今早我才听到下人说,车板上,珍珠绒的轿帘上,全是血冰碴子。” “你杀人了?”王氏吓得脸色惨白,拽着晏承恩的胳膊问晏然,在她心里,这个二丫头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 “嗯,杀了五、六个。”晏然边说边往自己碗里夹火腿片,这几日斋饭,把她吃得生无可恋。 “你!”晏承恩也明显慌张了,他见晏然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知道这孩子牛性又上来了,便挑眉问身后站着的绮云,“你,你说,到底发生什么事?” 绮云忙安抚面前大眼瞪大眼的三人,将昨晚之事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绮云是个语言天赋极高的人,她把雪夜搏杀时的刀剑声、叫喊声、风声、鸣锣声都绘声绘色的表现出来,以王氏为首的三人,皆心情跌宕激昂,表情目瞪口呆。 绮云讲完,晏然也吃完,昨晚补了一个饱觉,现在又吃了一顿饱饭,此刻,她满血复活,元气盈盈,想着经历这样一场生死劫难,王氏和晏承恩一定会询问她是否受伤,再或者有无吓到,她美滋滋地脑补被家人关怀的场景,思索她要拿出什么样的态度回应,是装作可怜呢?还是装作无事呢?若装得太坚强,是不是不招人疼啊?若是姐姐,一定会哭得梨花带雨,人见人怜,嗯,我一会得哭...... “我的娘啊,原来是这么回事!” 金妈的大嗓门打断晏然的胡思乱想和情绪酝酿。 “我还让胖姑去把帷帘拿去洗,既然是死人血,呸呸呸,”金妈连啐三口,“太不吉利了,这轿幔子我还是拿去烧了吧!这车和马今天也要请个黄冠道士来做场法事,彻底去去秽气,要么就拿去卖掉,这样更干脆。” 王氏说好,又问绮云:“沈家公子的伤严重不严重?一会叫人把咱家的金疮药给他送去一瓶,昨夜真是太惊险,沈大人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如何是好?” 晏然听完这二人的话,眼巴巴看向晏承恩,晏承恩一脸怒气,胡子都吹飞了。 晏然心道:“还是父亲心疼我。” 谁知晏承恩鼓着腮帮子敲桌道:“若昨夜我在现场,一定活捉了他们!只不过是六七个贼人,有何可惧?”晏承恩谈起打仗,似乎异常兴奋,他站起身继续道:“打仗讲套路,也要讲气势,然儿,为父跟你说,以后再遇此事,一定要沉住气,自己别怂,你有这些年的功夫底子,那些乡野汉子的招数,哪里是你的对手!” 晏然好似被当头一棒,心里一沉,她盯着天花板,心里说不清是生气还是伤心,或是有些想笑,复杂的情绪在她心头博弈,最终,失落的情绪占了上风,她把脖子高高扬起,她怕失落会化成泪水,从眼角溢出。 绮云看不下去了,质问道:“老爷,奶奶,你们不想问问咱家小姐有无受伤吗?” “她这不是好好的嘛,”王氏嘴上这么说,但还是上下打量了一圈晏然,确定晏然的确是没有缺胳膊断腿,嘴角扯着笑道:“这孩子,我最了解,别的不成,逃命最行,每次她爹要打她两下,她都躲的远远的,反倒是那个将军夫人,要是真有个闪失,这应天府的衙差可就有事干喽!可怜这些当差的......” 金妈插话道:“谁说不是,将军夫人,何等尊贵!身上有诰命的夫人,就带着几个不懂事的丫头,数九寒冬就敢往山上跑,这是吃了豹子胆了不成?哼!这都是隔壁隋家奶奶造的孽,若非她......” 晏承恩盯着晏然看,大声道:“我就说,女孩子家,不要总抛头露面,像你姐姐那样多好!这两年,到处都是灾情,世道不像以往太平,你也不要仗着自己有三脚猫功夫,就整日往外跑,早日找个婆家,才是正事。” 晏然苦笑自己自作多情,心里难过,屁股就再也坐不住了,她起身走出金英堂,背后留下一句话,“我今天要去看望我婆母。” “这孩子,你哪里来的婆母?”王氏大喊道:“都递还了婚书,你还不改口,旁人听了,还得道你是贪图人家富贵,你丢不丢人!” 门口等收拾桌子的小丫头被逗笑了,晏然瞥了一眼,不加理会,径直走回自己的无有斋去收拾东西,留下王氏对着空气骂。 晏承恩兀自看着,也不劝,王氏没了台阶下,自觉没意思,讪讪喊人把饭桌撤了,自己蜷在圈椅里,就像一只败下阵的斗鸡,输毛不输气势。 晏承恩见了笑道:“你们娘俩,可真有意思,好像前世有仇,今生来报的。” 王氏哼道:“还不怪你,她是有样学样,咱爹生前,你不也是这副自以为是,忤逆不道!” 起初,晏承恩听到这话很生气,转瞬又因为一个念头,脸色恢复平静,“算了,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他摇着头,想起自己以往的德行,也是悔之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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