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上却说:“王献现在是我们鼎香楼的主厨,这辈子,你若嫁了她,也就衣食无忧了,他父母都是我娘家的老伙计,人都极好,我是看你模样好,手又巧,才帮你们牵了这个红绳,没想到,我这一片好心,还让妹妹哭了一场,这真是好心办坏事。” 夏景道:“少奶奶能想着我,我自是感激,只是我自认相貌平平,人又不够机灵,怕是配不上王献,辜负了少奶奶的好意,也耽误了王献。” 王氏笑道:“夏妹妹说的话不真,我听着你这是心里有人了,不妨告诉我,我帮你参谋参谋。” 夏景慌忙否认,颤抖着手将一根根翠叶珠钗小心翼翼地插到王氏的发髻里,王氏摸摸头甚是满意。 她心下暗忖:夏景昨晚哭成这般,定是因婚事问题和她爹发生争执,夏老汉上有老母,下有一子一女,家里捉襟见肘,如今我这个晏家少奶奶给他女儿做媒,女婿又是那样的人物,这老汉一定欢喜!不如放夏景回家,让她爹去做那个恶人! 王氏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偏说:“我这是好心办坏事,妹妹可别生气,既然不满意这个婚事就算了,今儿放你半日假,回家好好休息!” 夏景谢了王氏,失魂落魄的出了玉烟阁,昨日哭了一宿,现在眼睛还酸酸胀胀的,随时鼻子一酸,几滴豆大的泪珠就能夺眶而出。 夏景闷头走着,行至游廊拐角处,忽然被一男子用力推开,差点趔趄倒地,“你这是丢了哪门子的魂,也不好好看路!” 抬头看,晏承恩和小虎子怒气冲冲的站在面前。晏承恩刚输了钱,心情不好,见到夏景这副蔫头耷拉脑袋的样子,更觉晦气,没好气地嘟嘟囔囔骂了几句。 夏景此刻如腊月天迎头浇来一瓢凉水,从头冷到脚,自三年前,在街上偶遇晏承恩,她就一直心慕于他,为了能离晏承恩近一些,她苦练给人梳头的本事,说服固执的老爹,谋得现在这份差事,可这几年来,晏承恩从没正眼瞧过她。 她喜欢晏家少爷,不仅是因为晏家有钱,也不只是晏承恩长了一副好皮囊,他欣赏晏承恩一身好武艺,喜欢他放荡不羁,豪爽的性格,她认为王氏嫁给晏承恩,只是贪图晏家有钱,而且王氏善妒,自己不能生儿子,还不允许夫君纳妾,如果她能够嫁给晏承恩,她一定拼命的给晏家开枝散叶。 就在夏景伤心难过时,小虎子打身旁过,故意撞了她一下肩膀,鼻孔里呲呲两声,低声嘲笑道:“投怀送抱没成功!”夏景羞臊了脸,原本她也是燥辣性子,这一惹,就想张嘴咒骂这个混账羔子,可晏承恩就在前面,再三犹豫还是隐忍下来。
第28章 28鸟笼子 夏景满腹心事回至家中。 夏老汉正坐炕上弄烟卷,见夏景提前回家,也没问缘由,急忙抽了两口,然后下炕,趿拉着草鞋,尾着女儿进了里屋,他是一个泥瓦匠,素来少言寡语,可眼下他有一肚子话要同女儿说。 夏大哥和媳妇闻声也从东厢房打帘出来,脚前脚后,尾着夏老汉跨进门槛。 夏景坐在炕沿上,一家亲人全在眼前,她垂眸噙泪:“你们有话直说吧!” 夏大哥当仁不让,开口道:“王献虽然相貌差了一点点,可男人嘛,重要是有正经营生,能养家,这样好的汉子,你还不中意,简直就是不识好歹!” 夏老汉更是直接做了决定:“你,一定要嫁给王献,一个月十两银子的工钱,这样的女婿翘着脚也找不到第二个了!” 夏景趴在炕上,大嫂劝她要不先洗脸?重新梳梳头?夏景摇头说不,大嫂自讨没趣,转头倚着门框站着,有公爹和相公在,劝小姑子嫁人这事,她还是少说话为妙。 夏景想自己如花似玉的城里姑娘,却要嫁给乡里上来的厨子,心有不甘,呜呜咽咽哭起来。 夏老汉瞥了她一眼,心里也不好受,道:“你若不愿意嫁王献,也还有一个人选。” 夏景一骨碌爬起身,摸着眼泪问:“还有谁来提亲?” 站在门口的大嫂笑道:“街尾高员外也在张罗续弦,条件极好,你嫁去,要衣有衣,要食有食,三五奴婢,轮流伺候,我是觉得高员外比小厨子更好,可你哥偏不同意。” 夏大哥蹲在地上,没好气道:“高员外四旬开外,两个儿子都十几岁了,进门就当后母,我妹子可不去受那气!” 夏大嫂一撇嘴,不以为然,还想劝夏景选择高员外,见夏老汉和夏大哥正裂眦嚼齿的看着她,吓得她不敢再吱声。 夏景听闻高员外是这等条件,趴在床上哭得更伤心了,又想起刚刚晏承恩对他冷冰冰的态度,小虎子对她的冷嘲热讽,夏景心里又气又委屈,哭闹几天后,也别无它路可选,便点头应了和王献的婚事。 另边厢,绮云经过短暂的上岗培训,晚饭后,被金妈送到晏然房间,正式开启自己的职业生涯,金妈见晏然,一脸不胜其烦,脱离苦海之态,简单交代几句,便匆匆告辞。 如释重负的岂金妈一人,前脚她踏出门槛,后脚晏然就从椅子上跃起,绕着小女孩足足转了两圈,一脸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年纪与她相仿的姑娘。 小姑娘身材娇小,个头比她矮上半头,看上去就好像长年吃不饱饭的样子,一双乌黑的眸子,死死盯着拽衣角的手指。 “你叫绮云?本姓是什么?今年几岁了?”晏然稚声稚气,学着外祖父与佃户交差时的样子,两手背后,小大人似的度着方步。 “六岁,我母家姓郑,”绮云说话有外地口音。 “你有六岁?”晏然重复确认。 绮云抬头,犹犹豫豫道:“也可能是五岁。” 晏然盯着她,这么单薄的身板,看上去最少比我小两岁,“你是哪里人?为什么卖到我家呢?” “我是江西婺源人,因为家乡闹蝗灾……”绮云停顿了下,犹豫要不要说实话,“我娘又生了个儿子,家里养不了,所以把我卖了钱,养弟弟。” 晏然知道这个世界男孩子更金贵,也在街上见过流民卖儿鬻女,如今活生生的绮云站在她面前,她还是感到震撼,心里泛起一丝同病相怜情绪,都是不被父母喜爱的女孩,只不过一个家穷,不得已卖掉,一个家里实在是不缺她这口饭,所以暂且养着。 “你恨你母亲卖掉你吗?”晏然脱口而出。 “不恨,我们那很多人家都把刚生下的女娃扔到弃婴塔,那种才叫可怜呢,我母亲待我很好,只是因为有了弟弟……”绮云回答的很干脆。 晏然打断绮云说话,那句‘母亲待我很好’,让她嗤之以鼻,“若真待你好,会把你卖掉?就差女娃娃这一口饭?鬼才信。” 晏然坐在床沿上,双手交叉于胸前,道:“好吧,我知道了,以后你就跟着我混,你若投我以木桃,我定报之以琼瑶,”说完,晏然冲绮云笑了笑。 绮云怯怯的眼神舒展开了,虽然没听懂晏然说什么,但小主人活泼开朗的性格,让她放下戒备。 她四周张望,打量房间。 正对门是一架束腰的榆木架子床,右侧满墙的红木书架上,堆摞着大小不一的书籍,左侧靠墙立着一个放铜盆的榆木架子,一个圆形茶座,两个小杌子,最里侧的角落是一个红木嵌花的对开门衣橱和一个落地穿衣镜。 房间不大,东西摆放的很紧凑,家具都不配套。 看完房间,再看小主人,比自己高半头,皮肤白皙的像只小白兔子,微微上翘的嘴角,看着英气又很有亲和力。 **** 时光荏苒,春往秋来,转眼晏然十岁,几场春雨过后,吴教授感染风寒,告假三日。 晏然对突如其来的小假期,兴奋无比,昨天睡了一个饱觉,此时精神抖擞,她倚着鼎香楼二楼东侧的窗栏上,向街上闲望,街上车水马龙,临街商铺的店小二们,站在自家店铺门口,前后张望,盼望客户光顾。 “不好,”一个熟悉的身影被晏然的眼睛捕捉到。那人五尺身材,肚子圆滚滚,手提鸟笼,晃晃悠悠地直奔晏家大门,身旁跟着贼眉鼠眼的小厮。 “二伯这个赖子,肯定是来我家打秋风!”晏然心中大喊不妙,冲着绮云道:“你从前门回去!不用管我!”话音未落,她已经蹬蹬蹬跑下楼,穿过厨房,跨过仓库,直奔晏宅的北墙,踩着箩筐,纵身翻墙进去。 穿堂过院间,丫鬟仆妇端汤送水正在忙,见晏然风风火火过来,避让不及,汤水撒了一地,晏然灵巧,一个躲闪,滴水不沾,可怜身后路过的丫鬟,踩了一脚水,滑倒在地,一仆妇询问何事毛毛躁躁,晏然顺口道:“内急,”一边撒谎搪塞,一边已远远瞧见晏承恩正站在凉亭内跟新买的鹩哥说话。 “少爷你真帅!”晏承恩慢声慢语,颇为耐心地说。 “少爷你真帅!”鹩哥阴阳怪调地重复。 “少爷你真帅!” “……” 晏然跑到晏承恩身前,立住脚跟,捂着胸口,平复气息。 “姑娘家的,长了个飞毛腿,要是脚底下给你安一个风火轮,我看你能上天了!你娘叫你来喊我?”晏承恩目不斜视,用小竹签拨弄鸟缸里的小米粒。 晏然昂着小身板儿,大声道:“不是娘喊你,是我找爹您!” 晏承恩没抬头,轻轻“哦”了一声,也没问找他何事。 “今日街上来了一伙山东耍枪的艺人,那拳脚枪棍打的可好了!咱俩一起去看看如何?”晏然谎话张口即来。 “那些三脚猫功夫有什么可看的?”晏承恩一脸不屑,“咱们晏家拳要是耍好了,打起来,七、八个人也是近不了身的,虽说武人相重,你若想看真本事,明儿个我带你去城里武馆见识见识……”晏承恩继续逗弄着鹩哥,头都没转一下。 小虎子是晏承恩的随从,他站在旁边笑着接话道:“少爷你也太宠二小姐了,哪有带小姐去逛武馆的。” “哈哈哈哈,是啊,然儿自幼随我习武,我都把她当男孩子养了,不过女孩终归是女孩,这年纪也大了,你还是要把精力多放在女红针黹上,你若爱动,在家耍耍晏家拳就罢了,这些年,我看你武艺也见长不少,你若能持之以恒下去,有朝一日一定是金陵城数一号的女侠! ” 晏家拳法的确了得,之前说过晏家鼎盛时期产业甚多,其中就包括一间武馆,自晏庭海丧妻后,无心打理生意,武馆便关了,当年一些年纪小的徒弟改拜门户,年纪大的或者身上有伤病的就做了晏家的家仆,像绮霜的爹高小川,晏庭海身旁的管家刘武,小虎子的爹都是这个情况。 晏家武馆教授的晏家拳,是晏家祖上传下来强身护体的功夫,晏家男子都会几招,而晏承恩是习练晏家拳最好的一位。 晏然此刻哪有心思做女侠梦,此时她一心想把晏承恩哄骗出门,不要与二伯父碰面,忙又说道:“千练不如一看,父亲现在就陪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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