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晴跟母亲见了礼,走到窗前案几,道:“母亲,我看这梅花开的正好,给你插到瓶子里吧!这屋子里时常换个花,才显生机,”说着,拿起案头的青花的小瓶,将梅花插进去,又从水盂中取了一些水,倒进去,最后她细心摆弄枝叶,直到满意为止。 王氏见晏晴如此乖巧懂事,心里说不出的满意,旋即摆摆手,叫晏晴坐到炕沿上,温柔道:“我跟你妹妹说会话,她呀,死犟,有什么事也不愿意跟我说,你可不要跟她学,等你出了嫁,咱娘俩这么亲密说话的日子就不多了。” 晏晴脱掉棉靴,挨着王氏躺下,把脚塞到狐狸裘毯下,撒娇道:“我是有什么话都跟母亲说的,有好的事儿啊,我要跟母亲一起分享,一起乐乐;有坏的事儿啊,也只有母亲能安慰我,要是有拿不定主意的事,更是少不了母亲帮我出主意。” 王氏被晏晴哄的满脸笑容。 晏然心里醋叽叽的,起身想走,突然想起刚才在游廊看见父亲那一幕,旋即说道:“然儿也有一件事要跟母亲说,刚才我在游廊里看见父亲拿了一幅画出去。” 王氏摸着晏晴的手,笑道:“你妹妹跟我说的最多的话,就是打你父亲的小报告。” 晏然扭过头,看向火炉,心里郁闷,把刚才想提醒母亲盘点库房的话,咽了回去,心下想:这个家终究是你的,你愿意怎么管就怎么管吧,我早晚都是要嫁出去的。 三人沉默间,进来一个小丫鬟,给母女三人倒上茶水,又端来四盒果盘放在炕几上,随后又检查一遍地上暖炉的炭火,方唯唯的退身出去。 母女三人喝着热茶,又闲聊了一会,这次基本上是晏晴和王氏在说话,晏然坐在杌子上只是喝着茶,吃着果子。 过了好一会,王氏聊困了,要睡觉休息,晏晴拽着晏然告辞。出了门,晏晴道:“你又做了什么事,惹母亲生气?” “我哪有,”晏然辩解道,随即又说:“我虽然不知道我是怎么生出来的,但是我知道我是怎么死的,” 晏晴笑道:“你说,你是怎么死的?” 晏然伴着鬼脸道:“我是冤死的,” “净胡说,你若说旁人是冤死的,我信,若说是你,我可不信。” 晏然苦笑,心想:是啊,母亲也没冤枉我,我也并非没动这个心思。 晏然有些心烦,用脚尖踢着地面,温廷言纵然千般万般好,可我们终究差距太悬殊,还是早早断了这个念头吧,转念又想起前几日祖父寿宴上,姑母们撒泼嘴脸,温廷言应该也都看见了,如此不堪的场面,他应该害怕与我这样的人家联姻了吧。 心安之后伴随遗憾,遗憾又激发出她心中该死的胜负欲,倘若真能嫁进温家,她就可以在晏家扬眉吐气了…... 晏晴见晏然不说话,自己也傲娇,不想多言,走到游廊转弯处,便朝自己房间走去,晏然回房换了身衣服,与绮云去鼎香楼帮工,不在话下。
第70章 70信笺 傍晚时分,天空又飘起小雪,转眼,院子里白花花一片,廊下红光氤氲,大红灯笼的轮廓被雾霭消融。 晏然想起早上母亲与她说的那番话,心情瞬间与天气一样,烦躁无章,她四处闲逛,新惯性走到灶房,翻锅查灶,想找点吃食。 两个正收拾厨具的厨娘见了,笑问:“二小姐,刚用完饭,又饿了吗?” “没,我就是路过,看看,”晏然揉着肚子,两只眼睛不忘四处张望,她郁闷时,食欲就很旺盛。 其中一个厨娘三十出头的年纪,中等颜色,在晏家厨房已经做了十年,平日窝在灶房,很少能见到主家,晏然是她能见到,并说上话的唯一主人,故她对晏然态度极其恭敬,她知道晏家二小姐馋嘴、容易饿,爱吃甜点、爱喝汤羹、爱吃糖醋鲤鱼,遂也不多问,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装上两勺热乎乎糖炒的栗子,系上封口,递给晏然。 晏然紧握着牛皮纸袋,口中道谢,转身出了灶房,沿着晏家东侧墙角一溜小跑,然后纵身翻墙到了隔壁。 “静姐姐,我给你带好吃的来了,”晏然一边叩击隋静闺门,一边用美食诱人。 “快进来,我正无聊呢,”隋静把晏然让进屋,对于深夜拜访的客人,她早就习以为常。 漫天的白雪被隔在门外,晏然在门口抖掉身上雪花,把披风递给柳娘。 两个小姐妹挨坐在暖炉前,火光映在脸上,红彤彤如两朵盛开的花朵。 “知道你无聊,所以我特意来给你作伴啊,”晏然将炒栗子倒在炉子铁架上,唤柳娘也一起过来坐下吃。 “你看你多好,多自由,”隋静恨不得把羡慕二字刻在脸上,“你可以随意去鼎香楼,去街上,去庙会,就凭这一点,你就要感谢你母亲,满金陵看看,哪个像我们这样门户的女儿,有你这般自由。” 晏然自鸣得意,“你要这么说,还真是,我长姐现在也只是在家练琴写字,以往我祖父身体好的时候,还带她出去逛逛,这两日祖父身体抱恙,她也只能跟着在家里了。”不受父母待见,也未必全是坏事,“还是我英明啊,早早的讨了去鼎香楼当伙计的差事,虽然苦点,累点,但是可以呼吸到门外的空气。” “你就气我吧!”隋静撅着嘴,鼓起脸颊,活像一条嘟嘴的朱砂鱼,眼珠一转,看向柳娘:“你去厨房拿点果子来,就是今天晚上吃的蜜橙糕和核桃酥,给晏二小姐尝尝咱家厨子的手艺。” 柳娘应声出门。 晏然知道隋静是故意支开柳娘,果然她关上门后,隋静便一如既往,像只爱撒娇的小猫,贴身过来。 “说吧,你是不是有事让我帮忙?”晏然道。 “你说你怎么这么聪明?”隋静握着晏然的小手,眉眼间充满笑意,“看手冻的,我给你捂捂。”她把晏然的手向自己怀中拽。 晏然挣脱隋静的手,以一副看穿她把戏的表情催道:“你少套近乎,快说吧,一会柳娘回来了。” 隋静忽闪着眼睛,瞬间脸上笼上一层粉酡,“你帮我给覃公子送封信可好?” 晏然面露难色,不是不想帮,只是此事重大,她一时拿不准主意,“不是不可,只是……你就真的看上覃岚峰,不变了吗?你要不要再想想,隋覃两家,门不当户不对啊!”晏然说出“门不当户不对”的时候,突然意识到原来她也是认可这个规则的,不禁思绪复杂起来。 “我才不在乎什么门当户对呢?”隋静脸露轻蔑之色。 晏然知道隋静外柔内刚,也是不拘常礼之人,故两人才能交好,但没想到隋静要比她想象中勇敢。 “隋家也是从我爹这辈才发迹起来,不过十几年罢了,所以现在,怎地就断言覃公子以后不会官运亨通,富贵傍身呢?”隋静挑了一下眉毛,眼含不屑地看向晏然,“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不是担心他没钱,你是想说他是军户吧?要世代服兵役,会连累子女吧?” 晏然点头,她想起五姨母当初也是看上一个军户,四姨母就是用户籍劝退五姨母的。 “只要有钱,这些都不是问题,现在太平盛世,哪里有要招兵的迹象?就算朝廷征他去当兵,我们花钱买个人替他去就是了,愿意为几十两银子,送上性命的穷人,还不有的是吗?”隋静露出商人特有的狡黠。 晏然见隋静一副笃定泰山的模样,一面佩服她的勇气,一面也替她开心,世上之人,尤其女子,很多都浑浑噩噩一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更别谈争取。 隋静身上,最难能可贵的,就是她知道,她也在争取!哪怕收买别人,牺牲别人。 “你想让我帮你捎什么信?”隋静在晏然心中的份量,让晏然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帮她达成心愿。 隋静转身从身后的妆奁盒下,拿出一张素笺。“我已经写好了,你帮我想法办法拿给他。” “好!”晏然回答得很干脆,她把叠成方胜形状的素笺握着手中,笑道:“我能看吗?” 隋静嘟嘴撒娇道:“你不准偷看。” “在我手里,可由不得你哦!”晏然逗她。 这时门外脚步声越来越近,晏然知道柳娘回来了,忙把素笺揣入腰间口袋中。 柳娘捧着雕漆的食盒进屋,将蜜橙糕和核桃酥放在桌上,两个小姐妹若无其事,吃着糕酥,聊了一会天,二更梆子响起,晏然才恋恋不舍,踏着白雪,顶着明月,回到家中。 次日一早,趁鼎香楼还不忙,晏然一身男装打扮,火急火燎的跑到应天府衙门口,门口当差的听说是找秦岚峰,争着去报信,晏然心想,这小子看来人缘不错,心中的担忧也减少了。 覃岚峰收到素笺后,连声道谢,他让晏然稍等,转身回署房,片刻功夫又递给晏然同样一张用素笺,同样也叠成方胜 方胜汉族传统寓意纹样。两个菱形压角相叠,组成的图案或纹样。 形状。 之后,晏然又火急火燎的跑到隋家,将素笺亲手交给隋静,传递素笺的两头人,收到素笺后都满面含春,嘴角含笑,唯独晏然累的呼哧带喘,香汗淋漓,也不知道里面写了什么,她猜测应该是话本子里常见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之类”的海誓山盟吧! * * * 春节将至,酒楼生意淡下来,晏然无事,倚着门框,观察食客,形形色色的人们,有开怀畅饮,把酒言欢的,也有推杯换盏,虚情假意的,亦有伎人模样的漂亮女子,来店里品尝招牌菜,她们并非有些男人口中所描绘的轻薄放荡,晏然偷偷观察她们,除衣着发饰略显张扬外, 言行举止并无出格之处。 晏然不知她们为何沦为伎人,但可确定的是,她们成长中,都没有父母的疼爱,在生存面前,爱是一种奢侈。 不知不觉,到了晚市时间,由于这几天降温,鼎香楼的客人依旧不多,朝闻街上,陆续有商家挂起灯笼,灯影错落,在学雪地中拉出一条条黑色的人影,晏然心思怅惘,她想起有个人好几天没见了,忙什么去了?难道真是寿宴那天吓到了?不过不来也好,来了也心烦。 正寻思着,绮云蹬蹬蹬跑到她耳边,耳语了一声,晏然转过头,两个风度翩翩的年轻公子向她走了过来。 一种小心思被撞破的尴尬,让她小脸绯红,心想:说曹操曹操就到啊,刚我在楼上怎么没看到呢? “然妹妹这脸怎么红了?”蒋奇似是明知故问。 “风冷,吹的,”晏然把窗户关上,示意绮云去安排一些酒菜过来。 “你们这是从哪过来的?”晏然对在楼上没上看到他们二人感到很奇怪。 “我们从晏府过来的。” “我家?”晏然一脸诧异,什么时候温家和晏家有了私交?她半信半疑,又重复了一遍,“你说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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