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尴尬地看向晏承恩,眼神交流道:不良于行,是个跛子! 晏承恩为了不让自己失态,努力憋着嘴,心里早已乐开了花:夫人啊!夫人,你高兴太早了吧!钱家富得流油,娶谁家姑娘不好?干嘛舍近求远,非要同你亲上加亲!一则,然儿虽美,可江南最不缺美女,二则,咱家这支人丁稀少,无大前程指望,若说奔钱,更是胡扯…... 钱老太太见到少年,高兴地嘘寒问暖,得知一路顺利,脸上笑容就像刻在肉皮上,再也不肯消退。 她给堂上众人一一引荐,“这就是我的乖孙,钱永文。——永文,快来见见你的这些长辈。” 钱永文虽然是个“不良于行”的人,但相貌还是属于中人之上的,且谈吐有礼,一时倒看不出其它什么毛病。 “我这乖孙,哪都好,就是十二岁那年骑马,不幸摔了下来,腿摔坏了,可怜啊,”钱老太太说着,两滴伤心的老泪滚滚而下。 钱永文见状,表情有些不自然,他半是安慰半是解释地对众人说:“现在行走无碍,骑马也成,就是阴天下雨偶尔有些疼痛罢了,无大碍…...” 王氏盯着钱永文的腿,心里念叨十万个可惜了,多好的孩子,多好的家世…... 晏庭海坐在堂中,神情自若,之前还因为这个“亲上加亲”有些不安,如今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很多年前,他听说钱家长孙坠马受伤一事,只是没想到,伤情如此严重,居然留下了病根。 “晏然的风寒,应该也好了,都在屋里睡了一天了,叫出来聊聊天吧,”钱老太太似乎很心急让两个孩子见面,一遍又一遍催王氏。 王氏呷了一口茶,不慌不忙道:“这天也不早了,钱小少爷舟车劳顿,早点休息吧,明日早上全家人要一起吃饭,到时候在见也不迟,来日方长......” 钱老太太面露囧色,毕竟自己也有些心虚,便也不好强求。 翌日清晨,晏然一边洗脸,绮云一边跟她汇报打探到的情况——表姑奶奶口中的孙子昨晚已经入住晏家。 这孙子叫钱永文,不良于行。 晏然对“不良于行”并无任何震惊,一来她从不会歧视任何身体残疾之人,在鼎香楼历练的这几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人品好坏与四肢是否健全并无关系;二来她压根儿就没想过,这个表表哥会和她以后有什么关系,所以就算貌似潘安又如何? 洗漱完毕,绮云熟练的给晏然梳了个双缳髻,配上半新的粉色夹袄和绛色百褶裙,打扮妥当,二人一前一后,迤逦至饭厅。 晏庭海和晏承恩已经坐侯多时,俩人低声商量午宴之事。 王氏姗姗来迟,看得出今日在选择穿戴上又浪费了一些时间。 晏然嬉皮笑脸地溜须道:“娘,你今日好漂亮!整条朝闻街上也找不出第二个像娘这么漂亮的人了!” 王氏昂起胸,纤纤玉手轻抚耳上十克重的镂花嵌珠坠子,“你少溜须拍马,一会钱小少爷来,你记得给我装着点,言行举止都要有大家闺秀的模样,要是丢脸闯祸,你看我如何收拾你。” 王氏收回摸耳坠的手,在晏然额头上狠戳一下。 晏然讨个没趣,回到自己位置上,翘脚望着门外,很快,客人们到了。 堂前呼啦啦聚集一群人,为首的正是身穿青皱绸一斗珠羊皮褂子的钱老太太。 王氏和晏然起身迎过去,钱老太太身旁除了钱永文之外,身后还跟着两个老婆子,两个小丫鬟、两个小厮,八人组成的队伍,站在金英堂门口,气势赫赫,恍惚间,晏然感觉表姑奶奶才是这个院子的主人,他们祖孙四个是来访客人。 “让大家久等了,人老了,天冷就贪睡,”钱老太太一边说,一边坐到次主席位上,钱永文与大家见过礼后,乖乖的坐在钱老太太身旁,正好与晏然相对。 用餐时,晏然秉持着“食不言”的原则,一言不发,只听王氏一个劲儿的夸赞钱永文,经过昨天一晚上的缜密思考,王氏最终还是认为钱家是个不错的亲家,虽然钱永文腿脚不利,但出门坐轿,又不需要下田干活,面孔虽然没有温廷言俊俏,但也是中人以上的姿色,配晏然这个不听管教的野丫头绰绰有余了! 重要的是,这样的人家聘礼会很多,至于嫁妆,都是亲戚,自不会斤斤计较。 虽然晏然“食不言”,但不耽误她观察众人,眼神落到钱永文脸上时,男孩微微上扬的薄唇,乌黑卷曲的双睫似乎正在向她示好! 晏然心头一震,赶紧低头吃饭,然后伸直腰板儿,平举起双手,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唬的站起身,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我吃完了,你们慢慢享用!”说罢,把最后几口米咽下喉咙,姿势之夸张,吓的王氏差点没噎着。 “去吧,去吧,你病刚好,回去休息,不要乱走动,”晏庭海发话道。 王氏尴尬的看着表姑母,道:“孩子小,惯坏了,还要教。” 表姑母镇定的道:“无妨,无妨,未出阁时,我也这样,规矩都是在婆家学的。” 晏承恩今日倒不糊涂,见晏然如此反常,心里明白:事出反常必有妖。 钱永文皱着眉头,刚才的好感似乎全败光了。 晏然回到房间,想起钱永文刚才嘴角那丝诡异、暧昧的微笑,不禁后背发凉,心中念叨着:这可真是一件难办的事啊…....
第95章 95二女斗法(上) 换上室内的常服,晏然捧着《三略上略》,钻进厚厚锦被中,她吩咐绮云,把药炉子放在门外,谁来都不见,就说病没痊愈,刚吃过药,正“捂汗治疗”中。 绮云照吩咐去做,回来后,坐在窗下绣墩上,拿起绣花绷子,继续未竟的事业。 《三略上略》是汉朝黄石公写的兵书,是她从杜昌希那里借来的最新写刻本。 读书是她平复心情最好的方法,最近发生太多事情,姐姐出嫁,隋静失意,秦岚峰下落不明,还有温廷言的婚事......来者意图不明的表姑奶奶,晏然把自己裹在被子中,像一个蚕宝宝,尽管她知道这样的“保护”无济于事,但片刻的安宁,可以换来更多的思考时间。 她一页页翻着书,从“ 战如风发,攻如河决 ”到“ 策不从,则谋士叛,善恶同,则功臣倦 ”,突然书中一句话,引起她的兴趣,她用手指沿着波磔的正楷字,一个个划下去,“ 香饵之下,必有悬鱼;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晏然抖着小脚,咂摸此话含义。 “绮云,”她抬头,冲着给裙带绣图案的绮云问:“你说钱公子来的事情,二伯父一家知道了吗?” “应该知道了,他家就像在咱家安了眼睛似的,我估计晌午饭准到。”绮云头都没抬,忙着手里的一针一线。 晏然点点头,“嗯,大伯一家人住城外,什么好事都赶不上,过几天听见信了再来,估计表姑奶奶带的礼物也全都分光了。”她替老实人晏承义惋惜。 绮云凝视晏然粉嘟嘟的淘气脸蛋,想了一会,笑道:“以咱家老爷性格,肯定早去报信了,只是大爷不屑那么早来罢了。” 晏然不置可否,想想也是,父亲最重兄弟情谊,有好事先与兄弟分享,其次才是妻儿。 “好吧,”她突然来了精神,“你把我最漂亮的衣服首饰都拿出来,我今天要穿。”她声音脆生的如柳枝上高歌的雀莺,好似心中藏着大快活要发泄。 “你又不中意那钱公子,”绮云不解,但还是放下手中活,去衣柜里找衣裳,一件件拎起查看,旋而搭在臂肘上,她扭头看床上四仰八叉躺着的小姐,忍不住问:“为何要穿最漂亮的衣服?你又不装病了?” “哈哈哈,装病不是长久之计,”晏然一骨碌挺直身板,盘坐床上,乌黑的眸子闪着机警的光彩,她嘴角扯出一丝得意,昂着雪白的鹅颈道:“我自有我的目的,我一会要在表姑奶奶面前‘开屏比美’去。” 绮云也不多问了,她知道,小主子又要作妖了。 晌午很快就到了,平时与绮云交好,负责前堂端茶递水的小丫鬟芝兰传信,晏承友一家来了,晏然心里暗笑,问她来了几个人,芝兰答了,晏然说好。 随即她让绮云帮她梳头,把首饰盒中,最闪耀的钗环全部戴上,不要羊角,不要翡翠,只要颜色鲜艳的珊瑚和发光的珍珠和黄金,她穿上姐姐出嫁前送给她的团花嵌貂毛的缂丝夹袄,蹬上绣花的粉色高低厚靴,在穿衣镜前,扭动腰身,心中找到孔雀开屏的感觉后,大踏步的向金英堂走去。 此时,金英堂上一共六个人,祖父晏庭海,表姑奶奶钱老太太,王氏和晏承恩,林氏和晏承友,以及钱永文和端庄秀丽、芳龄十六的陆小姐….. 这个陆小姐是林氏的外甥女,晏然小时见过几次面,孙家条件一般,这个陆小姐常年寄养在晏承友家,婚嫁之事,自然也由林氏帮操办。 “表姑母,这是我外甥女陆姎,今年十六,在我家里养着,这孩子乖巧,但也命苦,自小就没有祖母疼,可她又偏偏不喜欢和同龄的女儿玩,在我家就是缠着那几个老媪,说是年纪大的人,生活阅历丰富,能学到东西,”王氏一招手,陆姎递上一条绣花抹额。 钱老太太看着抹额,笑道,“这是陆姑娘做的?” “是啊,是啊,这丫头手可巧了,为了今天见你,昨晚熬夜做的,说是一点心意。” 王氏撇着嘴,眼珠子差点没飞出来,这都是哪门子亲戚啊,今天来的是有钱的表姑奶奶,要是哪天来个要饭的亲戚,我看你还攀亲送抹额不? 晏庭海坐在正堂中间,无语地喝品着茶。 钱老太太倒是对陆姎的出现,没有任何意见,搂到怀里,仔细看着眉眼,陆姎年纪比晏然长三岁,身量更似成熟女子,一张林家祖传的瓜子脸,配上削肩细腰,举手投足散发江南女子妩媚神韵。 “真是一个标致的姑娘,”钱老太太给出这样的评价。 林氏和晏承友听了心满意足的连声说,“是啊,是啊,是个标致的美人,好多人给提亲,我们都没舍得,寻思婚嫁是大事,没有可靠的人家,冒然允了,再耽误孩子的一生。” 陆姎坐在钱永文同侧的末手位置,时不时侧转脸,用眼神瞟着钱永文。 钱永文这次来金陵,目的就是相亲,他看出林氏目的,也欣然结纳她的好意,时不时在陆姎身上瞄几眼,在他眼里,陆姑娘没有晏然性格活泼,招人喜爱,但胜在身材丰腴,所谓正妻主要职责就是生儿育女,执掌中匮,这个陆姑娘,也未为不可。 精心打扮的晏然,以她此生最华丽的扮相,姗姗来迟,引来堂上众人张目。 晏然不以为然,大步流星的走到堂上,给各位长辈行了一圈礼,毫不客气的坐在钱永文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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