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素净的打扮越衬得她容色明媚娇丽,又有几分少女青涩的可爱。 明黛这才放下心,挥手让她去忙,又想起来魏钦。 姜娘不知道魏钦去了哪里,也不敢打探,她刚来魏家仅与魏钦打过一次照面,主家看起来并不是个好相与的人,但浦真小哥和她说过,只要活计做得好,主家并不会为难她。 姜娘把浦真的话放在心上,一上午都在尽心尽力地做事。 看出她是个老实人,明黛也不追问了。 不过也没让明黛好奇太久,魏钦一刻钟后便出现在她面前。 明黛正一边吃着面,一边听姜娘讲述自己苦命的身世,一抬头眼泪汪汪地看着魏钦。 魏钦有些无语。 她自己什么情况,还有心情听旁人的故事。 明黛擦擦眼泪,哼哼两声,没说话。 魏钦问她有没有吃药,她还是没有开口,摇摇头,指指桌上的面碗,表示她要先吃饭。 魏钦不知道她又在搞什么名堂,不过她退了烧,瞧着也有胃口吃东西,想必不会有性命之忧了。 见他要走,明黛急忙喊住他。 她一开口,屋里都安静了,魏钦神色顿了顿,也知道她为什么不说话了。 明黛自己知道她现在的声音有多可笑,她听过鸭子叫声,比起来,她的声音似乎更难听!她多爱美的一个人,她容忍不了这种声音是从她嘴里发出来的。 平白让人取笑。 明黛心里烦躁,闷声说:“谢谢你。” 魏钦受了她的谢意:“你是真的很麻烦。” 听到这直白了当的话,明黛愕然,呆滞了片刻,深深吸一口气,端起茶盅喝一口茶,润了润喉咙:“戏文中姑娘常常对救了自己的好汉以身相许,魏郎觉得这情节如何,是否动人。” 魏钦薄唇微张,毫不客气。 “很烂。” 明黛郁闷极了,面上仍然带着笑:“那魏郎喜欢什么情节?” 魏钦似乎笑了一下,他打量着明黛,幽幽地说:“见死不救的情节。” “可你并没有见死不救!”明黛理直气壮地说。 魏钦不为所动,颔首:“是,所以我现在要把你赶出去。” 明黛不敢说话了,她默默地坐回到凳子上,眼观鼻,鼻观心,长睫低垂,她嘀嘀咕咕地说。 “我还没有吃完午饭。” 她老实了,魏钦也满意了,转身离开。 明黛这才抬头,隔着窗纱看着他挺拔的身影,隐隐从中看出几分得意之态。 姜娘忙完了厨房的事,正在打扫院落,看到魏钦忙放下扫帚,作揖:“大爷。” 魏钦点了点头,吩咐她:“煮一碗素面送到楼上。” * 等到了下午,明黛睡过午觉,有精力走出门闲逛了,瞧见府里来的新人。 瞧着和浦真一个年纪,在园子里除草。 明黛扶着回廊的阑槛问他叫什么,那小厮很不好意思地说:“以前叫傻蛋,今早大爷给我改了名,叫令威。” 明黛笑了笑:“是个好名。” 令威也喜欢,想起来问她是不是有事。 明黛点头:“有没有梯子?” 当然有,令威说:“请姑娘等一等 ,我去搬。” 明黛等了一会儿,只见令威从仓库里扛着一个又高又大的梯凳过来了。 令威力气也大,放下梯子,脸不红气不喘地问她:“这个梯凳可以吗?” 明黛连忙点头:“够了,够了。” 这梯凳和魏明两家中间的那堵墙差不多高,简直太完美了,她几乎想要鼓掌,她指挥着令威把梯凳架到墙头。 令威面带踌躇,犹豫着没有动手,难为地看着她。 “那是我家。”明黛反应过来。 令威松了一口气,放下心。 明黛嘻嘻笑着,咳嗽了两下才收敛了笑意,等令威架好梯子,迫不及待地想要试一试。 她提着裙摆从魏家这头爬上去,转身从明家那头下来,都忍不住惊叹,简直像是特地为这堵墙定做的梯凳,既稳固又方便。 * 双柿巷巷口,魏里老领着两名巡检司的小吏挨家挨户的通知:“昨夜南小街的汪氏当铺遭了贼,大家外出办事千万锁好门窗,夜里最好就不要出门了,平日街坊邻居也都互相照应着点,瞧见生人需及时报官。” 汪氏当铺被水贼洗劫一空,夜里守门的伙计被砍了三刀的骇事一大早就传遍整个扬州城,与之只隔了一座桥两条街的双柿巷自是人心惶惶。 谢六婶送魏里老到家门口:“这些我们都晓得,那歹人真就没有半点眉目?” 扬州水泊纵横,水贼乘夜行劫,事成后坐上船走水路,不需半刻便没了踪影。 魏里老拂须沉叹一声,面露愁色,摆了摆手。 谢六婶心中戚戚,似乎想说什么,但被站在她身后的谢六叔扯了扯衣袖,她转头警告地啧了一声,对魏里老说:“里老可知道,小梅花巷魏家的大爷回来了就住在木樨街。” 魏里老微微一楞,紧接着唇周白胡子吹起。 “不许浑说。” 谢六婶抬手指指那头站在门口的花赛金:“这巷子里谁不知道,您要是不信,问问花家妹妹。” 花赛金捏着帕子推她家小丫鬟出来回话。 小丫鬟口齿伶俐:“六奶奶没唬人呢!” 魏钦回扬州那日,小丫鬟出门帮花赛金买面脂,正正好看到了魏钦回木樨街。 又有几位在巷子里的邻舍过来帮腔。 魏里老用力握着拐杖敲了敲地砖,打断他们的话。他在这一片很有些威望,大家不由自主地噤了声。 谢六婶小声说道:“里老与魏家大爷同族同宗,可不能偏袒他。” 魏里老和魏钦连着亲。 魏里老不与她计较,心里明白怨不得大家胡乱猜想,这几年关于他这个侄孙的流言翻着花样地传来传去,总之都不是什么好话。 “这件事我自会禀明衙门查探清楚,只事情未查明之前,不许再胡说引起恐慌,都散了,散了。” 既得了魏里老的保证,众人也不敢再闹腾,都各自家去做事了,剩下几户周围的人家没走。 魏里老准备往明宅去。 谢六婶朝他们喊:“家里好像没人!” 小吏问道:“明先生家刚回来的那小姑娘呢?” “早上敲她家门,没有人应答,我再去看看。” 院子里明黛试完梯凳,正要回去魏家,大门又响起敲门声。 她有些奇怪,不知道是谁找她。 她站在门后,小心翼翼地问:“谁呀?” “是我,谢六婶。”外头回她。 “哎呦,姐儿在家啊,”谢六婶说,“早上来找姐儿,姐儿没来开门。” 明黛那会儿在魏家呢!她掩着唇轻咳:“昨日淋了雨,感染了风寒,许是睡沉了,没听到。” 谢六婶看她果真一脸病容,真真可怜,关切了两句。 明黛身体已经好了一些,谢过她的关心,看到她身后的巷子里站了不少人,不由的心一紧,发生什么事情了? 谢六婶赶紧把汪氏当铺被劫的案子告诉她:“他这几年不见踪影,怎的这般巧合,他一现身,南小街就出了事,这可怨不得我们多想!” 大家叽叽喳喳地附和。 “不是他!” 明黛再清楚不过昨晚魏钦干了什么,下意识地说。 她声音不大不小,巷子里正好能听到,一瞬间都安静下来。 魏里老杵着拐,慢悠悠地走过来,睿亮的眼神盯着明黛:“都别说话,让明家姐儿好好说说。” 谢六婶花赛金她们互相看看,她们真没有人说话。 明黛嘴巴比脑子快,说完自己都懵了一下,单话说出口也不能收回去,她顶着众人炽热的目光,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我昨晚听见隔壁摆了酒席,吵死了!”
第九章 “吵吵嚷嚷的烦得我头疼!” 明黛揉揉额角,一副伤脑筋的模样:“从前住河下街的时候,巡检司专门张贴告示说是过了戌正就有宵禁呢!双柿巷竟然没有吗?” 扬州盐商都集居在河下街,作风奢靡林日日夜夜在园林中大摆宴席,丝乐鼓声不绝于耳,常有寻常百姓跑去衙门报官,专管那一片的巡检司自是不敢得罪盐商,又要安抚百姓便颁布了宵禁,但实则根本不会派人去管。 听了明黛娇滴滴的抱怨,这时人群里有人插嘴:“这我也要说,上回陈家办喜事,你说谁家没个热闹的时候,我们都理解,可他家一直闹到鸡鸣天晓,里老你可得好好管管!” “可不是吗?上个月……” “还有,还有……” 明黛本来只是想为自己的谎话找补,随意扯了由头东扯西拉,没想到引起了众人的情绪。 魏里老咳嗽一声:“先说要事!明姐儿可听清有哪些人?” 听得津津有味的明黛回过神,沉思片刻。 “我依稀听见,宴请的好像是积善堂的萧大夫,”明黛捂着心口,面带迟疑,“您最好还是再查探查探 ,也好让我们大家都安心安心呢!” 她脚步轻转,靠去谢六婶身旁,细眉轻轻簇起,似乎再让她拿主意。 谢六婶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连连点头,立刻让魏里老派人去询问萧大夫。 魏里老没有反对,指了一个小吏,又让谢六婶的丈夫谢六叔随着一同跑一趟积善堂:“我亲自去魏家,大家可否满意?” “如此再好不过了。”众人再挑不出错处。 可明黛慌了呀!她突然猛地咳嗽了两下,虚弱地说:“那我就先回屋休息了。” 众人见状,便不再打扰她。 明黛关了门,插好门闩,急急忙忙跑到梯凳前,飞快地爬上去转身就到了魏家。 令威还在园子里勤勤恳恳地割草,看着明黛风风火火的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明黛招呼他到身前,示意他弯腰,低声吩咐了几句:“见到萧大夫后就把我的话原封不动的告诉他,路上别耽误,地上滑你多小心别摔着。” 令威诶了一声,放下锄头,一溜烟儿的就不见了身影。 从双柿巷去积善堂要穿过木樨街,只要令威不走错路就能赶在谢六叔他们之前到达。 接下来明黛只要和魏钦通个气就完美了,明黛想着魏钦总归是不愿旁人把他当作贼寇吧。 可她没有想到魏钦根本不在乎。 魏钦穿着素纱袍沉稳地靠在黄花梨禅椅上,并不明朗的光线照着他的面庞,深邃的瞳仁不见半分情绪,就算面对的是自己的事情也依旧无情、冷漠。 他是身正不怕影子歪还是疯了,自己不要名声了吗? 想起有一年夏天她贪玩钻到花丛里被蜜蜂蛰了手指,几日未出门,外头就传出她毁了容貌的流言,气得她立刻就下帖子请她认识的所有的姑娘第二日到家中赏花,让她们睁大眼睛好好瞧瞧自己这张依旧完美得没有瑕疵的脸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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