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修容低头,默不作声等着她撒娇。 苏时鹤似是很受用,他握住陆锦玉的手,眼睛眯笑着,“到底那也是修容的娘家,她从未回过门,也该去看看。” 今日本来去丞相府,是要商讨大婚的一应礼程的,陆锦玉从一大早起来就在打扮。可偏偏这个倒霉鬼也要去,多晦气,陆锦玉还是撅着嘴巴不高兴。 “再者说,你如今身子不方便,有人照顾你也好。”苏时鹤又耐心的摸摸她的脑袋轻哄。 嘟嘟嘴角,陆锦玉看一眼后面鹌鹑般站着的人,故意嘟囔,“妹妹是王妃,怎能照顾我?” “这有什么,她最擅长照顾人。” 他像是随口的话,接着便拥着高兴些的陆锦玉上马车。 陆修容像是一个木偶,只扯动了一下嘴角,便没有任何反应。 丞相府外,陆志隽带着夫人早早候着。马车一停下,便与苏时鹤互相见礼,丞相夫人则握着陆锦玉的手,向来端庄的面容上也忍不住泪意,似是心疼唯一女儿的境遇。 没有一人在意不远处的陆修容。 她也没有引人注目的意思,如同一个影子般,跟在所有人的最后,安静的陪同他们商定大婚的各项议程,又无声的陪同着她们吃饭。 直到夜色渐深,该启程回庆王府了。 “父亲,阿时,我想去更衣。”由侍女服侍着漱了口,陆锦玉站起来说道。 眼尾一挑,如同死物般坐了一下午的陆修容,眼中点点光采汇聚,她放下筷子,慢吞吞的擦擦嘴角。 “夜色深了,路上小心些。”陆志隽叮嘱。 “父亲,我陪着阿姐去吧。”陆修容站起来,笑的温和怯懦。 这是她今日开口的第一句话,陆志隽有些惊讶,情不自禁望了苏时鹤一眼。 苏时鹤似是也不解她突然的殷勤,“这般麻烦做甚,丫鬟一同去就好了。” “不是王爷说的吗?”陆修容笑着轻声道,“妾最会照顾人。” 诚然是他说过的话,可此刻经她的口出来,苏时鹤就不愿意听,拧眉不语。 陆锦玉却娇笑了起来,“爹爹和阿时也真是的,我们姐妹亲近的心都不懂,那就多谢妹妹了。” 一面说着,就亲昵的挽住了陆修容的胳膊。两人便真的像是交好的姐妹一般,携着手走了出去。 外头的天已然全黑了,到底是冬日。 方走出正厅大门,陆锦玉就压不住的捂着嘴笑,“妹妹你瞧,多有趣啊。” “什么?”陆修容此刻已没了什么表情,木木的问,目光一直看着前面的路。 “这天下,姐妹共侍一夫的有多少?可像你这样,一个正妻来服侍我一个小妾的,又有多少?” 陆修容扭头看她,她的眼睛其实真的很好看,不愧是美人,眼波流转都是绵绵情意,能让人忍不住陷进去。 只是此刻美人目中只有得意与炫耀,落俗又丑恶。 “原来阿姐也知道,说的再好听,你也不过是个小妾。” 陆修容轻轻淡淡一句话,却不啻于将一个巴掌打在了陆锦玉的脸上。她面色涨红,气恼的甩开她的手,“陆修容!你等着,早晚有一天我会把王妃之位夺过来。” “王妃之位……”呢喃着,陆修容冷冷的发笑,她们此刻正站在一处池塘边上,天边的月亮刚升起来。“所以,你就要害我的清葵?” 她的问句,像是轻轻颤颤的月光,冷得陆锦玉浑身一颤,抬眼就看到她脸色被照的惨白,唇色却极红。 一张一合的时候,像极了索命来的女鬼,陆锦玉也受不住得头皮发麻,心弦便开始颤动,“什么意思?” “这一切都太巧了,吴嬷嬷脸上的伤怎么来的,秋云是被你的丫鬟叫走的,罚清葵的方式是杖刑,所有的大夫偏偏就在那一日去了你的房中。其实,就连长公主和吴嬷嬷也是你的帮手,对吧?” 仰头看着那圆圆的月亮,陆修容嘴角缓缓扬起笑,眼神却越发的悲凉。“我也算是与长公主相处过,她的脾气我了解,可清葵死去后不曾找过我一丝一毫的麻烦,甚至同意王爷命人为她准备后事,也是有愧吧。” “毕竟或许一开始,你只是告诉她们,想给清葵、给我一个教训。” 这么多年来,陆锦玉早就习惯了她忍气吞声的样子,此刻冷静下来,心头的一丝惊悸消失,陆锦玉反上前两步居高临下看她,“说了这么多,你也不过是诛心,可有证据?” 眼睛颤了一下,陆修容颓然低下头,仿佛刹那间被风霜打透。 对,就该是这样,她就该永远被自己打压的抬不起头来。愤怒如何,不甘又如何?她生来就是蝼蚁,就该连怒气都不配有! 陆锦玉像是被取悦,她放肆的嬉笑着,“况且便是有证据又能怎样,陆修容,你觉得有阿时和父亲,你能奈何得了我?” 如同一只不断被脚踹着的小狗,陆修容痛苦的蜷缩着身子,偏头想要躲避她刺耳的声音,一遍遍的轻喃,“为什么?” “当然因为她对我不敬!”陆锦玉嗤笑,看着她的反应只觉得浑身畅快,“凭她一个卑贱奴婢,也敢动手推我?” 从她的话语中,陆修容终于找到了那轻飘飘的原因,在她都快要遗忘的记忆里,清葵为了维护自己推了她一把,便被记恨至此。 俯视陆修容的头顶,陆锦玉弯下腰,手指一下下点她额头,“当然了,也是要给你一个教训。经此一事,看清楚了吗陆修容,阿时最在意的终究是我。” 所以方方面面,都是她害了清葵。陆锦玉对她的每一丝杀意都是因为自己而起,就连最后杀她的大夫都是自己找来的。 陆修容低头看着脚尖,仿佛看到了无尽要吞噬她的泥潭,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家人能把她从泥沼里拉出来。 “哈哈。” 面前的人突然笑了起来,陆锦玉拍着她额头的手指一僵,奇怪皱眉。这是失心疯了不成? 刚想要不要拽着她的头发扬起脸来看看,陆锦玉突然觉得自己小腹被人狠狠一推,整个人不受控的向后倒去。 扑通—— 冬日的湖面上结着一层薄薄的冰,人落下去的时候砸开冰面,有好听的碎裂声,接着就能响起拍打湖面和呼救不得的狼狈响动。 陆修容背对着湖面听了片刻,才转过身来,冷眼看着她往岸边努力爬。“那个宋大夫呢?” 陆锦玉泡在冷水里,恨的牙痒痒,瞥她一眼就加快了游的速度。 贱蹄子果真是胆子大了,赶动手伤她,这一次她一定要阿时把她在门口吊上半月! 怀着怒气,陆锦玉浑身都开始打哆嗦,眼看着岸边终于近了,用力伸手。 一支树干从旁边突然伸了出来,轻飘飘把她再次推向水中。 “你!”她顺着树干看去,就见陆修容面容沉沉。 这是陆修容精心选好的地方,偏僻昏暗,陆锦玉在冰冷的水中游动已经耗尽力气,更何况大声呼救。 “宋大夫呢?” 回应她的是更大的拍水声。 藏在袖中的手狠狠掐着,陆修容剥离了自己的畏怯与心软,一次次将她推远。时间不多了,见她们久久不回去一定会有人来找。 终于在陆锦玉几乎都要沉到水里面的时候,听到她微弱的,“我说。” 原本将她一次次推入地狱的树枝,此刻就成了救她性命的稻草,陆修容奋力的拖着她来到岸边。 陆锦玉双目紧闭,只知道张大了嘴巴出气,身体都在无意识的抖动,小腹奇痛无比。“陆修容,你完了!” 陆修容对她的狠话无甚所谓,“宋大夫呢?” 感受到小腹越来越痛,陆锦玉也禁不住慌神,她挪动冰冷的手抱住肚子。 这是那个家伙,留在世上最后的血脉。 无尽的惶恐席卷了她,陆锦玉顾不得此刻的姿态,一手紧紧拉住她的裙角。“出南城门走十里,有个姓何的送夜香人家,你要的人在那……给我叫大夫,快!” 终于等来了她想要的消息,陆修容情不自禁闭眼。她相信李畅能找到那个宋大夫,可是她等不及,有些仇也一定得自己报。 睁眼起身,远处已经能看到移动的灯笼,寻她们的人来的比想象中还快。 陆修容一把扯开了裙角,毫不迟疑从她身上跨过。 “我那一日,也曾跪着求所有人救救我的清葵。”
第14章 行走夜色,周身都是黑的。 陆修容用最快的速度,赶在关城门前出了京城,再走十里就是害死清葵的宋大夫。 城门之外,有好多木棚子。白天的时候会有人在这里做些小生意为来往之人行方便,可到了晚上,这就是许多乞儿与流民的歇脚处。 之前几次的意外,都与流民有关,虽然那些逃难到京城的人都在李畅参丞相新政的奏折后,被官员遣散了回去,可此刻看着不多的几个人,陆修容还是心里有些发怵。 但时间不等人,城门禁令可拦不住苏时鹤,陆修容咬牙,主动往棚下走去。 宋大夫正值壮年,又防备着她,她需要帮手。 摸遍了全身才发现没带银两,陆修容低头,见腰上竟还挂着那玉蝉。 也算是她现在最贵重的东西。 咬牙将玉蝉拽了下来,陆修容顶着所有人的打量走上前,“诸位!我想请五个好汉助我前去寻找一人,事成之后,这枚玉蝉就归给他们,谁愿!” 刹那间,所有人的眼中都冒了金光,争先恐后的凑了上来,叫嚷着他们愿意。 陆修容正想从里面点出五个人,忽的人群后乱哄哄的叫骂起来,紧接着一柄飞刀就擦着所有人的胳膊往前冲出来,腾的一下扎在陆修容的脚边,嗡嗡作响。 一把锋利好刀。 本来拥在陆修容面前叫嚷着争取的人们,往后看清是谁,都骂骂咧咧的走开。 散开的人群中,走出来一个黑色劲袍的男子。“夫人,我与兄弟愿意效劳!” 只凭这精神,也能看出来他与那些饭都吃不饱的人不同,更何况刚刚他才露过一手。确实是好选择。 可陆修容盯着他的穿着,心有犹豫,“你好似不该屈居此处。” “实不相瞒,乃是主人吩咐我等。”挺直腰板,男子看过她手中的玉蝉,正色道。 这京城之中的贵人多,想来是谁家的暗卫被安排到此,如今应她此事,应当也是想趁空闲赚个外快。 疑虑稍微打消,陆修容抬头看过天色后,更不迟疑。“好!那人在南边十里,我们即刻出发。” “是!”男子抱拳,转身去叫来四个弟兄。 陆修容抿抿唇,心道果真是贵人家的护卫,都习惯性的接人命令了。 男子再回来的时候,手边牵着两匹马,“路途略远,夫人可会骑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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