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见雁雁立时红了眼眶,舌头伸在外面呼哧哧喘气,明明想哭却还是因为自己的话使劲忍住。 心疼得陆修容忙将她抱过来哄,抽空还瞪了他一眼。 周淳润摸摸鼻子,笑得略有心虚,“只此一次,她便再也不会闹着要吃了。” “那若是她下次闹着试更危险的呢?”陆修容横他一眼,拍着女儿的后背告诫她,“想要尝试自是好事,但也需得量力而行,不能伤害到自己。” 雁雁似懂非懂的点头,到底年纪小,注意力转瞬就会被夺走。从墙外飞进来一只蝴蝶,她扭着身子去看。 陆修容便放开她,让她去追。 发间突然被插了什么东西,陆修容抬手一摸,约莫是个簪子。她弯起眼笑,拉着他一起坐下,就这么看着她玩闹。 “我买了些种子,想在院中的空地去种。”周淳润揉捏她的指节,随意闲谈。 “好。”陆修容神色温柔,将头靠在他肩上。 这边气候温暖,适合她将养一段时间。生产之前,纵然再三做了准备,她还是糟了一通罪,难免稍落些病症。 本也无甚在意,可久久不见好转,周淳润才直接带她来此疗养。 蝴蝶飞走了,可雁雁也有了旁的乐趣,她趴在地上观察一朵刚被蝴蝶驻足过的,新开的白花。 凑着看了许久,忽的花底下有个虫子动了一下,吓的雁雁猛的跳起来,看清后又找着树干把虫子放更远些。 陆修容就噗嗤一声笑。 “怎么?”周淳润的嗓音落在她耳边。 陆修容摇摇头,笑意不减,“就是觉得好闲散无聊,但是很幸福。” 虫子爬去地里,小白花被雁雁重新种了种,飘进来的风里有甜甜清酒的香味,他们夫妻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如此寻常,她却觉得安逸。 搅扰这安逸的是门扇被拍响的动静。 周淳润先去开了门,外面是个收拾的颇为整洁干净的小厮,只一眼就能判断出他的主家来历不小。 “敢问榕娘子在吗,我家主人遣我来买酒。”小厮冲他拱了拱手,往他身后去看。 绿榕娘子的酒,名声早就传扬了出去,没想到远在西南也有了买主。 周淳润笑笑让开门。 “还有不多的些,本是我留着自己喝的,若是不嫌弃,我可稍微匀些。”陆修容有些歉意的对他道。 小厮一个劲摆手,“自然不会嫌弃,我家主人很喜欢你的酒呢,之前就买过。” 没想到还有如此渊源,陆修容接过他手中的空坛子,“那便替我谢过你家老爷了。” “非也非也,我主人是个女子。”小厮一脸的骄傲,“我家主人,还是唯一一个不靠夫婿父辈被赐了食邑的女子呢。” 手中的空坛子瞬间没拿稳,哐当一声落在地上,碎成了几瓣,陆修容勉强绷住表情,“对不住。” 小厮有些错愕的看着地上,猛一拍大腿,“诶呀,我没带多的,这个怎么盛酒回去?” “不妨,我自给你一坛。”陆修容抿着嘴角,冲周淳润看去。所谓靠自己之力得赏赐食邑的,只有陆锦玉一人。 明白她的意思,周淳润去了她存酒的地窖,片刻后取出一坛还裹着泥的酒。 陆修容心绪万千,伸出手摸摸泥土,叹:“你走吧。” “多谢榕娘子!”小厮还喜不自胜,放下酒钱就抱着走,连土气都顾不上。 目光落在那几颗碎银子上,陆修容没有反应。 “娘亲,我想听你将诗文了。”雁雁的喊声从屋内传来。 她便瞬间换了神色,揉揉脸笑出来,“好呀。” 目光随着她进去,周淳润略想了想,还是拿上银钱追了上去。 好不容易寻到那小厮踪迹,一番拉扯,才给了他。周淳润道:“你回去后将今日情形都说给你主人,她自会明了,不会怪你的。” 小厮这才勉强收好走了。 回去的脚步,在眼尾扫过街尾处突然顿住,周淳润望着不远处冲他笑的人,万般惊讶。 匆匆上前去走到他身侧,左右看看,周淳润才压低声音,“殿下,你怎么来了?” 若是他的消息不错,皇太子现在应该在御前侍疾。 “前些时候南边和邻国的小仗,听说了吗,我指挥的。”李畅像是有些自得,冲他仰着下巴。 自然是听说的,只是他只知道,领军的将军叫王思竹,他在这场仗上有个很厉害的军师。靠在他旁边,周淳润配合的称赞,“竟然是殿下,还真是令人吃惊!” 李畅嗤笑出声,没好气的撞他一下,“本来要快马加鞭回京城的,但是离你近,我便匆匆来看一眼。” 明白他这情谊,周淳润只笑不语。 “之前没机会问,你那一副药灌得坚决,如今后不后悔?”眼神往下看了看,李畅的语气略有点不怀好意。 周淳润便又将他撞了回去,“我有妻有女,自然不后悔。” 那日陆修容生产,吓坏的其实是他。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他看上去冷静清醒,将每一处都早早安排妥当,却不明白他几乎是强撑着理智。 直到陆修容醒来后,苍白着脸摸了摸他,周淳润才觉得自己开始喘息。 所以当即给李畅去了信,寻一味药,足以让男子不易使女子致孕。 “如此也好。”李畅垂着眼,似是随口一应。 此处终归不是说话的好地方,周淳润道:“我们在此处会常住,就买了一个小院子,不如回去说。” “不了。”李畅摇头,眼中闪过一丝严肃,他将声音压得极低,“我得尽快回京去,父皇……怕是难完全痊愈了。” 周淳润则略站直了身子,“殿下,我一直没有问,你觉得之前我隐匿自己踪迹于西北,与你暗自传信的日子,你觉得陛下知道吗?” 下意识的想否决,可李畅一开口却哑然。 “或者臣可以换个问题,如若当年臣在西北笼络的势力不为你所用,或者后来没有离开京城,殿下会如何待臣?” 李畅没有去看他的眼睛,声音也有些低,“夺,不予者杀。” 了然一笑,周淳润抬手捶了捶他的胸口,“所以,陛下一定知道,你就是他用来监管我的眼睛。” “子珏,不是每个人都如你般可信。”李畅也站起来。 君王,总不能去赌臣子的完全忠心。 神色如常,周淳润往外走了两步,“殿下,那便只管用你的方式去做。往后的百姓万家,都与我一起期待着殿下的庇护。” 话音落下,他郑重一拜。 默默受了他这一礼,李畅往一边唤了声,就有太监模样的人提着一盏花灯跑过来。 “宫里的花灯,我记挂着雁雁喜欢,走哪都带着,总算有机会给你了。” 眼前的花灯是个莲花,自己就会旋转,即便是白日里没点蜡也精美好看。 周淳润接过轻笑,“多谢了。” 李畅点头,两人各自转身,向着相反的方向而去。
第54章 正文完 元晏十年,陆修容再一次迎来了她的生辰。 时光如白驹过隙,她不再是临水照花花不如人的模样,鬓边早已经有了白发。行走之时,步履也不如以往轻松,动作有了些许的迟缓。 她此刻身着素静的衣服,遥遥看着白云观的那一棵榕树。 人只有在此刻,才觉得时间流逝的残忍,明明周围的景象都没变,那棵树也只是比记忆中粗了一点点,可人就全变了。 陆修容不觉的走向它,树下还是有许多许愿的人,红绸密密麻麻挂了满树身。陈旧的那些,她都担心风再一吹就会即刻碎了。 从记忆中寻出了些什么,陆修容微微一笑,忍不住抬手想去够一够最近的红绸,看看上面写着什么。 “夫人,可需要我们帮忙?” 她略显笨拙的动作,吸引来了近旁的一对年轻人,男子面露关切的问。 转头看看,两人神色俱是温和的,双手紧牵,没有过多言语也能看出是浓情蜜意,陆修容笑着摇了摇头。 姑娘倒好心的把一条红绸带分给了她,“方才我们遇见的道长说,这树最是灵验,求什么都能被神明听到,夫人可以也试试。” “不用了,我所求的一切都如愿了。”陆修容笑着婉拒。 年轻的女子却以为她不信,殷切的往后指,“真的,不信你问那个道长。” 陆修容本还想笑,视线跟着她的手指转过去,浑身猛然一怔。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般骇然,一家人闲适的生活过了许多年,让她性情越发平和,但她再次看到那张脸时,身躯还是会习惯性的紧绷。 面前的男子一身道袍,侧脸上被划了一道疤,可若是忽略那道疤,就会发现他面貌清俊。 和苏时鹤的脸,一模一样。 可他却又面目柔和至极,对上她的视线之后客气一笑,抬手便掐了个祝福的诀。“夫人好,贫道乃事此观清修之人,若是需要解惑,可找贫道。” 分明声音也十分熟悉,可神态语气又如此陌生。陆修容呆愣许久,朝他走去,“你……可认得我?” 那道长诧异的瞧她,“夫人何出此问?” “我只是觉得,你像极了我认识的一位故人。”陆修容也直直盯着他,妄图从中发现些许异样。 可道长只摇了摇头,“贫道是从山下被师父救起,跟着他入了道,随后便在各道观游历,辗转才来此。应当,并未与夫人见过。” 陆修容立刻揪住他的话音,“是何处的山下,被救之时你情形如何?” 道长已隐约察觉出什么,他低头念了些什么经文,才重新平静的睁眼,“贫道,诚然在被救之时忘却了前尘,所以夫人是否见过贫道,我也不知道。” “但天道自有定数,我自忘了,便是我该忘。昨日种种譬如已死,如今一心修行,望夫人勿怪。” 姿态透彻又淡然。 陆修容低头沉默许久,满树的红绸被风吹的飘飘扬扬,她忽的一笑,“应是我认错了,不再打扰道长,你请便。” 他点头转身,袍角翻飞,倒还真有些出世的风骨。 陆修容压下翻乱的猜想,往主殿而去。 恰好周淳润也出来了。 他一眼看到她,笑着快走几步牵上她的手,“等许久了吗?” 陆修容摇摇头,无声的冲他身侧那人行了礼。 曾经的太子殿下,如今的皇帝李畅,只穿普通的常服,手往上抬免了她的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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